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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文才:……開始懷疑今天課上出口成章的人是個假人。 “找我有事?” 譚昭將燒紅的模胚放入水中,刺啦一聲,頭也沒抬道。 馬文才嗯了一聲,也不拐彎抹角:“你答應山長講課,是不是答應了什么?”那樣的祝疏之,恐怕連祝英臺這個親meimei都沒見過,突然這么大張旗鼓地暴露出來,絕對不是隨便玩玩這么簡單。 “沒有?!?/br> 譚昭又繼續打起來,直到再次傳來刺啦一聲,馬少年這才又聽到人開口:“你知道這里的爐火,是怎么點燃的嗎?” 第130章 玄不改非(二十七) 怎么點燃的?當然是用火石點燃的。 馬文才顯然沒跟上打鐵人的思維邏輯,但譚打鐵非常擅長自圓其說:“你看這火, 只要一點火星, 都不用細心呵護, 給他充足的木材,嘩——” 譚昭打了個響指, 給自己加了個音效:“足以燎原?!?/br> 說罷,也不看馬文才,繼續釘釘釘打起鐵來, 干一事專一事, 萬一打到手就不好了。 “你……” 憋了好久, 馬少年才憋出這一個字來,他想說很多, 可到了嘴邊, 卻都消散了。他能說什么?問你到底想做什么, 又或者求什么? 都不太現實, 到了此時,馬文才發現自己當真不太了解祝英玄, 這個人平日里看著像是好好先生, 誰出了事都會伸手幫一把, 但大事上面, 又格外地堅定。 不以物喜, 不以己悲嗎? 這話聽著輕松,可真要做起來,又有幾人能做到??! 祝英玄是什么絕世大傻子, 這世上居然當真有人還這么虔誠地抱著一個理想,身體力行著,希望有朝一日能夠一償夙愿!要擱往日,他指定不屑一顧,這世道自己都顧不全,哪還有精力去管他人生死。 可……他居然有些被感動。 “有這么難以接受嗎?”譚昭看著少年的臉,終于忍不住吼了一聲。 馬少年果斷點了點頭:“嗯,有點?!?/br> “受傷了?!?/br> 馬文才立刻跑過去,臉上有些擔憂:“怎么了,是打到手指了?” “……沒有?!?/br> 譚昭默默縮回了手,不再皮了,專心致志打著鐵。 托某人那一堂課的福,原本在書院里就有些名氣的祝英臺頓時變得“炙手可熱”起來,光她打個水的功夫,就有不下十個人來找她搭訕。 問題從打聽她七哥婚配到如何學習再到七哥的老師,應有盡有,祝英臺疲于應付,回到宿舍就倒在了床上。 “累死我了?!?/br> 梁山伯就安慰她,他就是老好人,其實如果不是出于讀書人的矜持,其實他也很想與英臺的七哥探討下學習的問題。 “七哥也真是,你不知道,他站在臺上說是這節課的夫子時,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祝英臺那時候想,完了完了,祝家的臉面真的要被她和七哥丟光了。 她光設想就想了不下六七種,然而……想象中的丟臉并沒有到來。 恍然的一剎那,祝英臺突然意識到,七哥似乎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情,以前七哥經常出去混,這天上那邊玩,明日騎馬去開詩會,名頭喊得高,卻從不做實事。 那時候,她是有些嫉妒七哥的,明明擁有走出去的能力,卻束手不做,反而荒廢度日,不思進取。 而現在,那樣的七哥漸漸淡了,一個睿智幽默的七哥愈發清晰,他學富五車,卻不恃才傲物,甘于平淡卻胸有丘壑。 但她有一個問題,七哥要這么有才,早干嘛去了,要爹爹知道,至于挨這么多打嗎?閑的沒事窮開心???! 聰明人的想法果然常人無法理解。 梁山伯安靜地當著知心樹洞。 “山伯,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提前離開書院,你會給我寫信嗎?”祝英臺抱著雙腿,忽然開口道。 梁山伯正在整理書籍,聞言不由地一楞,他有些不太明白英臺的意思:“為什么會提前離開書院?” “只是如果,山伯你不要這么較真?!?/br> 梁山伯是穩重,又不是傻,若連這都分別不出來,這書也不用讀了:“你七哥,是來帶你回家的?” Biu——直中紅心。 要說帶,其實也不然,祝英臺知道,七哥絕不會勉強她,甚至馬文才也已允諾,不會泄露她的女子身份。 一切,都走上了她想走的路,她還可以留下來,像個男兒一樣,再讀兩年書。 可兩年之后呢? 祝英臺的情緒前所未有的低落,未曾感受過自由,倒還好,可她已經見過外面的絢爛,再讓她回閨中繡花撲蝶,如何可以! 七哥說得沒錯,她出來求學,說的冠冕堂皇是為求學,實則不過是逃避。 她不想嫁人,不想跟其他女子一樣枯守閨中,做賢妻良母,一生為一個小家cao勞,知心人難求,她不愿意賭。 生在世家,她見多了女子付出、付出還是付出,可得來的卻并不多,她不喜歡那樣的生活,甚至難以想象自己以后管理后宅的樣子。 萬幸,她有開明的父親母親,疼她的兄長,但世道如此,不是一人能夠抗衡的。 祝英臺知道自己很任性,不聽話,叛逆,但她實在不想違逆自己的本心,如果她是男兒該多好啊。 她搖了搖頭:“不是,山伯你別多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