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不可歸家
天蒙蒙亮起,小辟就領著沐扶蒼重新回到京城繁華的城中。 這次小辟一個手指都沒有碰沐扶蒼,她只能靠著自己的腿往回走。終于在累到昏迷前遇見了一架早早出來跑活的馬車。 沐扶蒼當機立斷,塞給馬夫十幾枚銅錢,一步跨上馬車,才轉身對貼了胡子假扮老人家的小辟招招手:“爺爺,快上來啊,我多繡兩天花就掙回來了,您可別心疼錢把自己累著?!?/br> 車夫親自把小辟扶上馬車,感動道:“您真有福氣,有個孝順后輩?!?/br> 小辟滿口答應著,顫巍巍上了馬車,背對著車夫給了沐扶蒼一個白眼。他不會拒絕馬車,不僅省力,而且在馬車里藏著遠比在大街上招搖過市來得安全。只是,她趕鴨子上架的姿勢和坑人勁兒怎么和他師妹這么像! 究竟是倆女孩脾性相投,還是沐小姐好好一個閨秀給紫山帶壞了???小辟苦惱地想,自己在師妹回來前要不要對沐扶蒼采取些措施?免得紫山因為劫持事件和他生氣。 馬車上的時間過得很快,沐扶蒼還沒有休息過來,就行駛到了沐家園子所在的街道。她撩起簾子掃視,祈盼碧珠別去報官,即使報官了也千萬別去找于捕頭。 “等等!”沐扶蒼出于謹慎,只告訴車夫自己的目的地是沐家園子對面的酒館,馬車馬上要到地點停下來了,她忽然改了口:“爺爺,您大壽之日原該吃好些,我們還是去杏花坊吧。大哥,我加錢,勞你返回去杏花坊吧?!?/br> 小辟不會是真以為沐扶蒼要孝順他,拿手指在空氣中寫到:“我會唇語?!?/br> 沐扶蒼會意,無聲講道:“我家的桂花樹上掛了黃布條,那是以前定下的暗語,表示院子出現情況。你偷偷觀察一下,看我家和周圍有什么異常嗎?” 小辟一驚,模擬著沙啞的老人音道:“哎,我的腰要顛折了,麻煩小哥叫馬兒慢一些?!?/br> 馬車速度放緩,小辟從車簾縫隙處觀察一會,又繞到沐扶蒼那側的車窗看。即使他臉上貼著易容的藥膏胡須,沐扶蒼也感覺到他變得緊張。 “你家被監視了?!毙”賹懙?。 出了什么事?即使是碧珠報官,被于捕頭接手,她也不應該系出警告的暗號。沐扶蒼念頭才起,就看見小辟繼續寫到:“不是官府人?!?/br> 人在一行干久了,很難不沾染上職業特有的氣味。小辟當久了賊,算是看不出沐扶蒼的美貌,也絕不會把官差捕快認錯。 沐扶蒼做口型:“官府雇傭的探子?” “有三個,都不是?!毙”僬J不出監視者的來歷,不是官府人,不是拿錢辦事的地痞流氓,也不是普通的小商販,他們身上很干凈,假人般的干凈,如果不是沐扶蒼的提示,他幾乎察覺不到過于“干凈”的異常處。小辟第一次遇見沒有“生活經歷”的人,讓他預感到事情不妙。 小辟摸出易容用的藥粉,示意沐扶蒼閉上眼睛。沐扶蒼不知道那三個監視者給小辟帶來的驚訝,好在倆個都是聰明人,在一起交流容易,她不帶猶豫,立即閉眼任憑小辟在自己臉上涂涂抹抹。 趕在達到杏花坊前,小辟堪堪將沐扶蒼的“面具”做好了。 沐扶蒼又補了些銅錢給車夫,車夫一邊數著錢一邊偷瞄沐扶蒼,奇怪地想:“我明明記得她十分漂亮,怎么再一看,只是普通的俊姑娘?五官好像也沒變啊,莫非是剛才光線好?” 因為時間尚早,杏花坊人不是很多,沐扶蒼扶著小辟找最偏僻的角落坐下,當真叫了一碗長壽面,一籠壽桃,并一些葷菜小酒。 沐扶蒼拿筷子戳了個壽桃,咬一口,遺憾道:“不好吃,沒金乳酥香?!?/br> 小辟小心觀察周圍,確定無礙后,依然謹慎地用老人音和沐扶蒼說話:“監視者有問題,他們簡直不帶生活的痕跡,好像是憑空冒出來的大活人,除了都會拳腳外,我看不出任何底細和情況?!便寮以儆绣X也招惹不到什么習武的神秘組織,偷遍大雍的千指和他弟子們還差不多,小辟現在完全肯定,沐扶蒼是被自己和紫山拖累了,或許是被當成同伙? 沐扶蒼理解得很快,馬上懂“憑空冒出”這四個字的可怕,追問道:“一群來路不明的人或是一個組織,利用我抓捕你們?” 小辟點點頭。 “紫山最近老老實實在沐家,再之前就是和黃得照慪氣,沒有鬧事的閑心。難道是你招惹的仇家?” “沒有啊,”小辟困惑道:“我又不是大師兄二師兄,離開千指后一直老老實實拿錢,最多在花樓和其他客人爭風吃醋。劉老頭追捕我前,我正捧一個雛,和人打了幾架。最嚴重的就打架的事了,但誰會為一個花樓姑娘花大手筆布局?有錢有力的話早把人贖出去了?!?/br> “大師兄二師兄?”沐扶蒼抓住疑點。 “大師兄我沒見過,師父說他是最得意的弟子,可惜只愛錢權。二師兄一心報仇,武功極好,幾乎不能算作賊路上的人。是他們中的誰嗎……” “聽上去,哪個都有闖禍的嫌疑。但是——”沐扶蒼拖長聲音:“你怎么不說說你那個壞心師父?他連自己徒弟都能出賣,把什么強敵招惹來都不稀奇?!?/br> 小辟皺眉道:“他身體前年就不行了,病懨懨地能做什么壞事?” 沐扶蒼放飛思路,猜想道:“可能是以前的仇家啊。我因為紫山的緣故找過他幾回,連根頭發都沒有找到?!?/br> “你當然找不到他,我師父再壞年輕時也是大雍頭一號的偷兒,輕功好能下墓會各種掩藏行蹤的手段,有時候被偷的人過了兩三年才能發現東西不翼而飛。要是給你找到,你就能向朝廷要個‘女神捕’的匾額了?!?/br> 小辟夸獎完千指,自己也反應過來:“師父得罪了人,現在被找上門,他們搜尋不到師父,就拿我們開刀?” “紫山是找不到千指,你能嗎?” 小辟思考片刻,猶豫道:“可能吧?我沒有想過去找師父,不知道會不會成功?!?/br> 碧珠眼看著小姐被小辟帶走,消失在幽暗的花園中。她不敢尖叫,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才好,呆立在門口,直到給冷風一吹,打個寒戰,才有了反應,蹲在地上啜泣。 即使沐家大難時,也有沐扶蒼做她的主心骨,現在小姐不見了,碧珠是真的慌亂驚恐。 “不行,我得救出小姐!”碧珠流了一會淚,咬咬嘴唇,重新回到屋里,思考今晚發生的事。 小辟說他是冤枉的,要用小姐交換出紫山,如果當真行得通,紫山被放出來,小姐歸家,自然是最好的結局。而最壞的結局,則是小辟說謊,他要拿小姐換錢,不過贖出小姐,花多少錢也是小事。 現在她趕快報官叫人?不行,夜深月明,萬籟俱寂,人員亂躥的話,動靜太大,小辟把小姐害了自己逃命去就慘了,何況官兵的本事差小辟太遠。碧珠能接觸到最厲害的歪門邪道是黃得照,但是牽扯到紫山,料來他樂見小辟的做法。 小辟不是濫殺無辜的無腦之輩,他目的性很強,不過要紫山或要錢兩個可能,沐扶蒼今晚還是安全的,只是和男子外出一晚,宣揚出去后名聲要壞。 碧珠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她去和黎掌柜商量,再找可靠的捕頭,小辟要人就給人,要錢,就給錢。 天方才泛起亮光,太陽還是紅彤彤的,碧珠早已收拾整齊,吩咐下人不用進屋伺候后,極力藏起恐懼的心情,要來馬車出府。 “碧珠jiejie,等等!”翠榴忽然叫住步履慌張的碧珠。 “我一件事……”碧珠擺擺手,沒時間聽翠榴言語,翠榴簡略語句,飛快道:“關于小姐!” 碧珠幾乎要大叫起來,恐懼地望著翠榴,幾乎以為翠榴是真兇之一。 翠榴把碧珠引在一邊:“jiejie一早就急匆匆出門,衣服是早換好的,又不許人出入伺候小姐,是不是昨晚小姐房里出了事?” 碧珠想起沐扶蒼夸過翠榴心細,才安下神,知道她只是從自己身上看出了破綻:“是有點小事,你別做聲,我有事要做,先走了?!?/br> “可是門口有陌生人在看著?!贝淞窭”讨?。 “有陌生人看著?”碧珠停下腳步:“什么陌生人,你說清楚?” “我每天天不亮時要出府去,將前日小姐不好交給男子處理的東西倒掉。就今天,我發現門口多了個人在等候酒館開門,可是他看著不像酒鬼,也不像貪吃的人,就那么古古怪怪地等著。我起了疑心,拿著掃把假裝掃地,繞著外墻走了一圈,數出起碼兩個可疑的,他們衣著不同,但是身上有特別的感覺,像是一伙人?!?/br> 碧珠心里發寒,她沒來得及報官呢,監視的人絕不會是官兵捕快。如果黃得照有意插手,他大可直接上門與小姐商談營救碧珠的事。紫山小辟獨來獨往,最多兩人結伴。算來,府外的人只能是柳府的陰險小人或是偷走珍珠陷害紫山的jian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