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疼
四月中旬。 周二。 西岳大學大課間。 “同學,我可以坐這兒嗎?” 像清泉,叮叮咚咚的就敲進魏亮的耳朵里。 轉過頭,一雙靈動流連的雙眸凝神聚氣的看著他,風情萬種又專注不已。 一個女生專注的看著你,又在你注意到的時候小臉通紅地躲閃開,一定是在暗示著什么。 魏亮不由自主地吞咽著口水,期盼又埋怨,她怎么還不躲開? 是不是自己看得還不夠明顯? “我可以坐這里嗎?” 金寶寶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她知道這是謝有鶴的室友,要愛屋及烏,所以她刻意放緩的口吻是袁鑫 都沒聽過的和藹親切。 當然還有一點狐貍精自帶的撩人。 魏亮還是沒說話,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金寶寶面色一沉,煩了,直接坐下來。手撐著腦袋,背過去,不想再看魏亮癡癡傻傻的樣子。 魏亮還呆著,也不覺得她這個行為無禮。 深吸了一口氣。 香啊。 香的魂都飛了。 一個座位而已,要命都可以給她。 等下,座位? 迷失在美色中的魏亮終于有了一絲清明,老叁被南教授的博士叫走,估摸著時間像是要回來了…… 戀人之間存在某種難以言喻的默契,心意相通,無需言語、無需提醒,便能夠準確找到彼此。 視線在空中相撞。 滋啦滋啦碰撞出隱秘的花火。 曖昧。 偷情的味道。 不同于那些大學時期連高光腮紅都沒在臉上抹明白的小姑娘。從小就美而自知孤芳自賞金寶寶早已經完全熟諳了男人劣根性 戳不透的窗戶紙,才最撩人。 她喜歡看謝有鶴為了她失措、張皇的樣子。 謝有鶴一眼就看見了她。 穿了個白色體恤,左胸小口袋上繡著一個米老鼠。 是她那天選的同款。 金寶寶唇角上揚,她真的好喜歡謝有鶴純純的樣子。 真摯、簡單。 她又看了眼他身上的印著米老鼠的T恤,整個人都清清爽爽的。像是薄荷水。 還有些幼。 真聽話,讓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 收回視線,指尖在課桌上敲擊著,耐心地等他過來。 她漫不經心又從容的樣子反讓謝有鶴有些不是滋味。說不要在學校公開的人是她,在學校勾勾搭搭的也是她。 她就喜歡看自己為了個虛無縹緲的男朋友身份生悶氣? 剛坐下,那邊的張寸頭大喊一聲,捂著下嘴皮,張牙舞爪的探過頭, “帶紙沒有?帶紙沒有?” 血珠從他的厚實的嘴唇溢出來。 紙? 金寶寶看著謝有鶴翻了這邊褲子兜又翻了那邊褲子包。 男孩子啊。 嘆了嘆氣,從包里拿出一包紙,遞過去,“用我的吧?!?/br> 用囂張霸道的美麗無差別攻略男人的毛病,已經刻到了她骨子里。她需要很仔細地握住自己和他室友 示好和撩人的界限。 所以她把紙交給了謝有鶴。 “謝了,老叁?!?/br> 張寸頭拿紙沾了沾嘴唇,抱怨著,“煩得很。一年到頭嘴巴都起皮?!?/br> “水也喝了。跑廁所都搞不贏,還他媽干的跟從塔克拉瑪干回來的似的。每天都在爆皮?!?/br> “cao?!?/br> 他剛就手賤撕了一下,居然扯出血了。一米九的大糙漢,疼的居然哆嗦了一下。 嗯? 居然有這么多可以和他室友打好關系的機會? 金寶寶勾了勾謝有鶴的手指,算是跟他打了招呼,讓他別瞎吃醋。然后從包里掏出一支唇膏,直接遞過去, “可能是唇炎。試試這個吧。晚上厚涂就可以了?!?/br> 怕那個人多想,她又補了一句,“新的。便宜又好用。我還有很多?!?/br> 顏值開道。 少有人拒絕。 張寸確實猶豫了一下,大學幾年,他跟金寶寶壓根沒說過話,就只知道有這么一號人物。 驟然這么熱心,是純純的同學情誼吧? “老大,你就拿著吧?!?/br> 謝有鶴幫腔,口吻里的熟稔,讓張寸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別人女孩子都沒多說什么,他自己在那里扭扭捏捏跟個娘們似的。收下軟膏樣的唇膏,舞了舞,“謝 啦?!?/br> “沒事?!?/br> 金寶寶往后退了退,單薄的后背突然貼上一只guntang的手臂。 很強烈的占有欲。 他的手指還在她腰窩那里畫著圈。 謝有鶴說不出來什么感覺,就是感覺有點高興,他那天查了女孩子會主動向自己男朋友周圍的朋友示好。 “誒,情侶裝!” 張籃突然喊出來。聲音有些大,周圍的人基本都聽到了。 謝有鶴突然緊張,整個人繃直,像是瞬間拉滿的弓弦,喉結不由上下滑動。 直直的盯著老四,不敢看她。 她會承認嗎? 他承認自己在期待。 心臟都被她攥住了。 不輕不重的議論聲鉆進金寶寶的耳朵。 “不會吧。金寶寶和謝有鶴?!?/br> “不搭啊?!?/br> “什么時候的事情啊?!?/br> 其實他們還想說這是什么富家千金和窮小子的玄幻故事。 但是好歹讀了個大學,基本的素養還是有的。 嚼舌根還是不要在當事人面前的好。 金寶寶冷淡一笑,像是從冰山上劈落下的冰巖。 哄的一聲砸的所有人僵住。 她今天也穿了白色的T恤。 他的米老鼠印在胸口。 而她的米老鼠印在左胸口的小袋子上。 觀察倒是仔細。 她掃了一圈那群自以為聲音很小吃瓜群眾,寒視線如冰炸裂,冰沫子也生刮的他們脖子特。 一個個噤了聲。 “我們……” “優衣庫?!?/br> 身后那只手臂驟然僵硬,她甚至感覺到上面因為憤怒而突然隆起的肌rou。 抽開。 后背冰涼。 金寶寶的心也跟著下沉。 墜得她心慌。 完了。 “哦,哦。也對?!睆埢@趕緊搭腔,他剛喊出那一聲就后悔了。 這些人嘴巴怎么那么碎。亂七八糟說些什么啊。 所以乍一聽見優衣庫那叁個字,他居然聽出了哎一古的親切味道,自作聰明的又補了一句,,“那我趕明兒也去買一件,跟叁哥湊個兄弟裝?!?/br> “嘿嘿嘿?!?/br> 笑的有些尷尬。 但好歹化解了這場因為他帶來的沖破階級的八卦。 “誒,金同學,有沒有什么手霜推薦???” 魏亮拍了一下張籃,怪他大嗓門兒,見機插進來,想要暖個場子。 “我這個手也最近也干。還起裂紋?!?/br> 就像8D的環繞聲,在她腦子周圍跑來跑去。 金寶寶埋著頭,沒有應。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座椅下面,她的右手死死的拉住謝有鶴,仿佛把一身的重量都壓在那只手上。 不讓他走。 這次走了,他可能就不會回來了。 越是單純熱烈的人,對待破裂的感情反而決絕。 不會拖泥帶水。 她怕了。 “金,金同學?” “?!?/br> 上課鈴響。 那個人起身離開的趨勢減輕,金寶寶稍微松了一口氣,她的手因為用力過度,而有些抖。 “用這個?!?/br> 金寶寶快速掏出一只手霜,擠出一部分在自己手上,剩下的那管全部給了魏亮。 謝有鶴全程都不看她。 仿佛老僧入定。 由著她牽住自己,用她的手一點點為他涂抹著手霜。 他的內心波濤洶涌,澎湃的水壓恨不得把自己撕裂。 她的那叁個字,兵不血刃,一點遐想空間都不給。 既不給別人,也不給自己。 就像把開了放血槽的刀子直愣愣插進他心臟,毫不留情。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夠好,讓她在那種情形下都不愿意承認自己和她的關系。 她保護了自己跟袁鑫的秘密,那他跟她的關系呢? 呵,階級壁壘。 放課鈴聲響起。 魏亮幾個人也松可口氣,斜斜瞥了一眼那兩個人。 氣場完全不對付。 金寶寶剛開始還會禮貌的應他一兩句,后面就完全冷場。 果然美人是不會輕易下凡的。 老叁就更不用說了。 冷著臉,跟個冰柱子似的,誰敢惹他就倒誰身上。壓個血rou模糊。 兩個人就坐在那里完全不動。 直到清潔阿姨進了場,又出去。 “可以放開嗎?” 語氣平穩客氣。 金寶寶的心臟就像被什么扎了一下,疼得要死。 “不要?!?/br> 聲音很細,但是很堅定。 謝有鶴轉過頭看了她一眼,水霧凝結。 楚楚可憐。 她的內眼角有點尖,像一只鳥喙,一點點啄食著他的血rou。 看著無辜,卻做著最殘忍的事情。 掙開手,收拾東西。 “你生氣了?” “哼,”謝有鶴停下動作,笑得有點殘忍,不知道是在折磨她,還是在提醒自己, “我沒資格?!?/br> 「我有什么資格?!?/br> 「有的。你有的?!?/br> 他的資格都是她賦予的,生殺予奪都在她的一念之間。 以前是。 現在也是。 “你有。你有?!?/br> “你……你聽我解釋好不好?!?/br> 金寶寶拽住他的衣角,一臉慌張。 謝有鶴充耳不聞,只是眼神冰冷的看著她抓住自己胳膊的手。這個人啊,心腸壞得很,一直把自己逗著玩兒。 不知道她還要玩兒到什么時候。 心下一狠,稍微用力就掰開了她的手。 走下臺階。 一氣呵成,沒半點停留。 “謝有鶴!” 聲音尖利。 像是杜鵑啼血。 他停下,卻仍是背對她,口吻冰冷,“南教授要去四九城參加一個學術交流會,給了我一個名額?!?/br> 謝有鶴覺得自己就是個傻逼,什么都還沒確定就在那里為了她把整個人生都重新規劃。 他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下來一個很重的決定, “一周,剛好也給你和我一個冷靜時間?!?/br> 金寶寶一怔。 什么冷靜,冷戰之后就是你死我亡的分手。 “不要?!?/br> 金寶寶掙著起來,膝蓋正撞著課桌,鉆心的疼痛一下子席卷全身。 豆大的淚珠一串串滾出來。 ”謝有鶴,我疼?!?/br> 疼得要死。 都不會呼吸了。 整個腦子都在缺氧。 他要走了。 “金寶寶,我不是你對現有狀況不甘心的掙扎。不是你沖破枷鎖的鑰匙?!?/br> 他不是她的調劑品。 不是她的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