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說的話，自然引起了林軒的興趣。

    其實，那幾年，丈母娘是怎樣虐待他的，身為當事人，他當然心知肚明。自己是受害者，是忍讓著。不過，他還是想知道，作為施虐者的徐母又是怎樣一種看法？雖然。這以后在泰城，徐母也哭哭啼啼地對著自己道歉，說當初不該那樣。自己就是瞎了眼就是有眼不識泰山?，F在林軒果然發達了，她就是越劇珍珠塔里的勢利眼的姑母，愿意當著女婿的面頂著香盤賠罪，只求林軒還和女兒在一起。

    可是，林軒心里也清楚，丈母娘對著自己。多多少少還是帶了一些表演的成分，是作秀，是博取同情。那么?，F在她對著第三人徐奶奶，對自己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看法呢？說真的，林軒很想知道。

    徐母就嘆了一口氣：“不要和我提林軒?！?/br>
    老奶奶就諷刺：“怎么？我說到你的痛處了？你不樂意了？不過，你不讓我說，我偏偏要說！我的好孫女婿可是這天底下打著燈籠再難找的人，要說你就是一雙豬眼睛，不管當初他是窮是富，當初我看了第一眼，就知道他會出息，這是一個有出息的孩子！”火堆之旁，老奶奶提起林軒，眼睛里還是有著和年齡不相稱的光芒。徐奶奶的話，聽得林軒心里無比暖和。其實，當初在見到奶奶的第一眼，林軒心里就涌起一股奇怪的暖流。他沒有見過自己的爺爺奶奶，但很奇怪，徐婉芳的奶奶，在他心里立刻涌起了親人般的感覺。他想和徐奶奶建立起一種穩固的異乎尋常的親情聯系。所幸還是做到了。

    哪里知道，徐母卻嗤之以鼻：“哦，這么說來，你是火眼金睛呀！我是豬頭豬腦豬眼睛，你是神仙下凡，什么都看得出來！”

    “怎么？難道不是嗎？不過，倒是難得哦，你這樣一個厲害人，還愿意承認自己是豬眼睛。我真的高興??！”老奶奶又在話語里拿捏徐母。

    幾回下來，徐母真的快發飆了?！拔艺f，你也不用老這樣說我吧？真是的，難道我就沒有好的時候？林軒和我也有和睦的時候，我們之間的相處還是愉快的。要不，他能在我家里呆三年？我要真的對他不好，不說是人，就連貓狗也要逃出去的?！?/br>
    徐母為自己辯解。

    林軒躲在樹下一言不發。丈母娘有心情好的時候嗎？有的。那是自己發了工資，頭一個上交她老人家的時候。丈母娘接過工資，嘴角會露出那么一點微笑，然后給自己一點零錢，說也不要穿的那么寒酸，去街上買一點像樣的衣服鞋子，別讓鄰居們看出來，說是自己虐待了他。呵呵。其實林軒買衣服鞋子不花什么錢，他不好這些。徐母說的什么一點像樣的衣服，也只是提醒林軒不該將錢花在穿戴上。以前的林軒，說實話，脫掉外面穿的白大褂，里頭的穿戴啊。那簡直和一個乞丐一樣。難怪那會兒在醫院，有人打趣徐婉芳，說她干啥想不開，干啥要找一個要飯的？又說這個要飯的，到底是憑借了什么本事，怎么混到醫院里來了？他有醫術嗎？他有能耐嗎？別是東郭先生濫竽充數呀？反正，當初質疑的人很多很多。那段時間，是徐婉芳快要崩潰的時間，也是自己最自卑最自我懷疑和迷茫的時候。所幸，自己是走出來了。林軒也是因為當了徐母的上門女婿，才知道這天底下的上門女婿日子過得如意的少，過得憋屈的多。徐母就算給他零花錢買衣服，可如果衣服的價格超過了一百塊，等回來讓她看到了發票，即刻要咆哮的。說什么林軒不該這樣大手大腳。年輕人嘛，就該將心思用在事業上，至于吃什么穿什么的，都不用放在心上。衣服，穿舊的就好。至于吃的么，就更應該簡單了。那段時間。林軒為了省錢，徐母可是沒少將自己去世老公的衣服送給林軒穿。其實，穿死人的衣服。林軒并不忌諱，畢竟這是自己老丈人的。但要命的是，這些衣服舊也就舊罷了。更重要的還是臟。徐母沒有將衣服洗干凈，就叫林軒穿上對付。好幾次，林軒提前下班。將那些丈母娘的賜予都一一地浸泡在洗衣機里，自己親手洗干凈。

    那真是一段黑暗的日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來的。穿得差。吃得更差。徐母區別對待林軒和自己女兒，留給女兒的是雞腿紅燒rou雞翅紅燒魚，給自己留的就是剩飯，有好幾回干脆就是稀粥，因為天熱的緣故，有些都餿了，味道很不好聞。但徐母不知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非要當著她的面，叫林軒將這些殘粥剩飯吃干凈了。徐母也會挑日子。她叫林軒吃的剩飯剩粥，都是背著女兒們的，婉芳不在場的時候。所以，這些事，徐婉芳并不知情。而林軒也選擇了不說，因為家務事說不清楚的，他不想讓婉芳分心。既然是男子漢大丈夫，那就承受一點小委屈嘛。沒什么的。熬過去了就好。一旦女兒們都回來了，徐母又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對著林軒說長說短，比親娘還親。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一個勁地往林軒的面前送。徐母自然是耍了心機的。但林軒也真的不能明說。

    林軒想起以前那些事，不禁苦笑了笑。雖然時過境遷，他沒有放在心上，但陡然再一回想，心里還是不好受哇。以前自己其實是可以反抗的。有些話有些事說清楚了反而更好?；蛟S徐母就是這樣一步步地試探自己的底線，認為自己軟弱可欺，所以才更加有恃無恐。林軒陷入了對往事的沉思，一點沒留神徐奶奶的身后真的有危險。剛才，老奶奶調侃兒媳婦怕蛇，用一條不存在的蛇嚇唬嚇唬她，沒想到，真的有一條蛇出沒，蛇聞見了栗子的香味，真的循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