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云酈盯著往生池里游蕩的魚群半晌,然后抬起頭望著裴鈺安,突然道:“世子,奴婢想捉一條魚?!?/br> 裴鈺安愣了下,“這魚應該是寺里僧人喂養的,并非無主?!鄙厦孢€漂浮著魚草葉。 云酈舉起一根手指,“我就抓一條?!?/br> 裴鈺安不應聲,他長這么大,沒做過偷雞摸狗或者是摸魚的事,這往生池的是屬于紫光寺的,而不問自取即為偷。 見他久久不應,云酈語氣失落地道,“一條也不可以嗎?”她的聲音很小,可充滿了哀求。 裴鈺安看向她,云酈略抬著頭,目光可憐兮兮。 裴鈺安深吸口氣,扭頭對常余道:“去幫她捉魚?!苯袢帐浅S嚯S他們出門,雖他腦子一根筋,但常余的功夫是護衛中最好的。 “謝謝世子?!痹漆B眼睛一亮。 裴鈺安背過身,聲音復雜:“不 必謝我?!?/br> 云酈看著他的背影,眼神微妙,而后常余便湊了過來,但云酈沒讓常余幫忙,這往生池的魚多,且因經常被人飼養,根本不怵人,甚至見池邊有人,還涌過來。 云酈自己挽高袖子,捉了條肥嫩的鯉魚。 聽到魚在人手中撲騰的聲音,裴鈺安轉過身來,然后就愣了愣。 常余樂滋滋地捧著一條大鯉魚,那魚比云酈手上的還要大,裴鈺安眉心一皺:“你怎么也捉了魚?” 常余沉浸于烤魚的美味中,聞言茫然道:“我不能抓嗎?” 裴鈺安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冷冷地道:“魚放回去?!?/br> 常余臉色微變,愕然道:“主子,云酈都可以捉魚吃,為什么我不可以?” 裴鈺安無情地再度命令道:“放回去?!?/br> “主……” “嗯?”裴鈺安挑了挑眉。 常余依依不舍地看了看他特意挑的最肥的一條魚,委委屈屈地放了回去,本來還指望嘗嘗永生池里的魚什么味道,此刻都化作泡影,他頗為艷羨地看了看云酈。 主子厚此薄彼,主子偏心,明明都是屬下,為什么區別對待? 云酈遞給他一個安慰的眼神,又說:“等會兒我烤了給你嘗嘗?!?/br> 常余聞言,那顆被厚此薄彼的心略微得到了安慰。 云酈東張西望道:“不過哪兒沒人,適合烤魚?要是被人瞧見了就不好了?!?/br> 你也知道不好?裴鈺安吐出口濁氣,咬牙道:“跟我走?!?/br> 往生池的環境便夠安靜,片刻后,幾人來的地方更為安靜,樹木蔥郁,草木葳蕤。 常余身上帶著匕首,不遠處有溪流,不消片刻,云酈便將鯉魚處理干凈,串在烤架上,這期間,常余利用輕功去了趟廚房,摸了些鹽回來。 偷鹽的舉動,自然又被裴鈺安的眼神盯著。 常余往云酈身邊湊了湊:“是云酈讓我拿的鹽?!敝髯右⒁驳枚⑺攀?。 云酈小小聲地說:“我jiejie烤魚都放鹽?!?/br> 裴鈺安看著可憐柔弱的她半晌,終是垂下頭,緘默不語。 半刻鐘后,烤魚便熟了。 云酈將烤魚遞到常余跟前,常余迫不及待地撕下一塊腹部魚rou,嘗了口然后夸道:“真好吃?!?/br> 云酈笑笑,又抬頭看向遠遠地 站在一側的裴鈺安,“世子要嘗嘗嗎?” 云酈選的是中等個頭的鯉魚,適合烤炙,雖只用了鹽,但軟嫩適中,味道鮮美,何況她燒烤技術好,鯉魚兩面都泛著金黃的光澤,聞起來也香氣繚繞。 裴鈺安嗅著那香味,堅定不移地搖了搖頭。 云酈不再多勸,她低下頭咬了口烤魚,只嘗了幾口后,云酈眼眶便漸漸濕潤,她眨了眨眼,似要把那股酸澀忍住。 可眼淚似乎還是忍不住,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雖距離隔了幾步,但裴鈺安聽力觀察里過人,他很容易便注意到云酈失態,他擰著眉道:“怎么又哭了?” 常余也好奇地看著云酈。 云酈吸了口氣,似乎想將眼淚憋回去,半晌后她才略帶哽咽地道:“以前jiejie怕我不小心掉進水里,都不讓我下池摸魚,都讓我在岸邊看著她們?!?/br> 說完她擦了把眼淚,又笑著說:“沒想到自己捉的魚味道還挺好?!?/br> 裴鈺安沉默了下,壓低嗓音道:“雖你jiejie不在,但我現在也是你的哥哥?!?/br> 他話一出,云酈徹底愣了下,呆呆地望著裴鈺安,裴鈺安迎著她的眼神,終究沒把他現在可不就是徐秀秀的哥哥這句話說出來。 她現在不過是傷心,他作為她的主子,安慰下她無妨。 半晌后,云酈沖著裴鈺安笑了笑,墜在眼睫上的淚珠將她的一雙美人眸顯得越發晶瑩剔透。 “世子,你真好,奴婢真是撞了大運能伺候你?!彼f的認真而虔誠,澄澈的杏眼里印出他的身影,仿佛他就是世間最與眾不同的那個人。 裴鈺安卻有些想避開她的這雙眼。 這時又見云酈堅定地道:“奴婢也要做個和世子一樣的好的人,以后再也不偷魚了?!?/br> 聽她又提起魚,裴鈺安臉色不由得變了變。 吃完烤魚,裴鈺安便不想在后山多留,索性此時差不多也到了午膳時間,便用了素齋,而紫金山上的素齋的確美味,這之后一行人準備離開,卻瞧見正殿門前不知何時支了張小攤子,上面寫解簽二字,攤子后坐著個四十歲左右的大和尚。 云酈想了想,便回正殿求了一只簽。 她的簽是第四十八支,大和尚問她解什么,云酈解的是尋人。 大和尚搖搖頭:“根據簽文,近期應是不能如你所愿?!?/br> 大和尚目光清明,表情端肅,裴鈺安品味近期二字,他垂下眸。 云酈也察覺到近期二字,她皺了皺眉,不過她其實并不信神佛,只是為了在裴鈺安面前豎形象才有今日種種,此時她她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失落,又強忍著失落道:“多謝師傅?!?/br> 而后她笑著對裴鈺安道:“哥哥,我們走吧?!比缃裼型馊嗽?,稱呼自然是哥哥。 大和尚聽到云酈這樣說,抬眸忽然叫住云酈,“姑娘等等?!?/br> 云酈扭回頭。 大和尚目光落在她和裴鈺安臉上,神色嚴肅:“他是你哥哥?” 云酈點頭。 大和尚眉心緊緊皺起,“可不對啊,貧僧觀你們應該是夫妻相?!焙螢榉蚱?,丈夫和嫡妻。 云酈神色微變,神色驚愕:“大師傅,你可不能亂說,我們是兄妹,親兄妹!” 說完她看了眼裴鈺安,卻見面色冷靜,毫無異樣。 大和尚看看云酈,又瞅瞅裴鈺安,嘆氣道:“那就怪了?!?/br> 而后他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面色慈悲地道:“不過寧可是貧僧錯看,姑娘和公子雖面有姻緣,但良緣孽緣皆在一念之間,若是良緣,自然是天作之合,但若是一念之差,說不準會不得善終,誤害對方至親?!?/br> 第36章 欲迎還拒的第三十六天 云酈眉心皺了皺,但她不信神佛,倒也沒有想法。她偏眸看向裴鈺安,他的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 兩人辭別大和尚,步行下山,走到一半,云酈似是忍不住,低聲問道:“哥哥,剛剛那大師傅說的話……” 裴鈺安略猶豫了下,而后堅定地道:“他自然是看錯了……” 別的不說,他不可能會娶云酈,若他真要娶一個婢女,昌泰郡主鎮國公都不會愿意,而昌泰郡主那身體,恐怕受不得大刺激。 他的婚事,不只是他一個人的婚事,是很多人的事。 云酈見他似有遲疑,她垂下頭,輕輕地勾了勾唇。 當日耽擱,裴鈺安第二天便投入絲綢商人人設中,繼續暗訪私茶一事。本著人設,裴鈺安先去綢緞莊轉了半晌,而后轉頭去陸家茶行,按照徐墨重財的設定,私茶生意可是大賺,他心里便對它十分上心,經常會來茶行走一走,是以陸家茶行的人已經很熟悉他,笑呵呵地稱徐公子。 就在裴鈺安檢查新送進來的茶葉時,一小廝前來道:“徐公子,我家公子有請?!?/br> 小廝口中的我家公子指的是陸紛。 裴鈺安打起精神,和小廝進了后院,平日里陸紛處理事情的房門大開,裴鈺安闊步入內。 “徐賢弟坐?!标懠姾仙喜枭w,茶蓋里裝的是新炒過的碧螺春。 “不知陸兄有何事安排?”裴鈺安在南窗下的圈椅落坐。 陸紛拎起紫砂茶壺,斟了杯新泡的碧螺春,擱在裴鈺安身旁小桌上,方才道:“實不相瞞,為兄今日是為我那小弟而請賢弟?!?/br> “陸霽?” 陸紛笑笑,在隔壁那張椅子坐下,“正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br> 裴鈺安盯著陸紛的目光突然鋒利。 “徐賢弟,不知陸家和徐家可有這個緣分?” 裴鈺安收回眸光:“家妹年齡尚幼,婚配之事尚早?!睍r下女郎多十七八九出嫁,二十左右也并非沒有。 “看來徐賢弟但是頗疼幼妹?!标懠姞钏茻o意。 裴鈺安笑了下,語氣同樣別有深意:“陸兄有陸霽這個弟弟,應該能懂為兄之心情?!?/br> 陸紛自然明白裴鈺安的深意,意思是不要拿他家妹威脅他, 因為他也有同樣的弱點。 但陸紛終于對裴鈺安再放下部分戒心,他不怕人貪,不怕人狠,可他怕人沒弱點,徐墨有弱點,自然也有掣肘他的把柄。 他親熱地說:“徐賢弟品品新收的茶,看看味道如何?” 裴鈺安端起茶杯,氤氳白霧遮住他的眉眼,他當然揣測出了陸紛心里不會同意和徐家做親,老謀深算的陸紛將陸霽養成那般性子,便知他是不欲有他這樣不干不凈的舅兄。 今日提此事,想必一是因為對陸霽有個交代,二是想再次試探徐秀秀在徐墨心中的地位。 他不介意扮演個在乎meimei的好兄長,因陸紛需要他的弱點。 而他同樣對查私茶一案也有了把握,陸紛對陸霽的疼愛不是裝出來的,既如此,比起他,他才是真正有了控制陸紛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