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她安靜坐著,窗邊是酒店后花園里的郁郁蔥蔥,滿眼濃綠的色彩,該是讓人覺得清新放松的。 園景映在溫笙眼里,琥珀色的眸子卻無波動。 五點一刻,溫世禮還沒來。 在工作中,溫世禮是個很準時的人,準時到讓人覺得苛刻。 但對溫笙,他卻極少準時。 大約是因為他覺得沒必要在她身上花太多時間吧。 五點二十五。 距離溫世禮所說的商務會餐還有五分鐘。 他終于來了。 高級定制的西裝筆挺,頭發一絲不茍地被攏到腦后,溫世禮保養得宜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中年的痕跡,歲月在他身上沉淀出的只有優雅與矜貴。 他坐在溫笙面前,還不等溫笙開口叫他,溫世禮便將一張機票和一本護照放到了溫笙面前。 “后天下午三點的飛機,我會直接到機場?!笔陶叨松蟻硪槐Х?,溫世禮端起來抿了一口。似乎不太合心意,他略皺了一下眉頭。 放下杯子,他終于正眼看著溫笙:“需要我派車去接你么?” 溫笙望著面前西裝革履的優雅紳士,他們分明是血rou至親,她卻覺得他的臉和他身后那位秘書一樣陌生。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半晌不曾開口。 五點二十七。 餐會要開始了。 溫世禮理了理袖口,準備起身:“我讓沈斯送你回家?!?/br> “爸爸?!?/br> 溫世禮動作頓住。 對面的溫笙眉眼低垂,細軟的額發乖巧地落在眼前。 她此時的模樣,和她mama一樣。 看起來溫順,柔軟。 但實際倔強,叛逆。 “爸爸?!睖伢蠁査骸霸谀阈睦?,我是什么呢?” 溫世禮有些意外她突然的問題,但他近乎冷漠的優雅表面仍然無懈可擊?!霸趺催@樣問?!?/br> 溫笙對上溫世禮深邃探尋的視線,失重感讓她覺得眩暈。 她忽然想,對他來說,自己可能是放在家里的娃娃;可能是偶爾需要陪伴的寵物;可能是一次失敗的婚姻交易遺留下來的商品。 總之,她不是他的女兒。 這些,溫笙心里很清楚。 只是她不愿意說出來。 溫笙一遍遍告訴自己,她不是來吵架的。 她也不想讓他們之間的關系變得太糟糕。盡管現在也好不到哪去。 她深呼吸,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是冷靜的?!鞍职?,我不想出國——” 溫笙話音還未落下,側后方的突然發出了一聲巨響——砰! 緊接著,溫笙聽見了一個極熟悉的男聲—— “滾開!” 這是……周馭?! 突然發生的動亂讓整個餐吧里的人紛紛側目,經理慌忙出來控場,一大批侍者涌向了聲音的來源。 溫笙確定這個聲音就是周馭,但不等她回頭看的更確切一些,她已然被溫世禮護在懷里拉出了餐廳。 …… 已經五點半了。 溫世禮的商務餐會開始了。 餐吧經理追出來跟在溫世禮身后一直說抱歉,溫世禮不想聽,揮揮手讓他下去了。 溫笙還在向餐吧內張望,溫世禮以為她是嚇到了。 他吩咐身旁的沈斯送她回家,對溫笙道了一句:“到家打給我?!边@就算是安慰了。 雖然今天的見面不算愉快,但還有兩天時間可以接著商討。 溫世禮并不急在這一時。 回家路上,沈斯開的是溫世禮的車。 銀色的林肯。 溫笙坐在車上,窗外的景色飛速地倒退,她腦子里混亂一片。 剛在在餐吧,溫笙自始至終沒有看見周馭的身影,但那道聲音分明是他。 可如果真的是他,他怎么會出現在那個地方? 一想到周馭,溫笙鎖骨上的某一塊地方便隱隱發癢。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過去十天了。 那天他在1918的包間里對她做出……那樣輕浮的舉動之后,她便沒再和他有過聯系。 方妍問她是不是生氣了,溫笙也并不遮掩。 她的確生了氣,甚至失望。 那天下午在廚房里的擁抱,原本讓溫笙對周馭心軟到了極致,她甚至沒有拒絕他牽著她。 可后來…… 她很清楚,她的失望來源于她的心動。 因為有了期待,才會希望得到尊重。 方妍說周馭也曉得自己過分了,想跟她道歉。但溫笙卻并不打算這么快原諒他。 剛才突然聽見他的聲音,竟讓她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思緒飄遠的時候,沈斯停了車。 豪華的轎車和老舊的小區實在格格不入。 沈斯下來幫她開車門,溫笙道了謝。 她停在門邊,對沈斯說:“麻煩你轉告我爸爸,后天不用等我?!?/br> 沈斯聞言頓了一瞬,冷靜道:“我想,這應該由溫笙小姐自己向溫總說明?!?/br> 溫笙自然曉得什么是應該。 但她做不到這個應該。 她不再說話,琥珀色的眸子里無波無瀾。對沈斯點了點頭,她進了樓道。 這會兒才七點。 往常這個時候,天還亮著。今天可能是要下雨,天色暗得很快。 溫奶奶不知道去了哪里,屋里沒人。 房間里沒開燈,推開門,滿室的昏暗與寂靜。 溫笙剛剛取下背包,手機忽然響了。 是個陌生的號碼。 這種陌生電話,溫笙一般都會直接掛斷。但鬼使神差的,溫笙這次按下了通話鍵。 “喂?” “到窗邊來?!?/br> 周馭的聲音沒有任何掩飾地從聽筒里漏出來。 溫笙一怔。 兩步奔到窗邊,拉開紗簾,溫笙看見周馭。 樓下,周馭倚著電線桿,清瘦的身影被黯淡的燈光拖得很長。 他面無表情,看見溫笙的臉出現在窗口,冷淡的眉眼不緊不慢地掛上了不可明查的柔和。 電話里,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講道理的霸道。 “你下來還是我上去?!?/br> 溫笙愣住,沒有立刻回答。 周馭替她做了決定。 “退后一點?!?/br> 溫笙其實想說家里沒人,他可以從正門進來,但通話被利落地切斷。 窗外,她看見周馭助跑,起跳。 她一動不動,看他像只靈活的野獸,幾個攀爬,眨眼之間便出現在了她的窗外。 兩人隔窗而立。 十天未見,周馭也有氣。 但見到溫笙,他就忘了有什么氣。 他淡淡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