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靈散人望著和平日里有些不同的孫子，并沒有去詢問為什么要殺那個已經斷了靈脈，就連活下來都成問題的少年，只是點了點頭，道：“殺了他，就不會再有牽掛了吧？”

    小胖點頭。

    一老一小，開始朝著白事鋪方向走去。

    蘇鶯鶯跟在后面，臉色陰沉。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聽到要他們殺丁勉，本應該高興的她，卻莫名高興不起來。

    也許是她覺得這個仇人的兒子應該由自己來手刃，也許是想到了曾經的一些事情，總之，心情有些壞了。

    當然，她也不會傻到去勸老瞎子，放過少年一次。

    現在她自身都難保，雖然那個守門人信誓旦旦要護她周全，但老瞎子和小胖是什么心性，她之前在洞xue中可算是見識了，沒準哪天“興致”一來，不是把自己活活玩死，就是剖開皮rou，取下自己早已凝聚而成的六境內丹。

    *

    白事鋪內，我把桌子挪開，留下了一片空地后，先是抱了一個多鐘頭的渾圓樁，等身體熱了之后，便開始打車輪拳。

    我打得并不快，一是還不熟練，二是怕出錯，畢竟當時劉奇只演示了一遍，我雖然自認記憶力不撮，但萬一錯了一個步驟，以后再想糾正就難了。

    車輪拳在蛟龍山莊屬于幾流功法我并不在意，只要現在有個事做，就挺好。

    總好過老是胡思亂想，想一些天上的人，地下的人，還有一些可能早就不在這個世界的人。

    只是，每次打拳的時候，依舊無法徹底沉下心，總有個馬尾辮姑娘的身影，揮之不去。

    我嘆了口氣，念了十幾遍靜心咒，正準備繼續揮拳時，門忽然被敲響了。

    沒等我走過去，門已經被人推開，來者上身打著赤膊，下身穿著一條用劣質腰帶，隨意系上的破爛牛仔褲，明明只是微微發福，但肚子往下垂的贅rou卻分外明顯，再配上腰間那把懸掛的殺豬刀，身份一目了然。

    “咦，打拳呢，沒打擾到你吧？”

    趙剛笑嘻嘻地走了過來，雖然是對我說話，目光卻在桌上掃來掃去。

    我笑道：“別找了，我姐走后，家里沒人做飯，要不我請你出去搓一頓？”

    趙剛揉了揉鼻子，臉皮奇厚地說道：“算了，不用這么麻煩，你給我點份外賣就好，最好有rou?！?/br>
    我把手機扔給他，告訴了他密碼，讓他自己點。

    趙剛也不跟我客氣，噼里啪啦一頓亂按，就點了份豪華牛骨頭套餐。

    點好菜后，趙剛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東看看，西瞧瞧，嘖嘖道：“你這地方，少了點人氣?！?/br>
    我給他倒了一杯水，說：“那也沒辦法，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br>
    趙剛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沒事，還有兄弟我呢?！?/br>
    我故作夸張地看著他，說：“咱們什么時候時候成兄弟了？我記得當時請你抓鬼，你可大牌的很，一要收錢，二還要看你心情，這是兄弟做出來的事嗎？”

    趙剛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說老弟你不懂，老哥我是真有苦衷，不然隨便打殺幾只鬼，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又能美滋滋拿錢的差事？

    我沒有繼續打趣他，事實上當初要不是趙剛，我恐怕早就死了。

    那點錢跟命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我問趙剛，你特地來我這，到底啥事，該不會是來借錢吧？

    趙剛一拍桌子，咧嘴笑道：“知我者非丁老弟莫屬！”

    靠，還真是來借錢啊。

    “借多少？”我說。

    “不多，兩千就行?！壁w剛伸出兩根手指，“等我回了本，十倍奉還?！?/br>
    “算了，還就不必了，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要賭，而且還百分百逢賭必輸，但你和那些賭徒不同?！蔽夷昧藘汕K鈔票，扔給趙剛。

    趙剛笑呵呵地收起來，說道：“怎么不同，我可是為了賭錢，連豬rou鋪都賣了的敗家子，現在還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你是不知道，那些認識我的人是怎么評價我的?！?/br>
    “怎么評價？”我來了興致。

    “他們說我是一塊爛豬rou……”趙剛唉聲嘆氣。

    “還好啦，反正你本來就是殺豬的?！蔽野参康?。

    趙屠夫咬牙切齒：“他們說是我爛豬rou上面的蛆?！?/br>
    我終于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所以啊，你愿意把錢借給我這種爛賭徒，我是真感動?！壁w剛道。

    “行了，你趙剛既然能認識老田，若說只是一個普通的賭徒，我就是傻子也不信，況且你要真是賭徒，我不但不會借你錢，還會趕你出去?！蔽倚毖劭粗w剛，開口道，“說吧，幾境了？天師還是天尊？”

    “嘖嘖，厲害了，才一段時間不見，丁老弟你連術士的境界都知道了？”趙剛伸出大拇指，笑吟吟地說道，“不過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只有三境?！?/br>
    我笑道：“也不錯了，起碼比我強?！?/br>
    趙剛正要開口，外賣已經送到了。

    像我們這個小鎮，沒有美團這類平臺，外賣都是店家派人或者親自送，效率賊快。

    我付了錢后，看到趙剛把一大“盆”牛骨頭，放在桌上，抽出腰間的殺豬刀，唰唰唰幾下，就把牛骨頭切了十幾斷，抬起頭笑道：“一起來點？”

    我搖了搖頭。

    趙剛沒客氣，抓起一塊牛骨，大口咀嚼起來。

    等趙剛吃東西的時候，我隨口問了一句：“你這把刀很鋒利？”

    “連妖怪都能劈開，你說呢？”趙剛一邊狼吞虎咽吃著東西，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

    “砍人應該更輕松吧？”我笑道。

    “你不廢話嗎？”

    趙剛愣了愣，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抬起頭道：“怎么，你想打我這把刀的主意？”

    我指著趙剛膨脹的褲腰帶，說：“我借你錢，你總得放點東西押這吧？關系好歸關系好，萬一你跑路了，兩千塊我到時候找誰討要去？”

    趙剛哼了一聲，說你小子當時做陰符，賺了大幾十萬呢，以為我不知道？

    我說那些錢早就捐出去了，這些純粹是私房錢。

    “當真？”趙剛有些詫異。

    “愛信不信?！蔽曳藗€白眼。

    那些陰符賺的錢，都是大因果，我自然不敢隨便花，在胡超離開的時候，連著王解放的那筆錢，一起交給了他，讓他想辦法捐出去。

    趙剛沉默了幾秒后，把身上的殺豬刀抽了出來，扔在了桌上，“拿去吧?！?/br>
    “不怕我拿了就跑？”我笑道。

    “隨你，兩千塊買把破刀，我虧嗎？”趙剛道。

    “好，那這兩千不用還了，刀我要了?！蔽艺f道。

    趙剛露出為難之色。

    我再次大笑起來。

    “你小子變壞了?！壁w剛一臉哀怨。

    “經歷了這么多事，多少得有些改變了……老是一潭死水，也不是回事啊?！蔽腋锌?。

    趙剛把油膩的雙手在衣服上抹了抹，隨即正色道：“丁勉，我提醒你一句，尋緣大會已經結束了?！?/br>
    “我知道啊?！蔽艺f。

    “尋緣大會的結束，意味著那些謫仙人，除了法寶依舊不能使用外，修為再沒有任何限制……說白了，以前三巴掌能把你丁勉拍死的人，現在可能一口唾沫，你就得嗝屁?！壁w剛說道。

    “所以呢？”

    “所以你最好不要有其它念頭。

    “比如？”

    “比如報仇，比如幫人搶回某樣東西?！?/br>
    我愣了愣，隨即笑道：“你想多了，我這副殘破之軀，哪有膽子再去跟謫仙人叫板？”

    “丁勉，老子沒跟你開玩笑！”趙剛破天荒地憤怒起來。

    我只是笑，并不說話。

    趙剛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丁勉，有些話，我是把你當朋友才告訴你的……那伙搶你朋友鏡子的人，來自上清派，叫雷嫣兒的少女，修為不高，才三境，另外一個少年也最多四境，但那個叫馬鈺的娘們，起碼有六境修為，屬于動動手指頭，就能秒殺你這類人的存在……”

    “這些你或許已經知道了，那我就說點你不知道的，尋緣大會雖然已經結束，但她們三人并沒有離開，因為煉化陰陽鏡需要花費一定時間，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所以這段時間，她們還會留在細水鎮，你以后出門，一定要加倍小心，絕不要想著去主動招惹對方?！?/br>
    我點了點頭，笑著說道：“謝了老趙，不過有一個地方你說漏了?！?/br>
    “什么？”趙剛愣道。

    “那個陰陽鏡屬于神品法寶，沒有七境以上修為，煉化不但會消耗大量時間，更會消耗大量法力?！蔽业卣f道。

    趙剛臉色一變，沉聲道：“誰告訴你的？”

    “那位看門老爺啊?！蔽艺f道。

    “靠，這老頭，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趙剛罵罵咧咧，隨即又看向我，“丁勉，你不會真要去找她們報仇吧？”

    我搖了搖頭，說道：“我是那種小心眼，睚眥必報的人嗎？”

    “不像?！壁w剛說。

    “那不就對了？好不容易能活下來，我還不至于這么急著送死?！蔽衣柫寺柤?。

    趙剛松了口氣，說道：“但愿你不是在騙我，不然你真死了，那姓田的發了失心瘋，來找我拼命可就得不償失?！?/br>
    我笑了笑，聽到趙剛提到田奇，心里沒由來的高興。

    *

    白事鋪外。

    借了一筆錢，正準備去賭場大殺特殺，然后輸的連褲衩都不剩的趙剛，發現門外居然站著三個人。

    嚴格來說，是三個不速之客。

    有兩個自動被他過濾，而站在中間的那個瞎子老頭，即便是玩世不恭的趙剛，也微微瞇起了眼睛，冷笑道：“吃飯的時間不回家，跑這來做什么？買棺材？”

    蘇鶯鶯沒什么反應，倒是小胖露出興奮之色，對一旁老瞎子道：“爺爺，有個不知死活的家伙罵咱們呢，反正也是來殺人的，干脆連他一起殺了吧？”

    “聽乖孫子的?！?/br>
    空靈散人笑著點了點頭，一個跨步，就來到了趙剛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