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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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陽?!?/br> 魏陽抬起了頭,不知何時張修齊已經洗完了澡,回到了房間,可能是沒帶換洗衣物,他這時渾身光裸,只在腰間圍了條浴巾,沒有擦干的水珠順著發梢滾落在了胸前,也許是剛剛洗過澡的緣故,他身上的疤痕都泛出了淡淡的紅色,然而這些疤痕并沒有破壞緊致的肌rou線條,反而給那具軀體帶上了一種蕭殺的美感,就像百戰而歸,帶著傷痕和榮耀的俊美戰將。 魏陽喉中輕輕一滾,挪開了視線,向上看去。那雙凝視著自己的黑眸中,正帶著種難以形容的緊張,就像只懵懂的獵犬察覺了主人的情緒,卻又無計可施,只是擔憂的守在身邊,專注,并且執著。 胸腔中的某個地方又疼了起來,魏陽扯了扯嘴角,露出個微笑,從地上爬了起來:“齊哥,我先去洗個澡,等會就來給你包扎……” 他的手被人抓住了,張修齊并沒有讓他逃走,那只手如同鐵箍一樣牢牢扣在腕上,英挺的眉峰微微皺起,像是有千言萬語想要表達,可是最終,他吐出口的只有一句話:“陽陽,別怕?!?/br> 魏陽的眼圈有些發熱,唇角卻露出了抹真正的笑容,他彎下腰,把頭抵在了對方額頭上,干干的發絲匯上了對方的濕發。 “我不怕,有齊哥你在身邊,沒什么可怕的?!?/br> 81往事 洗澡沒花多長時間,等魏陽回到房間時,張修齊已經換上了一條干凈的牛仔褲,上身沒有穿衣服,就那么安安靜靜的坐在床邊。知道對方的意思,魏陽笑了笑,也不廢話,直接拿出剛買的繃帶和碘伏,幫他包扎背后的傷口。 可能是跟小天師相處久了,魏陽覺得自己的包扎手法都熟練了不少,索性這次傷得不深,上點藥就能對付過去,輕手輕腳打好了肩頭的繃帶,他又轉頭用創口貼處理了一下手臂上的劃傷,可能是因為洗完澡沒穿好衣服,張修齊的肌膚有些冰涼,淺淺的肌rou線條并不夸張,但是摸起來緊致有力,蘊含著勃勃生機。 然而比這具軀體更讓人無法自控的,則是那人毫無保留的依賴和親昵,手上微微一滯,魏陽晃開了腦袋里那些雜念,拍了拍對方的手臂:“好了,齊哥你還是再畫些固魂符吧,這兩天的狀態實在太糟,過幾天又要到陰歷二十三了,早作準備為好?!?/br> 由于舌尖剛涂了消炎藥,張修齊此時更沉默了,只是點了點頭,并沒有起身,直接抓住魏陽的手臂,反過來認認真真幫他上藥,重新包扎,一板一眼像個執拗的孩子??粗鴮Ψ矫蚓o的唇角,魏陽又想起了那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像是有回甘在舌根飄蕩。 手臂微微繃緊,等包扎完畢后,他毫不猶豫的拿出一堆黃紙朱砂,把小天師指使去畫符,自己則靜悄悄的坐在了床板另一頭,從旅行袋里摸出了一捆厚厚的本子。 如果只是為自己的話,他現在已經不想碰這些了,但是那段過往里應該也有齊哥的存在,為了那么一點點可能的線索,他也不能放棄。深深吸了口氣,魏陽解開了捆在本子上的麻繩。 這是摞用硬皮夾起來的線裝本子,看起來像是手工自制的,也不知存了多少年頭,裝訂線都已經腐朽了,跟之前拿到的黑皮筆記本不同,這本子里的內容全部都是右開豎版,寫著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而且是按干支計時,每一段文字前都詳細標出了時間,只是翻了兩頁,魏陽就知道自己找對了東西。 在舊時的江湖中,為了避免窺探和那些官面人士,江湖人有一套獨特的黑話和暗語,稱之為“春點”,而春點之中,又有每個門派私下設立的切口,如果不是道上的人,不懂江湖路數,就算在你面前說話,你也未必能聽懂他們都在說些什么。不過舊時識字率太低,這些春點往往是口耳相傳,會用它來記錄東西的,可謂萬中無一,而魏陽現在拿著的這本子,恰恰是含有不少春點暗語的私人日記。 他爺爺魏長風可是正經的江湖人,又做過長春會的會首,想出用春點記錄半點也不奇怪,若是不懂這些江湖路數,就算拿到了這本日記,怕跟看天書也沒區別吧。幸好小時候他對這些很有興趣,纏著爺爺學到了不少東西,多多少少還能看出日記里講的都是什么。 定了定神,魏陽不再猶豫,飛快的翻看起來。 由于用了春點,日記內容非常簡練,而且能看出都是記載那些被爺爺視作重要的事情,不過鑒于老人的年歲,這本日記依舊足夠冗長,魏陽直接跳過了開頭部分,從二十年前開始找起,一條條讀過那些記載,事情的輪廓漸漸在腦中成型。 二十年前,老人的二兒子,也就是魏陽的父親在王村遭遇了“皮子禍”,按照春點的說法,應該是跟狗有關的邪祟,當時有位“化真”——也就是化外高人——前來,幫他們除掉了禍害,但是兒子兒媳都已經喪命,他就直接把孫子接回了家。 誰知回家以后,妻子家供奉的“胡姑”突然出了問題,像是突然瘋了一樣想要對孩子不利,老人攔了幾次都沒攔住,王村那邊也斷斷續續鬧了些亂子,他懷疑當年的余孽沒有消干凈,本想等那位高人回來再重新看看,但是一年過去,始終沒見蹤影,無奈之下只能按照金點法門略作鎮壓,擺了個銀杏局。 局成之后,王村是太平了下來,家里的大仙卻鬧得更厲害了,最終還是對孩子痛下殺手,但是當初高人留下的護身符幫他擋了一命,沒死成,只是大病一場,醒來就忘了所以事情。 他心存僥幸,也害怕再出亂子,就悄悄把妻子供奉的神像藏了起來,神主不能歸位,自然也就請不到神,之后胡姑再也沒有出現,孫子也沒能想起當年的一切,這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十幾條日記,云山霧繞的講述,終歸就是這么個故事,看著最后老人略帶慶幸的口吻,魏陽只覺得心中五味雜陳,既是慶幸,也是失望。如此私密的記錄里,爺爺從始至終沒有提過他“妨家”之類的話語,沒有把當年那場禍事算在他頭上,更是把失憶當成了件好事,回想起這些年來老人對他的呵護,甚至教給他“春點”這件事,是否爺爺當年也想過把這本子傳給他呢? 至于失望,則是日記并沒有說太多“化真”高人的事情,更沒有任何關于骨陣的記載,那位龍虎山張天師只是像個影子,一晃就消失在紙頁之中。如果自己和齊哥只有一面之緣,那所謂的“因果”又從何而來? 闔上了本子,魏陽輕輕嘆了口氣,不論如何,他身上這些事漸漸連成了脈絡,就連夾在筆記本里那半截紙條,看來也不太奇怪了,是不是爺爺曾經想留下線索,但是后來又反悔了,才把那半截紙毀掉了事呢?還有奶奶最后的遺言,余生再也沒法喚來大仙,她恨他簡直是理所當然,只可惜狐貍發瘋的原因還搞不明白,恐怕只有姜家才能說清楚了…… 正想著,身前似乎有人影閃過,魏陽抬起頭,只見小天師站在了面前,窗外,天色早就暗了下來,魏陽看著面前那人,露出了一個微笑:“到時間了嗎?該下去吃飯了吧,不過齊哥你的舌頭還有傷,今天吃飯時估計要小心一點?!?/br> 張修齊并不清楚魏陽剛才在做什么,但是他確實能夠分辨出對方的情緒變化,那些沉重到無以復加的東西似乎消散了大半,連帶他也有些開心起來,輕輕點了點頭,小天師伸手把人扯了起來。 緊緊握著張修齊的手掌,魏陽站起了身,隨著這個動作,他胸中那些負累也輕快了不少,他并不是一個容易輕信的人,但是一條條線索都能扣住,由不得他不信。輕輕拍了拍張修齊的手臂,魏陽唇角劃過一抹笑容:“等明天再研究下狐貍的事情吧,我也會探探口風,看看骨陣到底是個什么情況,齊哥你放心好了,總能找到結果的?!?/br> 張修齊沉默的點了點頭,也不知聽懂了多少,但是吃飯他總是知道的,并沒有多說什么,兩人并肩朝樓下走去。 大廳里,大伯已經坐在了飯桌前,有些發愣的看著桌上的飯菜,臉色并不太好看,魏陽笑著沖他打了個招呼:“大伯,可以開飯了吧?” 大伯猛地醒過了神,看著魏陽有些欲言又止,最后終究還是閉上了嘴巴,一把端起飯碗,魏陽眉頭皺了皺,但是這樣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也沒放在心上,簡簡單單吃完了飯,就跟小天師一起上樓去了。 看著兩人的背影,大伯母終于有些按耐不住了,輕輕捅了捅大伯的手臂:“他爹,你真不跟小陽說一下嗎?” “說什么?那是他們姜家出的亂子,跟咱們魏家有什么關系!過兩天小陽就要走了,趕緊離開就好?!贝蟛舶畎畹拇鸬?,一點都沒有轉圜余地。 大伯母嘆了口氣,也不再說什么了,端起碗筷就去洗碗。大伯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香煙,悶頭抽了起來,煙頭的火光一閃一閃,明暗不定。 回到屋里,魏陽又逗了半天烏龜,但是老爺似乎是打定了注意鬧別扭,根本沒有出來吃食泡澡的意思,簡直沒了脾氣,小神棍也只能放任自流,等著烏龜自己出來溜達。 又隨便翻看了一會兒爺爺的日記,魏陽終于扛不住困倦,早早的滾到了床上,張修齊今天的損耗也不小,但是依舊準準的熬到了九點,看了看窗外月色,又在放置狐貍雕像的盒子上貼了兩條黃符,才規規矩矩的上床睡覺去了。 隨著家家戶戶燈火熄滅,魏家村也再次陷入了夜晚的寂靜,小院里早就關門閉戶,然而有陣古怪的風卻輕飄飄穿過了門縫,咻的一聲吹了進來,似乎嗅到了風中古怪味道,院里的一切生物突然都閉上了嘴,雞舍里不再發出悉悉索索的響動,大黃狗也哆嗦著團成了一團,把尾巴牢牢加在了兩腿之間。 那陣風像是有生命一般,穿過了走廊,爬上了樓梯,徑直向客房飛去,然而還未來到客房,空氣中突然起了一陣漣漪,那古風像是被什么彈了回來一樣,狼狽的退后了幾米,不甘心的又往前鉆,可是想盡了辦法依舊沒法沖進屋內。 最終它就像來時一樣,再次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兩人熟睡的床板下,烏龜慢吞吞從殼子里探出頭來,像是輕輕打了個哈欠,把腦袋垂在了地板上,然而龜殼所在的地方沒有半點挪動,就像鎮守著什么一樣,牢牢釘在了那里。 82上門 魏陽是被一陣拍門聲吵醒的,像是有人在小院外砸門,木質的門板發出哐哐響動,困意還未完全散去,他在床上懶洋洋翻了個身,并沒有起來的意思,小天師安安靜靜躺在身邊,似乎根本就沒聽到動靜,正睡得沉沉。窗外天色昏暗,月亮尚未落盡,淺淺一輪掛在天邊,估計都不到五點,是誰這么一大早就擾人清夢? 不一會兒,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像是大伯自己去迎的門,然而卻沒放人進院,而是在門口說起話來,彼此的聲音壓得都很低,魏陽窩在床上也聽不真切,但是沒過多久,那聲音就響了起來,還有些嘈雜的推搡聲。 “魏濤,你能給誰做主???快叫人出來,這次真是大事!” 一個激靈,魏陽的瞌睡全醒了,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走到窗前,只見小院門口正堵著幾個人,大伯死死抓著門板,不想放人進屋的樣子,大伯母則焦急的站在院里,像是想上前幫忙。 見此情形,魏陽二話不說,穿上衣服就朝樓下走去,下了樓,大伯母先看到了他的身影,面上露出尷尬又猶豫的神色:“小陽,你,你起來了?你看這……” 魏陽沖她笑了笑,快步走到了門前:“大伯,怎么了?” 看到他出來了,門里門外兩撥人頓時顯出不同,門外那個中年人面上帶了喜色,直接喊道:“陽陽,我是你大表叔啊,家里出事了,想讓你幫忙過去看看……” 大伯慌忙攔下了話頭:“他叔,小陽真跟這些事兒沒關系的,你們還是趕緊送人上醫院吧……” 兩邊眼看又要吵起來,魏陽趕忙說道:“大伯,站在這里也不是個事,要不先請他們進來說話?您看天都還沒亮呢,吵到鄰居也不好?!?/br> 后半句顯然更有用些,大伯猶豫的看了看隔壁院里亮起的燈光,最終還是讓開了身子,門外那幾人立刻一哄而上,沖著魏陽圍了過來。領頭那人更是直接拉住了魏陽手臂:“陽陽,跟我回家一趟吧,你舅公突然出狀況了,估計是洗骨的問題,必須要你出面才行……” 這人正是舅爺家的大兒子,應該是叫姜勇吧?十幾年沒見,他也兩鬢斑白上了年紀,穿著一身服喪的黑衣,胳膊上還纏著白麻,顯然是沒來得及換衣服,一臉焦急不似作偽,洗骨葬那邊真出問題了? 魏陽還沒有答話,大伯先不答應了:“勇子,小陽這次回家就是來玩的,姜家的事情跟他真是沒啥關系,而且我媽當年那個態度……唉,她就沒讓小陽繼承家業的意思啊,你們這是鬧得哪出?” 姜勇根本沒搭理他,直接沖魏陽說道:“我爹說的話絕對沒錯的,陽陽,這次事情真的有古怪,咱們姜家幾輩兒的傳承了,還能看不出這個?算表叔求你了,至少去看看老爺子,救人一命??!” 一邊是大伯皺著眉頭的拒絕,一邊則是表叔焦急無比的懇求,魏陽沉吟片刻,利落答道:“我去也不是不行,不過還有個朋友也在,要帶他一起過去?!?/br> 姜勇頓時皺起了眉頭:“這事外人摻合進來總是不好,畢竟是咱家的家……那個,咱家的事情?!?/br> 魏陽微微一笑:“正是因為是姜家的事情,我才想帶他去。表叔,實不相瞞,我那朋友是個有真本事的人,家傳比姜家還要厲害,萬一我對付不了,帶上他總是更保險些?!?/br> 聽到這話,不僅姜勇吃了一驚,連旁邊站著的大伯和大伯母心里都打了個突,魏陽回來可從沒說過這事??!他們只覺得那個年輕人沉默寡言又冷的厲害,讓人心生敬畏,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種說頭。 然而有人總比沒人好,大伯母難得反應快了一次,趕緊說道:“那就跟去吧!既然小陽都說了,有人照應總是好的?!?/br> 有了這記邊鼓,兩邊倒是不太好反駁了,魏陽沖幾人笑了笑:“我先去準備一下,還請你們在下面等等,馬上就好?!?/br> 說完他也不等人回答,直接朝客房走去。樓上,一人一龜都已經醒了,張修齊睡衣都沒換,已經站在了走廊上,像是也想下樓的樣子,魏陽趕緊把人攔了下來,略帶歉意的說道:“齊哥,打攪你睡覺了,我舅爺那邊似乎出了問題,要讓我過去看看,正好狐貍的事情還沒解決,我覺得可以去瞧瞧情況?!?/br> 自從知道睡覺也是一種固魂修煉后,魏陽在這上面就注意得很,沒想到這次還是打攪了齊哥睡覺,不過姜家的家仙確實不是他能對付的東西,加之他們手里還拿著那個狐貍木雕,還是應該去探探底的。 聽到這個,張修齊倒是沒什么異議,直接轉身洗漱換衣服去了,魏陽揉了揉鼻梁,才看到吭哧吭哧爬出來的烏龜老爺,不由露出了笑容:“您老終于肯出來了,早飯想吃什么?樓下還有小魚小蝦,都是新鮮的呢?!?/br> 然而老爺根本沒有吃飯的心情,直接爬到他腳邊,用腦袋拱了拱他的腳背,魏陽眉頭一皺,終于發現了不對,連忙蹲了下來,伸手抓住了老爺的背甲:“咦?你這殼子上怎么黑了幾塊……” 老爺的背甲一直是深褐色的,紋理清晰油光發亮,看起來十分威武。然而此時它的背甲中心卻多了幾條黑色斑紋,樣子十分古怪。魏陽也是養龜養久的人,雖然老爺從沒生過病,但是常識還是知道的,這種龜甲突然變色,基本都是病變的征兆,很可能是得了腐甲病。 這龜也不知多少歲了,萬一真出個問題,可就麻煩大了,然而魏陽心里著急,老爺卻像終于贏得了關注,脖子抻得老長,趾高氣揚的在魏陽面前踱來踱去,簡直就跟炫耀一樣,弄得他這飼主一頭霧水。 這時張修齊洗漱完畢,走了回來,像是終于清醒了些,有些困惑的打量了一下房間,又走到床邊看了看,突然說道:“有東西來過?!?/br> “什么東西?”魏陽現在對這個可是敏感的很,趕緊問道。 張修齊搖了搖頭,似乎有些搞不清狀況,不過低頭一看剛剛爬到他腳邊,探頭想拱他腳背的烏龜,緊鎖的眉峰就松開了,彎腰仔細打量了一下龜殼,他伸手一指烏龜:“它擋下了?!?/br> 魏陽:“……” 這次魏陽是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小天師說出的“東西”,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東西,這樣的家伙,烏龜老爺怎么能擋下呢? 張修齊的表情卻十分鄭重,還專門點了點龜殼上的黑紋:“太衍真訣,可鎮祟?!?/br> 太衍是什么魏陽當然清楚,古代“大”通“太”、“泰”,所謂太衍也就是易經中所說的大衍之數,“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這個數字便是易卦大數,也是取卦、卜筮的根本所在,更是不少道家理論的發軔之源,譬如以觀星、風水為重的道家宿土一脈,就十分精善于大衍術的推導,至于專研圖讖、六爻的占驗派,更是少不了易數這個總綱,所謂“知變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為乎”。 這么個名頭之下,還掛著“真訣”二字,可見老爺背上的紋路有多牛氣,最初卜筮用的都是龜殼不錯,可是誰會專門在活龜身上刻這么個玩意?難道自己從路邊撿來的烏龜還有什么大來頭?看著再次趾高氣揚起來的老爺,饒是魏陽這樣的應變能力,也有些吃不消了。 糾結了好一會兒,魏陽才嘆了口氣:“您老還真是夠神的,難不成昨天拉我就是因為這個?我靠……我怎么凈撿些這樣的祖宗回家。呃,今天我們要去姜家,您有興趣跟去嗎?” 不得不說小神棍的反應夠快,立刻就想拉壯丁了,烏龜老爺卻斜睨了他一眼,大搖大擺往屋里走去,看樣子是想去泡澡了,也不知是昨天擋妖怪費了太大力氣,還是今天這趟它覺得沒啥危險。魏陽不由苦笑一聲:“算了,齊哥,還是咱倆去就好?!?/br> 張修齊點了點頭,從旅行袋里拿出了備用的符紙、銅錢,又把昨天包好的木盒也裝在了懷里,既然是去打狐貍,這玩意還是必須的。準備好了一切,魏陽也不猶豫,帶人下了樓,院里表叔他們顯然都等著急了,看到兩人下來趕緊說道:“陽陽啊,我爹已經折騰一夜了,可拖不起了?!?/br> 魏陽面上表情不變,肅然答道:“那就先上車吧,我記得舅爺家離這邊也不近,最好在車上跟我們講一下事情詳情,也好有個心理準備?!?/br> 其實姜勇是不太想帶魏陽那個“朋友”去的,然而在看到張修齊本人后,他心中卻莫名覺得也許自己這個侄子沒騙人,別說是本村了,十里八鄉恐怕也找不出這種氣質的人物,只是猶豫了一下,他終究還是咬牙點頭:“那行,車還能坐下,咱們先回家!” 這位表叔開來的是一輛六座面包車,很有些車齡了,村間小道跑起路來一晃一晃的,指使同伴去開車,他湊在后面仔細跟魏陽解釋了起來。原來自從前天開始洗骨儀式之后,情況就一直不太對勁,先是他爹的腿受了陰氣行動不便,然后又是家里有些異常,不過老人聽說魏陽回家的消息,一直以為是家里的家仙歸來的征兆,并沒有放在心上。 然而昨天事情猛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家里供奉的祝方竟然碎裂了,老爺子當場癱倒在地,晚上回家就開始抽風,跟鬼上了身一樣,姜家怎么說也是個祖傳的神漢世家,就算沒有家仙附體,也有些偏方可以對付那些弱小點的精怪,誰知這次什么手段都用上了,愣是沒有效果!這時姜勇自然就想起了老爺子念念不忘掛在嘴上的魏家小兒子,也就是面前的魏陽。 聽著對方所說,魏陽沉吟了片刻,突然開口問道:“你說的祝方是什么東西?” 沒問老人的狀況,也沒問洗骨的具體事宜,甚至都沒問鬼上身是個什么表癥,直接問起了“祝方”,這難免讓姜勇愣了一下,不過愣過之后,他更加疑惑的反問了一句:“你連祝方都不曉得?我小姑從沒跟你說過嗎?” 83假貨 面對這位小表叔的疑惑,魏陽只是扯了扯嘴角,淡淡答道:“奶奶從來都沒跟我說過這些,她本來就不喜歡我,更沒想過讓我繼承家業?!?/br> 姜勇顯然不太清楚魏家的情況,這可跟他家老爺子的態度截然不同,上代姜女竟然都沒看上魏陽,那老爺子到底是看上人家什么了?然而心里嘀咕,他最終還是嘆了口氣:“祝方就是咱家祖傳的寶貝,請神時溝通家仙用的,只有血脈合格的姜女或者姜漢才能使喚,據說施法的時候需要手握祝方,念出巫咒,不過聽我爹說,祖上有些厲害的連咒都不用,只要摸到祝方就能請神上身?!?/br> 魏陽心中咯噔一聲,他早就懷疑那個狐貍雕像就是所謂的祝方了,卻沒想到這東西居然是如此用的,那他上次摸到雕像就被俯身,豈不是說血脈極為適合? 然而臉上沒有任何破綻,魏陽反而露出些不信的神色:“我還以為家仙都是自行上身的,怎么還需要借助這個?你親眼見過?” 姜勇雖然也是姜家直系血脈,但是接觸這些東西實在沒有自家兄弟那么多,不由尷尬的搖了搖頭:“請神可是大事,咋可能讓人看。不過家里祖祖輩輩都是這樣來的,到了適合的年齡都會讓試試,也算是讓大仙自己挑適合的供奉?!?/br> 魏陽不置可否,轉而問道:“那你說祝方毀了,豈不是要斷了傳承?難道姜家還有類似的東西……” 姜勇面帶憂慮的嘆了口氣:“哪還有啊,祖上傳下來的就那么一件,當年小姑去世時就從你家請回來了,誰知竟然碎了,我爹估計也是受了刺激才外邪侵體的……哎,總之還是先過去看看吧?!?/br> 看來那“祝方”果真只有一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魏陽不再多說,姜勇的神情也更憂慮了些,請到了人不假,但是跟這大侄子一聊,顯然出乎了他的意料,誰能想到老爺子看好的繼承人竟然是這么個什么都不懂的愣頭青,這還能治好他爹身上的問題嗎?然而再怎么揪心,姜勇也是不敢耽擱的,不到二十分鐘,汽車突突的就開進了李村,停在了姜家祖宅門前。 和魏陽家不同,姜家是民國初年才搬到這邊的,落戶的時間并不很長,在舊社會的農村里,一村往往都是一姓,外姓人想要落戶只有入贅或者聯姻,否則很難融入這種封建宗族社會。 然而姜家卻輕輕松松打破了這個規則,實在是因為那時候神漢神婆的地位太高,加之社會動蕩不安,又是戰亂又是饑荒,大量人口損失也帶來了大量孤魂野鬼,修仙的畜生們更是不安于室,撞客、癔癥的幾率不是一般的高,才讓這么個外來戶在村里落下了腳,還起了寬敞奢華的祖宅。 至于后來鬧動亂的時候,姜家成分太特殊,是受了些影響,但是這邊畢竟也算得上偏遠地區了,批斗之類都是流于形式,又有魏長風那種人精的照拂,一家子也沒受多少折騰,就這么穩穩當當活到了新世紀,還能惦記著重新撿回這個祖傳的活計??粗@座面積不遜于魏家老宅的院子,魏陽輕輕吁了口氣,邁開腳步,踏進了院門。 來迎接的是姜勇的大哥姜念,年齡看起來跟魏陽的大伯不相上下,但是氣質卻沉穩許多,可能是之前電話聯系過了,他看到魏陽身邊跟著的張修齊也沒吃驚,只是隨便打了個招呼,就低聲說道:“陽陽,先跟我進屋看看情況吧,你舅公在大屋里躺著呢?!?/br> 都到這里了,魏陽當然不會拒絕,跟著兄弟倆一起往里走去。姜家的房子應該是幾年前改建過的,基本都是現代格局,青磚水泥的房子,還刷了白灰,看起來通透亮堂,挨著的三個院里都住著人,顯然還保持著那種大家庭格局,只不過一路走來硬是沒見著半個女人,院里只守著些精神憔悴的年輕人,應該是族里的晚輩。 姜念沒理那些年輕人,直接把魏陽領進了主屋,跟外面的格局不同,這主屋倒是保留了不少舊時味道,家具大半都是紅木的,廳里的八仙桌上還供著神龕,隔壁的臥室里則擺著一張大大的架子床,四根纖細的床柱頂著個雕花的承塵板,三面都裝著鏤空的木圍欄,看起來古拙典雅,很有些生活情趣,然而躺在上面的人,可就沒那么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