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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天子與嬌嬌在線閱讀 - 第68節

第68節

    男人今晚上這是怎么了?

    “過來?!彼褪渍f,閩鈺兒并不怎么看得清他的臉色,他又低著頭,雙手按著桌椅,小姑娘直怕他一用力,桌子又要斷成兩截,便挨著他緊緊坐下。

    她坐上來的一瞬間,男人便攬住了她的腰,他下頜低靠在小姑娘肩上,隔著酥酥麻麻的癢意,閩鈺兒只能側眼瞥下去,看男人的背。

    “你肯聽我的話么?”他這樣問。

    閩鈺兒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這才是我的鈺兒?!饼R叔晏似是嘉獎般,側頭過來,他的唇在她鬢邊輕觸了一下,手下亦一時收緊。

    “你,你想說什么?”她有些不自然,臉上亦紅了好多。

    “公冶善對你而言,非善人。公冶衡心思狡猾,手段毒辣,但易專情,必要時候是個可以托付的人選?!?/br>
    他頓了頓,又道:“因為兄弟二人,春海會暫時割裂。春海位置特殊,牽制條件是海陸,只需看經南的商賈偏向哪家,他們倒向誰,那么那一方就穩cao勝券了?!?/br>
    “我覺得,公冶衡勝出的可能性比較大。公冶善雖是換了一個心腸,但還是比不過公冶衡?!?/br>
    男人說了這么多,聽起來似都是些不著調的話,閩鈺兒又不敢擅自插話打斷,只得繼續聽著。

    說完公冶家,他又說起了北豫,齊叔晏說北豫想保持安然的最好的法子,就是明哲保身。

    “公冶善應該會利用和北豫的世交,讓你爹爹援助他,你只需告訴你爹爹,按兵不動,能不要出兵就不要出兵,除非為了自保,到了逼不得已的時候?!?/br>
    “齊叔晏,你在說些什么?”閩鈺兒覺得不對勁,她要推開齊叔晏,男人卻按住她的腰,不讓她動。

    “你說過,要一直聽我的話的?!?/br>
    “我聽我都聽,可是你先告訴我你打算要做什么好不好?”

    男人不答,默了一晌后說:“夜深了,歇息罷,我剛才說過的話,你要記得?!?/br>
    他松手,去溫了兩杯酒,遞給閩鈺兒一杯,小姑娘接在手里,抬頭看他,男人便坐在他對面,手里的清酒溫香蕩漾,滟滟流光。

    他說:“我欠你一杯酒,今夜補上?!?/br>
    “你何時欠我酒了?”小姑娘問。

    “很早以前?!?/br>
    他舉著酒杯,托著她的手往上,到了齊眼的高度,酒杯輕輕一碰,“叮鈴”的一聲脆響。

    閩鈺兒看見男人愈發幽深的眉眼。

    他們都喝了下去,閩鈺兒喝完酒,便不省人事地倒了下去,男人伸手攬住她,手里的酒杯落下去,滿杯酒都傾了出來。

    “你要做什么……”閩鈺兒小聲說,眼睛沉沉地要閉上。

    “先送你回家。外面太亂,你不要再出來了?!蹦腥藫嶂哪?,低下了身道:

    “方才,是欠你已久的交杯酒。叔父造反,春海緊逼,閭丘越還在暗處,等著取我的命。這次,我真的不確定還能不能撐得下去,所以只能先送你回去?!?/br>
    閩鈺兒眼睛闔上,卻抿了嘴角,眼角淌出淚來。

    “不,你不許這樣……”

    “鈺兒,我之前從來沒有給你說過,我生來,欽天監里的人就占到了熒惑守心,說我活不過十九歲。我原先也是不信的,想和命理斗一斗,可是這些年,體內的蠱毒愈發烈,齊國周圍的形勢越來越糟,全都向著預示的方向發展。我是大齊皇室的正統嫡子,血脈延續到這一代,不容易,我想為齊國做點什么,已經是心有余而力不足?!?/br>
    “你爹爹責怪我,怪我不守誠信,沒能娶你。我也想,可是我不能。十九年來一只有一把刀懸在我的脖頸上,隨時可能落下,我若是娶了你,然后突然死去,那你就成了齊國的遺孀,這一輩子再也走不出大齊宮殿,我不能這么做?!?/br>
    “我只能教你一些東西,像過去一樣,無論畫畫還是下棋。你陪了我一段日子,我愿意把我會的東西,都教給你,這樣你以后或許會想起來,很久以前,有個叫齊叔晏的人這樣教過我。于我而言,這已經夠了?!?/br>
    他說著,便沉默了一瞬。

    “鈺兒往后若是又怕打雷了,不妨抬頭看看頭頂。我生陽不足,死亦散魂,等真的到了那一日,說不定我散落的一魄還在你身邊,圍著你。你叫齊叔晏的時候,我也還能聽見,那樣便不怕了?!?/br>
    這或許,是齊叔晏命里第一次說這么多話,閩鈺兒卻再也說不來。

    天光破曉,閩鈺兒昏迷在馬車上,疾徐而行,向著北豫的方向。齊國的晨暮鐘在破曉之時傳出鐘聲,這一日,南沙王宣令自擁為帝,廢除齊叔晏,京城的三十萬雄兵,向著千里之外的齊叔晏猛撲而去。

    第75章 不能沒有他

    閩鈺兒喝的酒里,下了迷藥,齊叔晏一杯酒,就將她送回了北豫。

    夜里風大雨涼,她在馬車上不知過了多久,只記得朦朧中有人將她抬了下來,而后涌入一室溫暖里。

    似是她爹爹的聲音,閩撻常心疼地看著自己寶貝女兒,出去不過十來日,已是瘦了一大轉。

    閩鈺兒被公冶善擄走,上下也不過兩日的時間,齊叔晏許是早就查清楚了事情的來源,便也沒有同閩撻常遞消息。

    幸而沒有去遞消息,否則按照閩撻常的暴脾氣,早就該炸毛了。

    閩鈺兒被下了迷藥,經過一晚上的顛簸,已經醒的七七八八。不多時底下的人端著熱水進來,要給她洗漱,她就徹底睜開了眼睛。

    “齊叔晏?!彼褋淼谝痪?就是叫的男人的名字。

    底下的嬤嬤欣喜至極,“公主你終于醒了!”

    閩撻常被人催著過來,來人說閩鈺兒醒來了就開始哭,還要請閩撻常過去,他風風火火地趕過去,掀開簾子的時候,小姑娘已然哭過了,眼眶紅紅的,忍著沒有再哭出來。

    “爹爹?!彼傲艘宦?。

    她過去抱著閩撻常,“齊王,齊王殿下他……”

    “唉?!遍}撻常拍了拍她的背,“齊叔晏的事,我都知道了。南沙王包藏禍心,之前是一點也沒看出來,現在齊叔晏上下兩難,南沙王三十萬大軍不日就要到達,公冶善又回來奪了公冶衡的地位,揚言要反齊叔晏,上下夾擊,這一關,他怕是過不了了?!?/br>
    “爹爹,不行?!遍}鈺兒抬眼,眸子里又氤氳出了霧意,“齊王殿下不能死?!?/br>
    “爹爹,我們去救齊叔晏好不好?!?/br>
    閩撻常嘆了一口氣,他拍了拍小姑娘的背,說:“鈺兒啊,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br>
    “可是鈺兒喜歡齊王,鈺兒喜歡他?!毙」媚锊活欀車嗽尞惖纳裆?,“齊王要是不在了,那鈺兒的心也就死了,爹爹?!?/br>
    她說的可憐極了,眼眶立即泛紅,幾乎是下一刻就要哭出來。閩撻常不忍心,把頭別了過去,說:“鈺兒,你聽話?!?/br>
    “鈺兒求爹爹救救齊王殿下?!遍}鈺兒抹了抹眼睛,膝蓋一彎,竟朝著閩撻常跪了下來。

    她在此之前從未跪過人,便是連閩撻常,也沒有。這一番跪下來,讓閩撻常徹底呆住了。

    “鈺兒你……”他要扶著人起來,閩鈺兒施施然朝著他頷首,眼淚吧嗒吧嗒落在地上。

    閩撻常握住她的手臂,卻攙不起來,小姑娘沉著聲,帶著哭腔:“爹爹若是不答應,鈺兒就一直跪著?!?/br>
    “鈺兒!你這樣是在逼你爹爹么?”

    “爹爹,我只有爹爹了。我求求爹爹,救一救齊王殿下?!?/br>
    閩撻常難得的置了氣。小姑娘從來沒有跟他鬧過什么大脾氣,她一直聽話的很,乖乖的,沒想到這次因為齊叔晏的事情,幾乎要和他翻臉了。

    閩撻常拂袖而去,他說:“那你就一直跪著?!?/br>
    底下的人都趕上來勸閩撻常,“主公,公主身子弱,又才從南邊趕回來,舟車勞頓,您還是別讓公主這樣跪了,怕她身子受不住……”

    他側頭看了閩鈺兒一眼,小姑娘還是低著頭,倔強的很,背挺的直直的。閩撻常無奈至極,末了還是一揮手,“讓她跪著?!?/br>
    “你們誰都不許過去勸?!?/br>
    閩鈺兒跪在地上,背影打在地上,越發襯得瘦削。已是夜半的時候,她一直跪著,外面的人看著也是干著急,只好不時地進來,替她把屋子里的燈多撥亮了幾盞,見她身子有些瑟縮,又撥燃了爐中的火,盡量把屋子弄得暖一些。

    “公主?!庇袀€嬤嬤上來勸,“公主莫要為難主公了,現在齊叔晏情況確實兇險,但若是主公去了,那就是攪了渾水?!?/br>
    “現在天下局勢不明朗,誰都可以成為下一個一統四海的齊叔晏,北豫要想一直和平寧靜下去,最好的法子就是按兵不動?!?/br>
    “你們有北豫,有自己的考慮,可是我只有一個齊叔晏?!遍}鈺兒搖頭,“我知道我有點任性,可是我不能看著他死?!?/br>
    “他現在,也只有我了。被送走不是我的意愿,可得我既然回來了,還是得做一點事情?!?/br>
    齊叔晏身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罷。他來是孑然一人,現在臨到末頭,也是孤軍奮戰,她聽說孟辭和江憺,在南沙王自立為帝后,都受了家族里的意思,連夜趕回京城了。

    至于回去干什么,那就不言而喻了。欽天監和江太醫,都自詡是三朝老忠臣,南沙王自擁為王的時候,他們竟全都默然了,一點異議都沒有。

    閩鈺兒越發為齊叔晏感到寒心。

    嬤嬤嘆了一聲,知道再勸,也是無用了。夜里漫長,她們做不了別的,只得一遍遍地走進來,替她把暖爐撥暖。

    閩鈺兒挺直腰板,這一跪,就跪到了天亮時分。她膝下已經跪的沒有知覺,閩撻常竟也一直沒有派人來勸,小姑娘又跪到日中,眼看著體力不支,馬上要暈倒過去了,外面的嬤嬤手忙腳亂地過來扶著人。

    恰在這時候,閩撻常也派人來了。他派了幾個內侍,過來找閩鈺兒,說讓閩鈺兒過去一趟。

    閩鈺兒本是腿下發麻,酸痛難耐,聞言頓時亮眼發亮,欣喜地問:“爹爹他可是同意了?”

    那些人攙扶著她的手,只說閩撻常那里來了客人,要她先過去一趟。

    她只好壓下話,走路還是有些不穩的,那些人便慢了步子,等到了正門的時候,沒讓閩鈺兒做聲,只是繼續扶著她,從側門進去了。

    “為何不走正門?”她回頭問。

    “屋子里有客,主公在商議事情,不方便見公主。公主便坐在后殿里,隔著簾子聽,也是一樣的?!?/br>
    她被攙扶著坐下,內侍替她放下珠簾,打點好屋子里的東西,便退了下去。閩鈺兒坐在椅子上,倏一豎起耳朵,就聽見了一個格外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和和緩緩,“主公也可料見了,齊叔晏命途已盡,死是遲早的事,不如先一步與我們春海為伍,這樣贏了,還能分一杯羹?!?/br>
    “若是一直隔岸觀火,到時候南沙王殺了他大侄子齊叔晏,再轉過頭來對付你,或者春海,那可就不太妙了?!?/br>
    這平坦的調子,不急不慢的腔勢,一聽就是公冶善的聲音。早先聽齊叔晏分析,男人說公冶善必然會過來拉北豫下伙,沒想到公冶善來的這么快。

    不對。閩鈺兒心里又咯噔一下。公冶善都打著春海的名義來北豫了,那是不是說明,公冶衡被奪權了?

    果然,她聽到對面的閩撻常干笑了兩聲,“許久不見大公子了,沒想到再見時,大公子還是這么有遠見,已經把北豫未來的路都想好了?!?/br>
    “只是我想問問,二公子去哪兒了?”閩撻常這么一問,閩鈺兒的心也被揪了起來。

    公冶善淺笑道:“主公謬贊,既然說了這些,主公就是不相信我的意思了?!?/br>
    “我二弟?!彼?,“他畢竟還小,當年我假死一事隱秘,為了萬無一失,也瞞了他?,F在看來,他的確是長進了不少,可是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我覺得他還并不能勝任家主的位置?!?/br>
    “他主張不進兵,和主公一樣,打算隔岸觀火,可是現在是非常時期,不是敵死就是己亡,簡單一句明哲保身,似乎是不妥的?!?/br>
    “所以?!遍}撻常瞇起眸子,“大公子這是重回了家主的位子?”

    公冶善微微點了頭,“只是二弟累了,我替他一段時間罷了?!?/br>
    閩鈺兒簡直被公冶善的胡扯繞的頭暈了,他說了那么多,意思無非是:春?,F在當權的是他,他想趁機殺了齊叔晏,希望閩撻常也和他一起動手,免得到時候被南沙王回咬,逐個擊破。

    可是放屁。公冶衡那樣的性子,會主動交權?

    定是他又挾持公冶衡了。

    小姑娘氣得牙癢癢,幸好對面的閩撻常也沒一口應下來,只是顧左言右,話語間十分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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