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忍不住說話了。

    “婉芳，哪兒有的事呀？你不要瞎說呀，會讓人誤會的。我們進村是為了工作，不是為了吃喝?！绷周幍膽B度嚴肅起來了。

    徐婉芳明白他的意思，聽了就道：“我知道我知道，只是吃一頓而已嘛，不用這么大驚小怪?！?/br>
    沒想到的是，老孫頭的女兒也來了。原來，她是和老孫頭一起來的。只是爹在前頭，她故意跟在后頭，躲在一個誰也不注意的地方。春艷的耳朵尖，一聽，林軒竟然真的沒有什么女朋友，心里開心極了。她紅著臉，卻又大大方方走上前去。對著林軒：“林醫生，徐醫生，我爹的廚藝真的挺好的。他是誠心邀請，你救了我，這頓飯是應該請的?！睋Q了衣服的春艷。整個人顯得容光煥發，看起來比剛才好看了不少。

    春艷的眼睛一直盯著林軒，說真的，這讓林軒不好意思。

    “不用謝我，這是我應該做的。換成是別人，也會這樣做的?！?/br>
    林軒真不覺得有什么。平時，他就是一個樂于助人的人。做的好事也多了，反正至少也有幾十件。這點事情，真的是小意思啊。

    可是春艷不這么認為。

    她還是熱情地邀請林軒去家里吃飯。

    徐婉芳就道：“要不，林軒。你就去吧?！?/br>
    林軒想了想，就道：“到了中午再說，現在我們要出發去養殖場了?！?/br>
    他今天要去的，不是老孫頭家的養殖場，而是一戶姓高的人家。到底這些死去的豬是因為瘟疫呢。還是別的原因，市為健委已經下達了要求，越快越好。這才是重中之重呀。

    老孫頭知道孰輕孰重，聽了這話就道：“好，工作第一。我不耽誤你們。要是實在來不了，沒事的，我叫春燕送給你們吃，也是一樣?！?/br>
    反正，這個人情林軒不管怎么得收下。

    一個小時后，林軒就帶著徐婉芳等人去了老高家里。老高家是村里的困難戶，住在村子后頭一個僻靜的高地上。他家里就養了五十頭豬，這下死了四十幾只，只剩了兩只小豬是健康的。老高為了養豬還借了不少錢，這下出現了豬瘟，老婆罵罵咧咧地罵了好幾天。老高四十歲，兩個兒子還在上高中，正是用錢的時候。這下豬沒了，又不能吃，更不能賣，兒子學費從哪里來？

    老婆一罵，老高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看著這些死去的豬，老高的心里痛呀?，F在飼料的價錢也貴，豬也是養不起的。沒想到養的肥肥白白的豬，突然一下子就死了，這叫他怎么能夠接受？

    老高也難過，只是忍著不哭。他將瘟豬放在一個溝壑里，幾天過去了，溝壑里的水已經臭了。當林軒等人走到老高家門口的時候，就聞到一陣陣的臭味。虧得這里就他一戶人家，如果和鄰居挨得近的話?？隙ㄒ煌对V。林軒捂著鼻子，都戴了口罩了，可還是臭味難忍啊。徐婉芳李美麗等人同樣覺得臭氣難熬。

    “有人嗎？有人嗎？”

    叫了好幾聲，老高耷拉著腦袋過來開門了。他和他婆娘一個樣，沒戴口罩。這就不衛生了。林軒好意問他為什么不戴口罩？

    老高沒好氣地說道：“買那玩意兒干啥呀？能吃還是能喝，反正我不糟蹋錢！有買口罩的錢，還不如給我娃兒買牛奶呢！”老高是一臉的不在乎。他又說，如果閻王爺真的想讓你死的話，不管戴多少口罩，都是沒用的，都是瞎折騰。老高這種無所謂甚至視生命為兒戲的態度讓林軒和徐婉芳異常不舒服。

    不，他們難受的不是老高對生命的漠視。而是他說缺錢。是的，老高家的屋子和老孫頭家的很不一樣。老孫頭家里人住的是通透的樓房，還有副業，兒女們都有正當職業?？衫细呒疫€是三間低矮的平房。這種平房村里人如今已經沒人住了。這種樣式的平房和林軒等人住的宿舍又大不一樣。平房不是磚塊壘起來的。是用石棉瓦搭建而成。農村人都知道，石棉瓦搭建的房子，冬天冷，夏天熱，四季漏風，只能用來搭建雞棚鴨棚，根本不能用來住人?？墒?，這三間低矮的平房住了老高和她老婆孩子四口人。不，不止。林軒發現一個瞎眼的老婆婆拄了一根拐杖顫顫巍巍地出來了。老婆婆是老高的老娘，今年已經八十歲了。她眼瞎了以后，生活就更加不便了。

    老婆婆是個懂禮貌的，知道來客人了，一個勁地說道：“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家里窮。沒有燒茶，你們不要生氣啊?！?/br>
    她已經在這里住慣了，一點兒聞不出什么香的臭的東西。她不吃什么硬質的食物，因為口腔缺牙，一天到晚，只是喝粥。

    林軒看著這老婆婆，心里十分難過。老婆婆看上去就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牙齒也掉光了。她可以去醫院配置一副假牙的。但很明顯，因為缺錢，老高寧愿讓老娘嘴里沒牙。

    老高老婆一聽有醫生登門了，不但沒燒茶，反而責怪起他們來?！斑@個時候才來醫生已經晚了。反正，我家的豬都死了好幾天了。又不能吃，又不能賣錢，你們要是好心，給我們一點補償，也不枉我喂了半年的豬?！崩细呃掀耪f著，嘴里又嗚嗚嗚地哭起來了。

    這讓林軒心里更不舒坦。徐婉芳也嘆了一口氣。

    這戶人家是真的窮呀。就算她說要燒茶，林軒也不好意思吃的。

    雖然他們是來工作的。但看著這戶人家，林軒還是從口袋里掏了幾百塊錢。老高老婆喜滋滋地立馬就要收下。但老高立馬擋住了。他罵老婆不要臉，人家醫生的錢就是容易的？人家不也得上班？他命令老婆將錢拿出來還給林軒，但是老婆不愿意。

    “家里都沒油了，再說，孩子們回來，也沒吃上一頓豬rou，養豬的不吃rou，這是什么日子？”老婆和他犟起嘴來，說完又哭起來了。

    這讓老高更煩了：“你一天到晚要哭多少次？家里都讓你哭窮了?！?/br>
    “我不哭，家里就有錢了嗎？”

    夫妻兩人吵起嘴來。老高的老娘什么都看不見，又不好勸誰，想想，也在一旁哭起來了。氣氛真的壓抑呀。這讓林軒不理解了。既然這樣，為什么他家不申請低保呢？

    就這個問題，林軒也問了一問。

    老高慚愧地說道：“我申請過，但是我家不符合低保的條件?！?/br>
    “為什么？”

    “我是個健康人，有手有腳。老婆也不是殘疾人。我們有掙錢的條件，村里不給批?！?/br>
    林軒想想，此話也有幾分道理。畢竟，老弱病殘是優先照顧對象。老高和老婆還不算老，有手有腳，為什么要讓他吃低保呢？可老高家為什么這么窮？這是什么原因？

    經過了解，林軒明白了，原來幾年前，老高家里遭了大火。一把火不但把房子燒了，連同家里的家具也一股腦兒地被燒了。什么都沒有了。本來他們家還算殷實，這下徹底地成了窮人。當初村里也是救濟過的，無奈，老高的老婆不會過日子，有了錢就去買吃的喝的，本來能蓋瓦房子的，結果建成了石棉瓦的房子。加上兒子上學要用錢，家里實在是窮的就差上房揭瓦了，呵呵。也沒瓦。后來，兒子的學校知道了，也減免了學雜費，但生活費還是自己掏啊。老高老婆也不知為了啥，就是不想上班。她說女人嘛。就收拾收拾家務，嫁了人，就得靠男人養。老婆這樣說，老高也不能說什么。

    了解了情況，林軒更認為自己這點兒心意。老高更應該收下了。

    “拿著，又不多。對了，你家的豬埋在哪兒，帶我們去看看？”林軒掏出手機，想先拍幾張照片。

    老高不好意思地收下了。這錢。瞬及就被她老婆拿去了。

    老高帶著林軒一行到了家里的后院。更臭了。一進養殖場，除了蒼蠅在頭頂亂飛，徐婉芳還看到了老鼠。天啊，農村里的老鼠竟然能長成那么大！起初，她以為是肥貓?？刹粚?。那一只很快竄過去的動物，不是貓狗，而是一只肥得不能再肥的老鼠！

    李美麗也看見了，她膽兒小，雖然身為醫生，也見過各種奇怪的動物，但還是嚇了好大一跳啊。李美麗猛然拍著胸口，嘴里喃喃說道：“怎么會有這么肥胖的老鼠？怎么會有這么肥胖的老鼠？”

    徐婉芳安慰她：“不要怕，不要怕?！?/br>
    其實，她也有點兒怕。這么臟亂的環境，竟然能養豬？也是服了。到了溝壑辺，那就更臭了。溝壑里不不光是豬的尸體，還有密密麻麻的一種水生植物。林軒問老高這叫什么？老高說自己也不知道，反正村里的人不吃，好像叫紅花草，林軒記住了。

    “你給豬喂過紅花草嗎？如果喂過，喂過幾次？”林軒取了一點紅花草的葉子，夾在筆記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