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到了晚間,公冶衡還在昏迷,閩鈺兒收拾完他傷痕的當口,公冶善果不其然地來了。小姑娘趕緊挨著公冶衡,遮著她為他清理傷口的痕跡。 “你在做什么?”公冶善心細善察,只一眼就知道她在藏著什么事。 閩鈺兒搖搖頭,還是和白日里一樣,不說話,也不愿看著他。 “鈺兒這是怕我了?”公冶善蹲下來,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說說看,這張臉還記得么?” 閩鈺兒依然垂著眼睫,在臉上蓋下一方濃密的陰影,她點了點頭。 “嗯,那告訴我,你還認識這個人嗎?”公冶善又抬高了幾分她的臉,讓閩鈺兒眸子只能聚在他臉上,繼而勾了個溫潤至極的笑。 閩鈺兒冷冷地搖頭。 “這就對了?!惫鄙扑闪耸?,他說,“不要把我當作兩年前的夫君,就對了?!?/br> 男人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白色藥瓶,道:“這個藥可治創傷,無論什么傷口,一敷見效,能救人命?!彼挚戳丝匆慌曰杳缘墓焙?,眼底劃過笑意,“我知道你想救他,這樣?!?/br> 他看著閩鈺兒,“只要你告訴我一件事情,作為交換,我就把這瓶藥給你?!?/br> 閩鈺兒自是問:“什么事情?” “把你知道的,所有關于九卿的事,包括你聽別人說過的,都告訴我?!?/br> “九卿?” “別說你不認識九卿?!惫鄙祁h首,輕輕點頭,“九卿在齊叔晏那里,算是你的死對頭,全天下人都知道?!?/br> 閩鈺兒攥緊了手,一言不發。 “九卿與你關系惡劣至此,你竟還不肯交待她?” 不是九卿的問題,是齊叔晏。齊叔晏告訴過她關于九卿的事,她不能這么就把齊叔晏的話泄露出去。 何況那個人是公冶善。她不知道公冶善是打算如何,總之有一點是確定的:他是與齊叔晏為敵的。 否則不會明目張膽地去齊國的營地里劫人。 見她不答,公冶善繞有意味地收回藥瓶,“怎么,你不肯救他?” “他是你弟弟?!遍}鈺兒這么說。 公冶善但凡還有一點親情羈絆,就不會任公冶衡橫死在這里。 “他的確是我弟弟,不過?!惫鄙菩餄B透了冷,“你的意思是,我遲早會救他,所以你想拖著,耗一耗。等我最后救他是不是?” 閩鈺兒復低下了頭,她知道公冶家的人都聰明,心機深沉,論這些,她比不過他們,只能耍賴認死理。 公冶善明白過來,他也不逼小姑娘,手底下捏了捏藥,點頭道:“可以,只要你愿意等?!?/br> “不如我們就來賭一賭,賭我到最后,到底會不會給他這藥?!?/br> 公冶善轉身走了出去,走至門口,才聽見閩鈺兒叫了一聲:“慢!” 小姑娘看著他,“我如何信你?” 公冶善微微一笑,就將藥扔給了她,“無所謂,你可以先試試?!?/br> “橫豎他身上的傷,需要的遠遠不止這小瓶藥?!?/br> “你……” 小姑娘把藥接了過來,她摔爛了一個茶杯,撿起地上的碎瓷片,在腕上隔了一大道口子。她本是細皮嫩rou,一雙手腕子比白玉還要白,這一割,血就止不住地涌了出來,淌滿了地上。 公冶善終是變了臉色,“你想做什么?” “試藥?!彼鄣靡ё∠麓?,“我怎么知道,這藥真的有用?”她打開了藥瓶,撒了一點在腕上,包扎起來。 “等明日你再過來,要是真的有用,我再告訴你?!?/br> 害怕公冶善耍她,閩鈺兒只能想出這么個法子。 公冶善掃她一眼,又看了眼地上的公冶衡,沒再說什么,推門出去了。 閩鈺兒癱坐在地上。那藥許是有用的,到了后半夜,她傷口的痛感減了不少,于是便起來,揭開公冶衡肩上的衣衫,給他敷藥。 敷藥的時間稍長了些,待閩鈺兒給男人認認真真敷完藥,一低頭,措不及防撞進一雙黑色的眸子里。 那眸子深深地望著她。原是公冶衡,昏迷了這些日子的公冶衡,終于醒了。 閩鈺兒大松一口氣。 “你可是醒了?!?/br> 她舉著藥瓶,抬手撫了撫公冶衡的額頭,倒還是有點熱,“你現在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好一點?” 公冶衡低首看了眼她的手,又看到她手上的藥瓶,沉默一晌,聲音沉沉地問:“這是哪里來的?” “找人要的?!?/br> 男人眼睛尖,又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正好按在傷口上,閩鈺兒不由得痛哼出了聲。公冶衡皺眉,一把撩開衣袖,就看見了女人腕上的傷口。 “這又是怎么了?”他抬頭看著她,許是才剛剛醒過來,他問了一兩句,聲音就開始嘶啞起來。 “沒什么沒什么?!惫焙膺氖?,閩鈺兒隨手一揮,就把他的手揮走了。往常男人那個力度,閩鈺兒是怎么樣掙都掙不開的,現在居然輕而易舉就能甩開了。 公冶衡確實是沒多少力氣,他手被閩鈺兒甩開,他蒼白一張臉,又捂著胸口開始咳嗽。嚇得閩鈺兒頓時道歉,主動替人家又是捶背,又是順氣。 公冶衡低著頭,呼吸粗重,待恢復了點力氣回來,他對著閩鈺兒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 “不是都派人過來給你遞消息了,讓你趕緊走的么?怎么還是被抓到這里來了?” 看來,那信確實是公冶衡差人送給她的。那時候情況危急,他能做到的,也只有這樣,盡量提醒閩鈺兒要她趕緊走。 閩鈺兒愣了愣,對男人道:“公冶衡,我已經見過公冶善了,你不必瞞著我了?!?/br> 聽到公冶善這個名字,公冶衡明顯地頓了一下,他閉眼,呼吸又粗重起來:“你不要理他,他現在,就是個瘋子?!?/br> 第72章 全給你 “公冶衡?!?/br> 閩鈺兒看著他,有些遲疑:“你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 男人似是不愿提,別過頭去,頭發散下來,蓋住了半邊臉。小姑娘看著他陰沉樣子,就就點頭:“那好,等你什么時候愿意告訴我真相了,我再問?!?/br> “你的傷口要緊,先養好身子再說?!?/br> 她蹲到男人面前,又扯了截衣衫,給他包扎,男人本垂著頭,不知何故慢慢抬了起來,看著小姑娘認認真真給他包扎,一時也怔住。 他脾氣見不得有多好,慣會裝出無事人的樣子,可現在在閩鈺兒面前也裝不下去了。閩鈺兒體貼的緊,知道他有心事,便也不多說,輕輕掰過他肩膀,耐心包扎傷口。 他又看見了女人手上的傷口,眉間不由得一沉。 “好點了么?”她自顧自地問,也沒指望公冶衡回答,“地上冷,你太重了,我拖不動,只好給你拿了一床褥子過來,墊在身下?!?/br> “現在你醒了,就去床上躺著罷。地上涼,小心又得了風寒?!?/br> 公冶衡闔上眸子,“我去塌上睡了,你呢?” “你是病人,當然是你的事情重要些,考慮我做甚?” 公冶衡饒是心情不好,也不由得彎了嘴角,他兀自說:“原來這樣就行了?!?/br> “早知道,我就早點傷成這個樣子了,不能自理,那該多好?!?/br> 閩鈺兒以為他燒糊涂了,伸手在他額上撫了撫,“莫不是開始說胡話了?” “行了?!蹦腥四笾氖滞蠓畔聛?,“我沒事,我一個大男人,再傷成什么樣子,也不需要你給我把榻讓出來?!?/br> 他眉頭倏而一皺,“這傷口是什么時候的事?公冶善做的?” 小姑娘慢吞吞縮回了手,說:“不是?!彼咽虑楹捅P托出,聽到她劃破了自己手腕,只為了給他試藥的時候,男人眉心明顯地跳了一下。 他臉色又不好了,直罵閩鈺兒笨,“你這樣就能試好藥了?” “誰讓你給我試藥的?若真是毒/藥,那我們兩個豈不是都得死?” 閩鈺兒被這樣一罵,也只覺委屈,她蹲在男人面前,可憐巴巴的,耷拉下眼睫,一副想說話又不敢說的樣子。 男人忍下情緒,“你想說些什么?” “我只能做這些了?!彼?,“若真的中毒,那也是我在你前。我知道我沒用,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做什么都是半吊子,可是我不想讓你死啊?!?/br> “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br> 她說著說著,愈發委屈起來,“你們一個二個的,好好活著不行么,總是說著無謂生死的話?!?/br> 公冶衡一怔。 閩鈺兒抹了抹眼眶,有些泛紅,“我連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失蹤了這幾日,我爹爹肯定著急死了。還有齊叔晏肯定也會罵我,罵我不長心,一不小心就被擄走了?!?/br> “我已經很沒用了,現在你還來罵我,罵我不該救你,那你說,我能怎么辦?” 她說著,就要委屈的哭出來。公冶衡瞧著,心里一陣翻涌,忽然心疼的緊。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閩鈺兒也會錯了意,那么一個小姑娘,撐到現在也是很不容易了,只好撐起身子,近至閩鈺兒跟前,低聲哄道:“沒人怪你,是我自己的錯?!?/br> 男人伸手,把她鬢邊的發攏到耳后,“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想讓你為了我冒生命危險,一點點也不行?!?/br> “這次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不許再犯傻,為了誰都不能這樣,好不好?” 閩鈺兒還是紅著眼眶,但卻點點頭。 公冶衡低首看她,著實心疼,又覺得這小姑娘嘴上能說,心底還是容易犯傻的,他收了手,忽而俯下身去,抱了抱她。 閩鈺兒一愣,就聽見男人附在她耳邊:“鈺兒你這么好,我以后可能愈發走不開了,這可如何是好?” 他嗅著女人發間的清香,“我怎么就,這么歡喜你呢?” 那聲音細細軟軟的,帶著溫熱。她霎時反應過來,一把推開了他,男人渾身乏力,這一推,就將人推到了身后的墻上,“砰”的一聲。 閩鈺兒簡直要被自己蠢哭了,她又過來扶著公冶衡,“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還好罷?!?/br> “不好?!惫焙庑α艘宦?,道:“可能要你抱我一個才會好?!?/br> 他心情好了許多,都會打趣了,閩鈺兒聽得耳根子直發紅。 不逗她了,男人說起正事:“明日公冶善來,是想問你九卿的事情,對不對?” “嗯?!?/br> “你打算怎么說?” 閩鈺兒想了想,“除了齊叔晏說過的,我隨意說兩句就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