第75節
云酈掀開被子起身:“世子是有政務嗎?”見裴鈺安已經將衣裳穿好,云酈取過他擱在窗邊的的配劍交給他,善解人意地說:“世子,你也不必再來趙家村了,再過五六日,奴婢自己就回去了?!?/br> 裴鈺安接過配劍:“我知道?!?/br> 云酈瞇了瞇眼,她只是說句客套話,心里當然巴不得裴鈺安來。 裴鈺安收拾后,轉身出門。云酈盯著他的背影,眼瞧他要走出去時,仿佛是忍不住,輕輕地叫了他一聲:“世子?!?/br> 裴鈺安轉過頭。 她的性格不可能說出舍不得世子的話,云酈握緊雙手,道:“注意安全?!彼p眸依依不舍地看著他。 裴鈺安抬腳出了門,常生早就備好馬,此時月光皎潔,馬蹄疾馳,天還未黎明,裴鈺安便趕到國公府,換好朝服后,正是去上朝的時間。 裴鈺安一走,云酈的日子淡下來,主要是林燕子和趙翠翠被關在縣牢里,無法出來,便就不能生事,而與此同時,云酈聽到路奶奶提起了另一道八卦。 “秀秀,你知道嗎?聽說趙慶不是你爹的親生兒子?!?/br> 云酈縫襪子的動作一僵:“不是?” 路奶奶壓低聲音:“你年齡小,你不知道,林燕子死了男人回娘家后,就和 她們村子里的孫虎傳過流言蜚語,不過后頭說是誤會?!?/br> “但前兒有人發現,趙慶和孫虎年輕的時候長得可像,倒是和你……趙全,一點都不像?!?/br> “而且啊,林燕子不是嫁給你爹,九個月就生了趙慶嗎?當時說是早產,現在看來……” 云酈給襪子扎了兩針,心里猜到有裴鈺安的手筆,到底是不是恐怕是筆糊涂賬,不過糊涂了好,她就看趙全怎么面對他心心念念的兒子。 兩人說著,籬笆外突然響腳步聲,云酈抬眸看去,陳宣拎著個小籃子站在路家籬笆外。 “路奶奶,我娘讓我給你送兩條魚來?!标愋陂T口道。 路奶奶忙停下和云酈的話茬,往門口去,陳宣望了眼坐在院內的云酈,云酈瞥了眼一直立在院中的扁余,沖陳宣笑了笑,卻并沒有起身。 陳宣便收回目光,笑著將籃子給路奶奶。 “宣哥兒,要不要進來坐坐?” “不用了,路奶奶,我還得回去溫書?!标愋?。 “對對對,你再過兩個月要鄉試了,快回去吧?!?/br> 陳宣笑了下,便轉身走了。 扁余看著這一幕,黃昏時便寫了信讓小護衛帶回去。 翌日,走出國公府時,裴鈺安打開扁余送來的信,目光落在最后一行。 “云姑娘這幾日未和陳宣公子說過一句話,待他平靜,仿尋常村民?!?/br> 裴鈺安慢條斯理地疊好紙條。 與此同時,云酈她娘和二姐的身□□,已到尾聲,風水先生說三日后是良辰吉日,適合入葬,云酈便定了三日后將她們入土為安。 這日黃昏漸襲,光線漸漸不明,云酈收好針線,正準備出門走走,外頭忽然響起翠屏道公子安的聲音,云酈連忙走出去。 剛到門口,一身勁裝的裴鈺安闊步入內,云酈恰到好處的露出歡喜驚訝之情,忙迎上去:“公子,你怎么又來了?” 裴鈺安進門,將長劍放在方桌上: “我不能來?” 都四日沒見,云酈覺得裴鈺安就算有氣也該平息,何況裴鈺安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再說她如今已刻意保持和陳宣的距離,這些扁余肯定有寫信告訴他。 沒想到現在還是一副冷淡模樣。 云酈接過他解開的披風,低聲道:“我不是這 個意思?!闭f著,她歡喜道:“世子,這幾日你不在,奴婢給你做了兩雙襪子?!?/br> 她走過去,拿起窗前木柜上的針線筐,她女工水平中上,比不得府里繡娘,不過襪子這種物件不需要高深的繡工,主要是細心地磨平線頭,不硌腳。 她將襪子遞給裴鈺安,布料用的是墨藍細棉,邊緣用暗線繡了幾道流云紋。 裴鈺安在椅子上坐下,瞥了眼那襪子:“嗯,不錯?!?/br> 云酈極少給裴鈺安做女工,什么東西都是多了就不值錢,只除了最開始的那件衣裳,便是上次的劍穗,按理說這次的棉襪,他如何也得表現得歡喜些。 “世子,你從京城趕來,肯定辛苦了,我去做幾個小菜可好?” 裴鈺安沒有拒絕,點頭應好。 接下來的兩日,他在村子里陪著云酈,愿意熬夜處理政務來趙家村陪伴她,心里肯定是有她的,但態度又這么冷淡,思來想去,云酈只能得到一個答案,就是被阿玉點起的那股邪火還沒徹底消失。 云酈只好更加溫柔小意地伺候裴鈺安,甚至還提出給他做身衣裳,鞋子。 裴鈺安淡淡地道:“隨便你?!?/br> 半夜,就算裴鈺安要抱她去馬車,她也沒拒絕,反而特別配合地同意。畢竟路家房間和客棧山莊不同,這是人家刻意給云酈騰出的最好房間,云酈走后,還會有路家人住,裴鈺安實在不能接受在別人臥房行事。 慶幸的是,國公府馬車寬敞,裴鈺安也能施展開,只云酈聽著馬車搖晃聲,絞著裴鈺安的力度不由更緊。 裴鈺安呼吸一滯,拍了拍她的臀,啞著嗓子道:“放輕松?!?/br> 云酈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但饒是云酈如此賣力,裴鈺安第二日心情只略轉晴一點,比前一日話多兩三句話。 有改變就是好事,云酈有信心,再哄上十來天,應該就能好。 三日后,云酈的母親和趙容入土為安。兩座新修的墳墓雅致精致,等燃了鞭炮,人群退去。 云酈跪在她娘跟前,準備磕幾個頭,只她剛跪下,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影,云酈一怔:“世子……” 裴鈺安面色恭敬地給云酈娘親磕了三個頭。時下只跪君跪父母跪老師,從沒有跪姨娘或者通房娘親的,不過裴鈺安會跪,云酈也不意外,她在他心里不一般。 可既然都不一般,她也哄了這么久,裴鈺安怎么就卡在那事上。雖說越是喜歡越容易生氣,但裴鈺安這次有些過于難哄。 今日時辰還早,剛過午后,裴鈺安已趙家村駐留快四日,這段日子他很忙,能來趙家村都是擠出來的時間,裴鈺安便決定今日打道回府。 云酈也在趙家村待了小半月,早半天回去也沒事,便應好。 朝路奶奶一家道別,送上厚禮,云酈正準備上馬車。 背后傳來一道脆生生的嗓音:“秀秀姐,你要走了嗎?” 云酈抬起頭,見是阿玉和陳宣兄妹站在不遠處,她笑著點點頭:“是啊,阿玉,秀秀姐要走了?!?/br> 她彎腰對阿玉囑咐了幾句,又瞥了眼身側神色平靜的裴鈺安,看著陳宣道:“陳宣哥哥,你保重,希望下次回來給我娘和二姐掃墓的時候,能看到你夫人?!?/br> 陳宣望著她,點了點頭:“好?!?/br> 裴鈺安看著這一幕,先轉身上了馬車,見裴鈺安上車,云酈也趕緊上車,一進車廂便瞥見雪白絨毯上的目光,想起這兩晚上在這車廂上的荒唐,云酈臉不由一熱。這時余光掃過裴鈺安腰間摩挲得發皺的荷包,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可又說不出原因。 她低低地叫了一聲:“世子?!?/br> 裴鈺安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云酈心底默默嘆了口氣,看來還有的哄。 馬車緩緩駛離趙家村,裴鈺安一走,監督趙全的侍衛撤掉,趙全得自由后,立刻往路家趕,剛到就聽路家人說云酈走了一個時辰,趙全趕緊道:“路嬸子,你可知秀秀住在京城哪個地方?” 路奶奶搖頭:“這我可不知道?!?/br> “路嬸子,那可是我唯一的女兒?!壁w全急道。 路奶奶淡定道:“你不是有趙慶那個兒子嗎?” “你們都知道了,他分明是林燕子和別的男人……” 路奶奶擺擺手:“我不知道,而且你當初都把秀秀賣了,也說當沒生過這個女兒,你快回去!” 說完不等趙全再開口,路奶奶進了屋,任憑他再喊叫,也不搭理,等路奶奶的兒子回來,發現趙全在他家門口,立刻將人趕走。 天要黑了,趙全無 可奈何地往他那空蕩蕩的房子里走,走到半途中,一個中年男子叫住他:“趙全?!?/br> 趙全機械地扭過頭,來人拍了拍他的肩:“當年我就說讓你好好養大三個女兒,你硬要……” “唉,你看看王五的日子過多好?!?/br> “婆娘死后,王五自己拉扯大兩個不滿七歲的女兒,如今女兒們成婚生子,哪個不孝順他,王五不到四五,已經不用下地干活了,你啊你啊,你家三個女兒小時候可比他的女兒貼心懂事?!?/br> 趙全抱著頭大喊:“別說了!” 趙家人的結局云酈不能說清楚十成十,但確定每一個人都不會有好結局后,云酈放了心。 黃昏時分,馬車抵達鎮國府,天色已晚,但距離歇息還有些時辰,云酈先去榮正堂給昌泰郡主請安。 裴鈺安和云酈一道去,還沒進正房,在院里便聽到昌泰郡主的怒喝聲:“竟敢瞧不上我給她們尋的夫家,我還懶得管?!?/br> 云酈愣了下,裴鈺安解釋一句:“近來母親身體大好,便開始關心如煙,如云的婚事?!?/br> 如云如煙都是裴鈺安的庶妹,今年分別十六十七,即使昌泰郡主不喜她們,也必須得處理她們的終身大事。 裴鈺安掀開正房的錦簾進去,昌泰郡主猶自盛怒,裴鈺安叫了一聲母親。 “臨嘉,你回來了?!辈┥裆幌?。 兩人剛說兩句話,昌泰郡主又轉到如煙如云的婚事上,心情開始暴躁。 裴鈺安遞了杯寧神的茶過去:“母親,李大夫說,你的頭疾不能動怒?!?/br> 昌泰郡主抿了口茶,可她脾氣暴躁,還是忍不住憤怒道:“既然她們的姨娘不滿意我尋的夫家,我就隨便她們,讓她們自己去尋唄?!?/br> 這話可為難兩位姑娘和她們的姨娘,姨娘錮于后院,一兩年恐怕只能出一兩次門,哪里去尋合適的人家,至于兩位姑娘更不可能。 就算是想找裴鶴做主,可裴鶴本就是個萬事不管的,且近日又出去尋山作畫。 裴鈺安知道這兩樁婚事最后還是得昌泰郡主處理,不過她們能將她母親氣成這個樣子,冷上一段時間也好,將來也就能規矩,而且昌泰郡主正在怒頭上,他便也沒多說。 兩人在榮正堂略待了一會兒,便回 到外書房。 裴鈺安即使態度冷淡,可夜間依然是和云酈同床共枕,甚至共赴云雨,云酈都覺得自己都應補補腎,可這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她怕補了腎裴鈺安的態度都沒有恢復從前。 甚至她衣裳都給他做好一套,裴鈺安也似還沒放下那事,反而淡淡地道:“繡工不錯,再做套褻衣?!?/br> 這樣的情況,云酈能說什么,自然笑著應:“等我把給世子的鞋做好,我就給世子做褻衣?!?/br> 裴鈺安頷首。 云酈嘆氣,翌日,裴鈺安早起上朝,即使裴鈺安說不必起床,云酈依舊下床,貼心伺候他更衣,裴鈺安垂著頭,看著她溫柔細致的動作,瞥了眼昨夜兩人荒唐的搖椅,眼底閃過幾道深光。 等裴鈺安上朝后,云酈還有些困倦,睡了回籠覺后,才去昌泰郡主處請安。 等從榮正堂出來,走到花園,云酈背后響起叫她的聲音,她轉過頭,說話的是裴鶴的薛姨娘,年過四十,依舊風韻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