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和他爸爸一樣，自小就喜歡關心別人，助人為樂。

    他知道，老李頭是鰥夫，身體還有些殘疾。爸爸去世了，管家卷走爸爸必生的積蓄逃走了，家里的傭人也都投奔了別處。

    老李頭在林家多年，這一離開，不知要去什么地方。

    “少爺……”林軒打開了話匣子，老李頭的話也多了，“我給人看門，給一個開小工廠的人看門。工廠附近有塊空地。沒事的時候，我就種種菜。這幾年，就靠著看門給的工資，還有賣菜的錢。過日子?！?/br>
    “李伯伯，辛苦你了?！?/br>
    “不辛苦，少爺，我一人吃全家不餓。每月的工資我基本不用，一年下來，能節省不少錢。少爺，您在外頭這幾年，都是怎么過的呀？”

    老李頭關心林軒。

    “我還好?！?/br>
    林軒這幾年過得也不平靜。

    “少爺。您還沒吃飯吧？走，去我家，我給您做飯吃?！崩侠铑^慚愧地說，少爺回來了。這兒離最近的鎮上還有一點路，他老了，走不動，只能在倉庫里給他做飯。

    “李伯伯，我不餓?！?/br>
    “你大老遠的回來，怎么不餓呢？”

    “我要去墓地，下次吧?！绷周幫窬芰?。

    “下次？少爺，您這是瞧不起我老李頭？我老李頭做的飯菜也不差。當年，你爸爸就愛吃我做的揚州炒飯，說地道，香。我今天還給您做蛋炒飯，就像伺候老爺一樣?！?/br>
    林軒的爸爸在吃飯上有點兒古怪，明明有廚師，但平常并不讓廚師做飯，頂多叫廚師煮點兒粥。他愛吃揚州炒飯。林軒疑心父親的老家是揚州，雖然他在世的時候從沒有對林軒肯定過。整個宅子里，就數老李頭會做蛋炒飯，老李頭也算半個揚州人。

    老李頭這么熱情，林軒真的不好拒絕了。

    不如下午再來。

    還有……他很想知道管家這幾年都逃到哪兒去了，有沒有什么消息？這個跟隨父親多年的管家，實在太可惡，不但背叛了父親，還卷走了父親一輩子積累下來的財產！

    老李頭熱情地帶著林軒朝他的看門地走去。

    還沒進去，兩只狗就汪汪叫了起來。

    老李頭就訓斥：“再叫。再叫打死你們。他可是我的貴客！”

    狗東西都是有靈性了，聽了立刻不叫了。

    老李頭的屋子不大，但收拾的還干凈。不一會兒，香噴噴的蛋炒飯做好了。老李頭端著飯碗招呼林軒吃，林軒趕緊說謝謝。

    “不用謝，少爺，您不嫌丑，就吃上幾口，也算是我的心意?！?/br>
    林軒吃了幾口，真香。

    可他還是心事重重?！袄畈?，你知道顧管家的消息嗎？”

    老李頭不想提著個人，一提心里就激動?！吧贍?。那就是個壞人。不過，老天瞎了眼，他逍遙了這幾年，還是沒被警察抓住?！?/br>
    顧管家這個人，林軒當然認識。四十左右的年紀，小眼睛，鷹鉤鼻。不笑起來像老鼠，一笑起來像只貓，看著陰瘆瘆的，不知道爸爸為什么一定要他當管家？

    老李頭突然說了一句：“我和他一起洗過澡，那會，他要我幫他擦背。顧管家的后背植過皮。就算他整容了，那身上的一大塊也整不了，少爺，總有一天你會找到他的?！?/br>
    老李頭的話很怪異，但無異于對林軒透露出了一點信息。

    “李伯伯，你是不是還想說什么？”林軒放下碗，緊緊握住老李頭的手。

    老李頭就低著頭，又勉強笑了笑：“少爺，我還是那一句話，多多尋找后背上……”

    老李頭的話與林軒來說是安慰，可也很沉重。

    難道為了尋找顧管家，他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泡在澡堂子里洗澡？不過，這也算是線索。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相信，顧管家這個惡人一定會受到法律的制裁。

    下午。

    林軒買了花束，去了父母的墓地。

    他在父親的墓前。再次立下誓言。

    三天之后，林軒再回江城，下了車站后，天色已近黃昏了。時間過得很快，夏天一過就是秋天了?，F在已經是初冬。冬日的江城隱在淺淺的霧色中，天空是幽暗的藍色，明凈得如同一方寶石，微薄的晨曦透過薄霧灑下來，為這城市平添了幾分柔柔的韻感。

    街道上行人匆匆，車輛緩緩，誰也沒有留意到林軒的醫館的長椅上坐著一位孤零零的老人。

    老人約莫五六十的年紀，一頭蓬亂的灰白頭發襯著一張干瘦的臉，顴骨高高隆起，一雙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窩里，可卻炯炯有神，一直凝視著眼前的門頭牌。

    林軒起得晚，一開門就看到眼前坐著一個虛弱的中年人。

    微微怔愣，走過去想問他是否需要看病或者幫助。

    “這位大伯，你是要看病嗎？”俯身詢問，見他沒有反應。又伸出手想把他扶起來，“你是在這里等什么人嗎？要不到里面去吧，外面怪冷的?！?/br>
    這次中年人仿佛聽到了，微微轉頭看向他，渾濁的眼眸里浮著淡淡的水霧，竟似十分傷心的樣子。

    林軒疑惑，他怎么見到自己就落淚呢，莫不是想起了什么傷心事？

    “伯父。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

    中年人顫了顫嘴唇，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蓬亂的頭發遮擋在了整張臉上?？床怀鏊拈L相，此人聲音激動：“軒兒，是你嗎？我是你父親呀?！?/br>
    父親？林軒的腦子“嗡”的炸開了，他微微一愣。面前的這位中年人是自己的父親？

    匪夷所思。不敢相信。絕不可能。

    父親早在三年前就去世了，怎么可能復活呢？人死不能復生。而且，這個中年人的相貌和父親相比，還是有很大的不同。

    父親身材較胖。氣色好，聲音洪亮，走路像風，可眼前的中年人身體瘦弱。臉色蠟黃，看著不足一百斤的樣子。

    林軒認為他一定認錯人了，就解釋說：“我爸爸早在三年前就去世了，伯父，我真的不是你兒子。不過，我能理解你找兒子的心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