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我和陳瑤并肩行走，兩人彼此無話。

    仿佛，剛才的事只不過是一縷春風，吹過即忘。

    走了半晌，我停下腳步，道：“陳姑娘，我看……”

    “如果你是要勸我，那還是免了，在我生病期間，丁玲姐一直悉心照顧我，這份善意做不得假，所以她有難，我理應幫她?！标惉帞蒯斀罔F地說道。

    我最終還是把接下來的話咽進了嘴里，撓了撓腦袋，說：“你……”

    “嗯？”陳瑤挑了挑眉。

    “你真講義氣?！蔽腋目诘?。

    陳瑤眉開眼笑：“那還用說?！?/br>
    我想起了一個人，笑道：“有個人，也挺講義氣的，可惜他走了?！?/br>
    陳瑤愕然道：“你說的是那個田奇？”

    我點了點頭。

    “嘖嘖，他可不是一般人啊……到了他這種地位，就不是義氣，而是大義了?！标惉幐锌?。

    “他這種地位，是什么地位？”我好奇道。

    陳瑤像看到鬼一樣看著我，說：“不是吧，你還不知道他有多猛？”

    我尷尬道：“說真的……不是很了解，但我之前問過他，你和白虎精誰比較厲害，他說我這是侮辱他?！?/br>
    陳瑤頓時捧腹大笑，笑得很不淑女：“你……你是要樂死我啊，堂堂一代飛升強者，你居然拿來跟白虎精做比較？這已經不是侮辱人，而是在用鞋拔子抽他臉了！”

    聽陳瑤這么一說我更愧疚了，唉，早知如此，當初老田走的時候，該說點恭維話的，畢竟他這家伙那么虛榮臭屁……

    陳瑤笑了半天才停下來，一臉古怪地看著我，說：“你真不知道他的地位？”

    “不知道?！蔽依蠈嵒卮?。

    “我的甜，這位田仙人，也太低調了吧……”陳瑤吐了吐舌頭，“行吧，趁著還有些時間，我跟你簡單地解釋一下……首先，這些術士，也就是所謂的謫仙人，他們有一個圈子，叫做陰陽界?！?/br>
    “陰陽界包羅萬象，是修士，妖獸，鬼魅的統稱，和人間界的凡人恰好相反，都是身懷異能法術的一撮人?！?/br>
    “他們小隱隱于野，中隱隱于市，大隱隱于朝，有的人，可能隱居在深山老林的古老宗門之中，也可能就生活在你身邊……比如你父親，比如田奇，就是生活在繁華人間都市，比如那些個來此地尋機緣的術士，則是大多在宗門修行，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向道，只為追求那長生之術?！?/br>
    陳瑤咳了兩聲，說道：“接下來就是重點了，陰陽界有實力高低之分，而實力的高低，則以境界來區別，從一到十，數字越大則越強?！?/br>
    “七境之下，皆為煉氣境，而入了七境，也就是天師境，體內會結出金丹，這才算是真正意義踏入了求大道之路，這是一個非常巨大的門檻，陰陽界百分之九十的人終其一生都達不到?！?/br>
    “基本上，到了六境水準，就已經有了開宗立派的資格，七境，乃至七境之后，那都算是祖師爺級別的高手了，這也是為什么他衛銃憑七境巔峰修為，敢在這塊福地如此跋扈的原因?！?/br>
    我把這些默默記在心里，又問：“那七境之后呢？”

    “八境，為天尊境，此時體內的金丹自然碎裂，凝聚成元神，元神又變成一個胚胎，成為一個小嬰孩，有說法叫“三年育嬰”，也稱之為元嬰，擁有一吸一呼之間，皆能吐納天地靈氣的神通?！?/br>
    “九境，為天玄境，這個時候已經可以初窺天地法則，能夠略微感知到天地元氣的存在，只要元氣不盡，天玄境修士的法力就用不完，猶如神靈一般，所以這個境界，也有人稱之為化神期，形容即將成神的存在?！?/br>
    “不過，天尊境也好，天玄境也罷，再強也終究不是真神，只有第十境，也就是傳說中的天道境，那才是無限接近神靈，一旦渡劫成功，便能飛升成仙，去往另一個讓人為之向往的世界?！?/br>
    陳瑤說這話的時候，神采奕奕，尤其是說到第十境天道境，更是充滿了憧憬和向往。

    我問她，“田奇，就是第十境天道境？”

    陳瑤點了點頭。

    “那這個境界，陰陽界有多少人達成？”我忍不住問道。

    “不應該是問多少人，而是幾個人?！标惉幮Φ?，“既然是傳說中的境界，必然難度極高，陰陽界從古至今，幾千年過去，也不過只誕生了四個天道境?！?/br>
    我瞪大了眼睛。

    “所以啊，你那位朋友是真的厲害，不，這已經不能用厲害形容了……以他的視角，未入天道者，世間皆螻蟻?！标惉幐锌?，“唉，就是不知道我猴年馬月，才能邁入天道境這個門檻……咦，你笑啥??？怎么，你覺得我做不到！”

    陳瑤惱羞成怒。

    我連忙搖頭，說道：“不是的，我只是在高興，田奇居然這么厲害?！?/br>
    陳瑤沒好氣道：“他再厲害也跟你無關了，人家都上了天，起碼短時間內，是不可能下來幫你了?！?/br>
    “沒有，我高興，只是因為我朋友厲害罷了，和我無關?！蔽乙槐菊浀卣f道。

    陳瑤定定地看了我半天，嘴里輕輕吐出一句“怪胎?！?/br>
    *

    那間極少出沒，并且只有夜晚才會開張的月亮酒館，今天卻破天荒在白天營業。

    而顧客，不過只有一人。

    終年打譜的老人不再打譜，饒有興致地看著坐在對面小桌，正在小口飲酒的女子。

    女子二十四五出頭，身著白色宮裝長袍，容貌絕色，宛如一個天上下凡而來的仙女。

    事實上，在陰陽界各大宗門里，幻冰宮的女子，確實當得上仙子二字。

    既有幻冰宮在陰陽界的地位使然，也有仙宮之中常年仙氣繚繞，讓她們的氣質愈發不同尋常。

    一小杯酒，白衣女子分了七七四十九口才飲完，老人準備再給她倒一杯，女子卻是擺了擺手，笑著：“多謝前輩好意，越是好酒，越不敢貪杯?！?/br>
    老人笑容燦爛。

    不愧是陰陽界天字號大宗門出來的閨女，嘖嘖，看看這修養，和那些自稱為謫仙人的狗屁修士就是大不一樣。

    老人想起那個落魄的五尾狐族公主，在動用家族巨大財力，換來了幾顆喝酒的銅錢，喝了一口自己的釀造的秋露白后，直接從五尾，進階到了六尾，之后還不滿足，希望再多喝幾杯，只恨不得一口氣進階到九尾才舒坦。

    老人當然不會讓她再喝，且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把少女打得飛出酒館，哪怕身旁那位八尾扈從怒目相向，老人也毫不在意。

    開玩笑，八尾就敢在老子面前囂張了？

    五十年前，老子就到了你這個境界，雖然之后因為一些事，導致修為沒有前進，反而險些跌落，但坐鎮這一方福地，有天地靈氣加成，堪比九境存在，又怎會在乎你一個八尾大妖？

    想到蘇鶯鶯，老人看這白衣女子，就猶如慈父看到女兒一般，越看越順眼，若非自己沒有后代，就算不要這老臉，也要給兒子撮合一下。

    女子喝完酒后，站起身，對老人施了一個萬福禮。

    亭亭玉立，風儀卓姿。

    于是當了二十多年守門人的老人，更是懊悔當初還是自由身時，為何不找一女子生個帶把的后代，再和這仙子結合，日后的子嗣哪怕不是人中龍鳳，也必定差不太遠了。

    女子拿出一枚銅錢，放在桌上。

    “不用不用?！崩先藬[了擺手，笑道，“你們幻冰宮，對老夫有恩，這杯酒，就當老夫請客了?！?/br>
    女子嫣然一笑，也不扭捏，直接把銅錢拿了回去，說道：“敢問前輩，這尋緣大會，還剩幾天？”

    老人說道：“六天?！?/br>
    “只有六天了啊……”女子皺了皺黛眉。

    老人笑道：“怎么，六天還不夠仙子尋到一處機緣嗎？不是我王婆賣瓜自賣自夸，咱們細水鎮作為七十二福地的其中一塊，屬于還沒怎么開發的地段，論天材地寶，只要仙子耐著性子去找，就絕沒有找不到的道理?！?/br>
    女子笑了笑，說道：“多謝前輩指點?！?/br>
    老人無奈道：“你這感謝一點也不真誠，難道在你們幻冰宮眼里，咱們細水鎮就這么不堪入目？罷了罷了，我再指點一下，你出門后，一直往西走，步伐不急不徐，運氣好，大概半炷香功夫，也許就能找到你要的機緣了?！?/br>
    這一次，女子才是真正露出欣喜之色，連連道謝后，飄然離開。

    等女子走后，老頭坐在搖搖椅上，手里捧著一壺還剩大半的秋露白，小飲了一口，一臉老狐貍得逞的jian詐模樣，自言自語笑道：“田仙師，這樣的話，你是不是又欠我一個人情了？”

    天空隱有閃電劃過，一閃即逝。

    再說我和陳瑤正在街上行走，忽然少女停下步伐，美眸瞪大，臉上露出激動之色。

    “怎么了？”

    我疑惑道，順著她的目光，看到前方二十米處，有一個身著白衣輕紗，長發披肩，就像是畫中人的女子，正緩步走來。

    她手里拿著一把油紙傘，烏黑的秀發用一條淡紫色的絲帶系起，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這一剎，煙花飄渺，虛無絢爛。

    “乖乖，幻冰宮的人？丁勉，你的大機緣來了，還不趕快過去跪舔？”

    陳瑤怔怔出神，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