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兩日后。 管家想著最新的查探結果,匆匆走進書房,見除陸紛沒人后,壓低聲音說:“公子,有點眉目了?!?/br> “什么?”陸紛停下撥算盤的動作。 “根據調查,那兩個蒙面的黑衣人去的方向極有可能是的柳樹坡的徐家?!?/br> “徐家?”陸紛的臉色一沉。 就在這時,突然有小廝匆匆來稟,說是綢商徐家徐墨遞了拜帖,求見家主,且還有極重要的事要說。 陸紛從書桌前起身,和陸管家對視兩眼,而后笑著道:“去請徐公子進來?!?/br> 一炷香后,裴鈺安被迎進陸家的書房,他今日穿了一身藍地圖云紋窄袖勁袍,面帶微笑,越發襯的他不像是個汲汲于利益的商人。 陸紛可還記得他向他購買數十石一等茶葉時,那令人佩服的砍價功力,言語的你來我往間,便讓他的利潤少了兩成。 只雖對尋常商人來說那筆生意不小,但他如今的家資,銀兩不過是個數字而已,當時便不甚在意,反而是喜歡這樣聰明的年輕人的。 裴鈺安見禮后,陸紛笑著請坐下,小廝端上新出的大紅袍。 陸紛道:“徐賢弟嘗嘗這新出的大紅袍?!?/br> 裴鈺安抿了口道:“不錯,回味甘甜,香味韻醇?!?/br> 話落,他看向守在房內的管家和小廝道:“小弟有幾句私話想和陸兄說,不知……” 陸紛定定地看了他眼,擺擺手示意侯在房內的人離開,等管家離開,合上門后,陸紛問道:“不知徐賢弟要說什么?” 裴鈺安等了等,似乎是在等管家和小廝走遠些,之后他看向陸紛,陸紛長相甚是文雅,其中似有幾分女相,有著教書先生的可信溫良,可裴鈺安卻不敢對他的降低戒心,他道:“小弟是想和陸兄再做一筆大生意?!?/br> “徐賢弟上批茶都還沒運回通州,又要買茶?”陸紛的聲音有些嘶啞。 裴鈺安似笑非笑地道:“非也非也,我想和陸兄做的是更大的生意?!?/br> “什么?”陸紛心中一跳。 “北蠻很歡我們中原的茶?!迸徕暟惨蛔忠辉~地說。 陸紛臉色突然大變,他猛地起身:“徐賢弟!看在你叫我一聲兄長的份上,今日這話我就當你沒說 過,你請回吧?!?/br> 裴鈺安卻突地笑了一下:“上前夜上了陸兄私茶船的人可找到了?” 陸紛一怔,而后扭過頭,直視裴鈺安。 裴鈺安眼里充滿了對金錢的渴望,而手上卻慢條斯理地端起了茶盞:“陸兄不要想著殺我滅口,畢竟我既然敢來,便做了萬全的準備,若是我死,明日陸兄往北蠻賣茶的行為便會天下皆知,到時候……” 他優雅地抿了口茶,望著他道:“到時候……滿門抄斬?!?/br> 陸紛深吸了口氣,死死地盯著他。 裴鈺安又無奈道:“何況我也不是想舉報陸兄,大家都是兄弟,有錢一起賺多好?” 陸紛注視裴鈺安良久,最后輕輕地笑了下:“徐賢弟真是后生可畏?!?/br> 及至裴鈺安離開后,陸紛坐在太師椅上,頗為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急匆匆的腳步聲在書房外響起,而后是陸霽急吼吼地推開房門,“大哥?!?/br> 陸紛靜了靜心,自椅子上起身,皺眉朝門口走去,“你做什么?” 陸霽目光在書房里環視一圈:“大哥,徐兄呢?他不是來找你了嗎?” “已經走了?!标懠娬f。 陸霽眼神一下子失落下來,陸紛皺了皺眉頭:“你找他有什么事?” 陸霽揉了揉頭,低聲說道:“我想問問徐兄……徐姑娘的病好了嗎?” 陸紛眼一瞇:“徐姑娘?” “就是徐兄的meimei,她性情活潑可愛,天真單純?!标戩V的眼神暗了暗,“就是近日身子骨不好?!?/br> 天真單純?陸紛眼眸微垂,忽而又問道:“徐墨和他meimei的感情很好?”他是見過徐墨,可從來沒見過他的meimei,只聽說他的meimei和他一母同胞,分家之后便帶meimei一起脫離嫡支。 “那自然是好了?!标戩V想了想,用了個形容,“就像大哥你對我一般好?!?/br> 說著,他又是頗為不解地道:“大哥,你怎么打聽起徐姑娘了?” 陸紛笑笑:“你徐兄剛剛又找我談了一筆生意,我想著他既然如此照顧我們陸家的生意,過幾日應該請他和他meimei用頓飯,聯絡聯絡感情才是?!?/br> 陸霽眼睛一亮:“那我也去,到時候徐姑娘的病一定好了,我正好……”說著,他看見陸紛射過來的目光,陸霽 趕緊低下頭。 而等陸霽走后,陸紛臉上的笑容再度消失,他找來管家,在他耳畔輕語幾句。 是夜。 陸家書房。 陸紛深吸了口氣,問自密室后出的那人,沉聲道:“徐墨真的沒問題?” 那人搖頭道:“沒問題?!?/br> “那他怎么會知道我販私茶的事?”陸紛冷聲道。 “徐墨不是說了發現的緣由了嗎?”首先便是他發現他對于上萬兩銀子的買賣都無動于衷,引發他的懷疑,再加上江州最近的私底下的傳言,便開始偷偷打聽,那人嘆道,“他的確膽大心細?!?/br> 陸紛深吸口氣。 那人看著他,道:“你也不必擔心,反正徐墨本也和北蠻人做生意,只他做的朝廷允許的布匹生意,既如此,他在北蠻有自己的人脈,我們和他合作,說不準還能多賺些銀子?!?/br> 陸紛一聽,震驚地瞧著雖上了年齡,但依舊風度翩翩的那人,拿起手邊的茶盞向他砸去:“江見寒,你要那么多銀子你花的完嗎?” 養尊處優的中年男子反應不及時,茶盞自他的耳鬢劃過,他倏地起身怒道:“陸紛!” 陸紛壓了壓怒火道:“萬一他反水怎么辦,若是他別有居心怎么辦?若是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怎么辦?” 江見寒冷聲道:“我雖只是四品知府,但我背后那位大人可兩品大臣,頗得帝心,若他不是真心實意想賺銀子,我有很多辦法讓他悄無聲息的死去?!?/br> 陸紛苦笑一聲:“但愿如你所說?!?/br> 江見寒見他語氣里帶著悲涼,沉默了下,最后承諾道:“你放心,就算我死我也不會讓你出事的?!?/br> 聽到他那么說,陸紛倒是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又才道:“過幾日我便去見見他meimei,如果他的meimei是他的弱點,便也不用怕他?!?/br> 江見寒聞言贊同道:“他來江州經商都要帶meimei,想必心里是極為看重她的?!?/br> 及至江見寒離開后,陸紛沉默半晌,起身拉開八寶閣后的暗閘,兩巴掌長的暗格緩緩打開。陸紛拉開,他取出賬本翻開,一筆又一筆讓人心驚的流水皆記錄在冊。 陸紛靜立半晌,將東西重新藏好。 走了這條路,回頭是不可能的。 接下來幾日,陸紛倒是守信,便 開始帶裴鈺安做私茶,但卻也很保守,關鍵環節將他擯棄在外。 但進了內部,即使是是內部邊緣,也能接觸許多以前無法接觸的人。 比如這夜,裴鈺安將幾十石私茶運進船艙,便站在夾板后和船手頭領閑談:“朱兄,此去北方危險重重,也就你有本事,多年不出問題?!?/br> 朱彈是個三十多歲的大漢,武功不凡,管著大船數十武士,算陸紛半個心腹。 朱彈拍拍胸口道:“可不是老子厲害!雖說有那位大人保駕護航,不用怕官府的人但若是沒有老子廝殺江盜,咋們的船也不能安全?!?/br> 裴鈺安仿隨意問道:“不知將來弟弟可能沾朱兄的光,能得見那位大人?” 朱彈聞言,拍了拍裴鈺安的肩,“賢弟,你好好表現,將來總有見大人的時候?!彼蛄颗徕暟惨环?,又道:“那位大人就喜歡你這樣膽大心細的年輕人?!?/br> 陸紛自船艙走出,便見裴鈺安和朱彈相談甚歡,他眼一瞇,笑著往前道:“你們在說什么?” 裴鈺安轉身道:“在說那位大人的喜好,不知陸兄何時能為我引薦引薦?!?/br> 他不遮不掩的態度倒是讓陸紛一怔,而裴鈺安深知身邊這人經不住陸紛的打探,那何必遮掩,反正他如今就是個努力上爬的商人,不必遮掩野心,說不準還能讓陸紛少點戒備心。 陸紛笑笑:“這事不急,倒是有另外一件事要給徐賢弟說?!?/br> “什么事?” “后日我在居月閣設宴,徐賢弟可要帶著徐姑娘賞臉?!标懠姷?。 裴鈺安臉色不變:“家妹性情內斂,怕是不便見人?!?/br> “可我聽陸霽說,徐姑娘天真可愛,十分討喜?!彼捯晦D,目光沉沉望向裴鈺安,“徐賢弟,我們之間的關系,你該不會連這一面都吝嗇吧?” 裴鈺安看著陸紛的神態,輕笑一聲:“既然陸兄都如此說了,我自然不能讓你失望?!?/br> 夜色中,兩人四目相對,看似不動聲色,卻似乎都想要看清對方的心。 既答應陸紛帶云酈赴宴,裴鈺安當夜回去,天色已晚,便第二日清晨才和云酈說這件事。 “我應該讓你繼續稱病的?!迸徕暟驳?。 云酈搖搖頭:“若是陸紛想要見我,總能尋到 別的理由?!痹漆B好奇地看向裴鈺安,“不過他為什么會想見我?” 裴鈺安定定地看著她,久久不語。 此時兩人是在云酈院中的涼亭里,她這間院子不是這所宅子里最大的,卻是最精致的,亭臺樓閣,扶疏濃陰,雕梁畫棟,就連翹角涼亭四周還垂著葛紗帳,微風輕拂,帳幔低垂,倒影在帳上的人影也輕輕搖晃。 “世子,你怎么這么看著我?”云酈摸了摸臉,狐疑道,“莫不是我臉上有臟東西?” 她拿手背蹭了蹭臉。 裴鈺安端起石桌上的茶一飲而盡,入口后,才發現茶是熱的,他皺眉道:“陸霽說你天真可愛,甚是討喜?!?/br> 云酈一怔,旋即心情愉悅地道:“他真是這么說的?” “你很開心?”潭目直直射向云酈,裴鈺安似是漫不經心地問。 云酈頷首:“有人夸我當然開心?!?/br> 裴鈺安放下茶杯力道略大,他淡淡地道:“是嗎?” 云酈佯裝不知他那點不暢,笑吟吟地問:“世子,他定的什么時候赴宴?” “后日晚間?!迸徕暟泊瓜马f。 “世子放心,后日我一定盛裝打扮,不落徐大商人的顏面?!?/br> 云酈今日不出門,便穿著一身常見鵝黃色對襟交領襦裙,款式簡單,顏色素雅,無甚花紋,只是穿著較為請便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