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火勢隨著北風持續的蔓延,快要將小院吞沒。 蛇蛻化身為蛟,騰空飛至幾里外的小河,強勁的尾巴一甩,冰凍的河面四分五裂,寒氣四散,清冷了四方石木。 蛇蛻顧不得寒冷,血口大張,灌了滿腹的河水,又急匆匆的回了小院,盡數噴灑到烈火之上。 轉瞬間,火勢撲滅,小院一片慘敗。 “齊豫!”蛇蛻來不及完全幻化成人,雙頰的黑鱗片在寒冷的冬日閃著清冷的光,穿過骯臟的焦木去院里尋齊豫,“齊豫!你死了沒?” “你他娘的才死了,你一窩子蛇蟲都死絕了!” 不遠處的樹木上,齊豫訕訕醒來,便聽見這樣一句喪氣的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懟了回去。 等睜開眼睛,看見小窩變狗窩后,齊豫快閃躥到蛇蛻面前,揪著他的領子叫嚷道:“你這個心腸歹毒的人,我沒有再設靈堂,你為何要燒我的院子!” “不是我燒的,我看見你這邊著了火,剛趕過來滅的火?!鄙咄懰﹂_齊豫的手,反諷道,“你這邊怎么會著了火?做完飯不知道滅掉火星?怎么連個燒飯的火夫都趕不上了?!?/br> “放你娘的屁!我這兒就沒有灶臺爐子?!饼R豫連懟回去。 “那是怎樣起的火?”蛇蛻疑惑的望向齊豫。 “區區一場火肯定燒不死我,那放火的目的又是什么?”齊豫走出焦木外,徘徊細想。 小院外,已經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妖,齊豫抬頭,望見最前頭追隨蛇蛻一起來的近侍,忽而轉頭問道:“你院里還有人照看嗎?” “壞了,倩兒還病在屋里!” 蛇蛻又幻成蛇蛟,飛速向院里飛去,齊豫駕云緊隨其后。 底下一眾妖兵小廝不知是何意味,只留在原處幫著齊豫搭建燒毀的小院。 果不其然回了小院后,房中空空如也,小廝們都出門探望北方的火勢。 “倩兒!倩兒!”蛇蛻高喊著進屋尋人。 冷清清的小院中無一人回應。 齊豫不愿再進一步,站在院外等著蛇蛻。 寂靜許久,蛇蛻徐徐踏出房門,手中提著一只舊簪子,喃喃道:“這是……這是寒先凈給倩兒的簪子?!?/br> 齊豫顧不得簪子,急忙問道:“萬玲倩呢?” “倩兒……”蛇蛻懵愣的抬頭,雙目無神道,“她被寒先凈帶走了?!?/br> “說什么胡話,天君已經死了!”齊豫朝他大喊。 “寒先凈這個索命鬼,只要與他相干的,都沒有好結果,我原以為倩兒能擺脫他……”蛇蛻痛苦的坐到石凳上,痛苦的搖頭。 “放屁!別給萬玲倩的冷血找借口,怎么非要說是天君的錯,為什么不能是萬玲倩找到了下家,不要你了?!饼R豫替寒先凈反駁。 這一番話,將蛇蛻替萬玲倩忍得那口氣和現在的怒火一并爆發出來。 “你這個小子又知道什么!當年寒先凈死皮賴臉的追求倩兒,只是為了生下你,他心里裝著的人,只有朗逸!” 聽畢,齊豫怔住了,若蛇蛻僅提前半句,齊豫定會撕爛他的嘴巴,但聽見朗逸二字后,所有的不岔與怒火消失的不見蹤影,連反駁的底氣都沒了,只能任由蛇蛻說下去。 “寒先凈眼中只有自己,你以為他把你帶去天宮是為了什么,他只是想讓你繼承他的君位,然后和朗……朗生逍遙,他不配做你的父親,更不配做倩兒的情人?!?/br> 齊豫頹然坐倒在石凳上,腦中已經沒了思索,眼前只有寒先凈那張和藹可親的面容,轉瞬間五官崩塌錯落,變成了一個烈鬼向自己撲來,撕咬著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蛇蛻見狀,收斂回咄咄逼人的語態,軟言勸道:“齊豫,我知道今日的話說的有些重,但你必須要全部接受住,你現在的肩上扛得可是整個三界,這也是為何我、我們擁你為王的原因?!?/br> 齊豫雙手捂面,十分的痛苦,帶著哭腔問道:“我找了她許多次,為什么她都不跟我說,為什么要將我趕走?!?/br> “你當寒先凈是天,倩兒不想打破你的信仰,她想讓你快活又高高在上的活著?!?/br> “可我只想要她喊我一句兒子?!睖I痕滑落,齊豫抬頭怔怔的看向蛇蛻。 “可是倩兒現在不知是死是活?!鄙咄憞@了口氣,“該去哪兒尋她呢?” 齊豫收斂起情緒,眼眸中閃出無比堅定的目光,與蛇蛻道:“天君已經死了,這個簪子絕不是他帶來的,想必是寒蟬搞的鬼?!?/br> “他怎么把主意打到倩兒身上了?!鄙咄憗砹私z精神。 “窮途末路,無計可施了?!饼R豫眼底已不見了哀色,閃爍出自信道,“寒蟬預見打不過我們便出下策,想用母親來牽制我和你?!?/br> “嗯,想來是這樣?!鄙咄懹挚鄲绬柕?,“那我們豈不是被他牽制住了?!?/br> “無礙,我們先退一步,等救回母親再做打算?!?/br> 這早晨,蛇蛻與齊豫頭一次和睦的聊了許久。 商議過后,妖界大軍向后撤退,又蝸居進了暖梅谷,與此同時,一只雀鳥銜著暗信上了天宮,進了凌霄寶殿。 寒蟬掐住鳥頸,指間火焰燃起,雀鳥焚化成灰,心中的得意越發不加掩飾。 信中是齊豫的合戰書,只要萬玲倩安好,妖兵愿退出人界,返回暖梅谷。 未語先行,大軍已撤,昭示臺摧毀,天宮暫得寧靜,三界正式休養生息。 大寒悄然飄過,又一年立春時節。 梅花敗落,一片盎然春色。 休養生息之間,仙妖兩界不得放松,誰都清楚,雙王之中必有一勝。 齊豫戒了酒意,除了每日的cao兵演練,又在院中過上休閑的日子,只是心緒復雜了許多,天宮上困住的兩個始終壓在心室兩半。 “林——脩?!?/br> 晚間,坐在樹梢上,齊豫掏出荷包里的一對小虎牙,念出了許久未聽過的名字,陌生了許多。 “林脩,要是再不回來,我都要忘記你了?!?/br> 齊豫長嘆一口氣,又搖頭道:“我當初做這些又是為何,還不是為了你,可是現在啊,我不得不肩負這么多人的期望,還要去爭取我從來不屑的東西,林脩啊林脩,這都怪你,等你回來,我可要全部討要回來?!?/br> 柳絮紛飛,飄過一輪紅日,空蕩蕩的山野無有聲響。 齊豫倚在樹梢,無息間睡了過去。 ………… 暖春之初,天宮破天荒的開了一場百花宴,寒蟬主持,眾仙神小心翼翼接收請帖,思量如何與寒蟬來往。 寒蟬性子怪異孤僻且多疑,即使再想諂媚的仙官都被排斥在外,刀槍不入的同時也油鹽不進,加之站的位子高,手里權勢大,先前還算有來往的幾個老仙神也不再聯系,這次寒蟬開辦宴會,眾仙神摸不著頭腦,也著實不愿參與。 寒尊宮的侍從們忙著給林脩量身子骨,裁紙新袍子,過的比春節還熱鬧。 冬去春來,林脩身子好了許多,但依舊未脫去內襯坎肩,許是精元破損的緣故,怕冷怕熱,容不得一點摔打。 寒尊宮之所以這樣緊張置辦袍子飾品,因為寒蟬開宴的由頭是給林脩沖病,位列上位,一切物件都要最高規格。 袍子什么的,林脩只隨他們去了,不過有一件事,林脩不得不做。 “我心口痛,你快去請老仙醫來?!?/br> 半夜里,林脩痛苦的向外頭高喊,可是嚇壞了一眾侍從,請太醫事小,去報告寒蟬才最重要,這節骨眼上,林脩要是出了半點差池,全部小命不保。 “你讓仙醫速度著來,別耽擱?!绷置懘叽倥汕驳男P,務必讓仙醫趕在寒蟬前頭來。 小廝火速前去請來仙醫。 老仙醫甚至連外袍都來不及穿,進了門氣沒喘上一口,先給林脩把脈。 林脩將所有人趕了出去,與老仙醫道:“仙醫,我沒事,不用給我把脈了?!?/br> “沒事!”太醫氣惱道,“素日也不見你愛開玩笑,今日怎么這般孩子心性,老夫衣裳都來不及穿,深更半夜來給你取樂來了!” “你別氣,我今夜找你確實有事?!绷置懓矒嶂舷舍t的肩膀,又道,“我跟你說點要緊的事,你靠過來點……” 老仙醫也收斂了氣性,將耳朵靠了過去,林脩一陣嘀咕。 “西方圣天確實有靈丹妙藥,這個法子好,不僅不讓寒蟬懷疑,還能請來大尊相助?!崩舷舍t捋了把胡子,笑意不減。 “寒蟬一會兒可就來了,你再這樣笑,他都以為我病好了呢?!绷置懱嵝训?。 老仙醫收了笑意,立馬展出一副憂愁模樣,要是再添上兩行淚,活像是哭喪的。 林脩也鉆進被窩,閉上雙眼,要死不死的模樣。 兩個剛做好準備,寒蟬已經踏進臥房,直奔林脩來。 “幾月不見,怎么又瘦了?!焙s撫摸著林脩瘦削的臉頰,憂愁問道老仙醫,“小脩的病不是好轉了嗎?怎么又臥床了?!?/br> “未退的寒氣攻心,傷著五臟了?!崩舷舍t眉頭快擰成麻花了,看的寒蟬心里一顫,茫然問道,“可有醫治的法子?” 老仙醫沉默一陣。 寒蟬更加急躁道:“你盡管說,即使是刀山火海里的牛毛,我都要取來醫治他的?!?/br> “倒也不是這般困難,只是這一副藥貼宮中沒有,只有西方圣天的隨緣洞里有?!?/br> “隨緣洞……無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