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相應的，城墻上的皇帝也落不到什么好。

    此舉，只是這倆兄弟還殘存這最后一點點臉面和默契而已。

    李元清見上面人遲遲不開口，便先喊道：“有什么話，說吧！”

    李元始手搭著城墻，看著下面策馬而立的弟弟，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那個找他要草螞蚱玩的弟弟，如今帶著千軍萬馬身披銀甲要來殺他。

    李元始看著他這張臉恍惚了一下，他這個弟弟從小模樣出眾，小時候經常被說作女孩子受人欺負，如今也已長成了英姿颯爽的將軍，從前也并肩上過戰場，但李元始從未像今天這樣覺得，那個刺咧咧渾身傷見誰靠近就打的孩子，真的長大了。

    李元清胯下的馬有些焦躁，踢著地上的沙土，在原地直動彈，李元清拉著韁繩，仰臉看著那個一身君王服的哥哥。

    他自認不比李元始差，論武將還是文臣，他和李元始從就沒分過高下，自從束冠之后李元清便也沒叫過他一聲“哥哥”，似乎這種帶著奶氣的稱呼有損將軍顏面。

    李元清對他坐這個位子本就存著不服。尤其是后來滿城風雨都在傳睿王要謀反。

    謀反這個字眼，一聽就是不遵君臣大逆不道要受盡千刀萬剮的罪名，將來史書里留下都會被千古唾棄；但李元清不服，憑什么他來坐這個皇位，或者說是想坐這個皇位，就要背這種罪名，原本這皇位也該是有他一半的。

    他精心謀劃了許久，牽扯進了無數的人，甚至前朝的暗線他都聯系上謀求合作；他也怕千古罵名，但是他更受不了這口氣堵在胸口這輩子也出不來。他沒想著真的殺了李元始，畢竟李元始對他雖然有些許猜疑，但終歸還是個好哥哥的。

    李元清覺得等他坐上皇位，可以放李元始去做個江湖人，跟他身邊那個從小黏著他的蕭貴妃浪跡江湖去也好。但事與愿違，開弓就沒有回頭箭，如若他不殺了李元始，李元始就會殺了他。兩兄弟走到今天，也算的上這一世的緣分走到了頭。

    “……你若肯開門迎我進去，主動退位讓賢，我還放你一條生路！”李元清的聲音再次傳來，把沉浸在某種復雜情緒里的李元始叫了回來。

    他終于開口：“元清，蒼生黎民在上，這大位我絕不能讓與你坐——”

    李元清眉目一緊，還沒開口，只聽皇帝接著道：“但你想要什么，除了這位子，我都能給你——元清，你當真那么恨我？”

    “……”李元清瞪著他，明明話到嘴邊，卻不知道怎么答。

    皇帝見他不說話，兩兄弟對視了良久。李元始點點頭，收回目光，李元清一皺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一刻皇上從身后的大理寺卿身上“唰啦”一聲拔出一口長劍來，那劍寶氣光寒通體露鋒，兩位重臣還沒反應過來，皇上便帶著劍躍出了城墻——

    李元清嚇了一跳，下意識便伸手，但那手只伸了一半，李元始便穩穩落在地上。

    他這個哥哥已經做了許多年的高位，先是封疆大吏后又登頂天下，李元清差點忘了他也是武將出身。

    尷尬的動作硬生生收回，李元清摸了一下鼻子，嘴硬道：“你下來干什么？送上門讓我殺你不成？”

    城墻上嚇壞了柳宗成和大理寺卿，二位臣工嚇得趴在城墻上魂都快飛了。

    李元始一笑，把劍橫過，單手向前遞上：“來，若是想要我的命，今日給你便是了?！?/br>
    李元清愣了。

    他下馬來踢了一腳無辜的坐騎，讓它走開。坐騎噴了個響鼻跑開了。

    江影見此情就要下去，被唯安攔住了。

    江影一看這倆姑娘已經在城樓頂上坐下了，一副準備看戲的模樣——尤其是號稱“冰雪美人”的三幫幫主……張望著就差一個望遠鏡看看兩人什么表情。

    好歹被柳輕輕攔著她才有所收斂。

    江影：“……為何不讓我下去？”

    唯安看都不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底下兩位反目的兄弟，心說這么好的戲你下去多煞風景，再說了皇上都來了看李元清那個樣子是慫了，至少今天肯定是翻不出什么浪了。

    但是嘴上她不能這么說：“……你看皇上正在陣前親自協商，你是睿王這邊的人，你一下去豈不是對皇上產生威脅，指不定會出什么亂子，安心等著好了。你們家王爺也不是瓷娃娃，不會碰一下就碎的……”

    江影聽言，看了看，確實此刻下去不太好，便站住了。只是讓他跟這兩個小姑娘似的坐在這上面看熱鬧不嫌事大，他肯定是做不到，所以只好抱著劍站在上面當一尊俊朗面癱的雕像。

    李元清并不伸手接劍，只緊緊皺眉看著皇帝的眼睛：“你這是什么意思？你以為我真不敢殺你？”

    “你自然是敢的，從小你膽子就大，有什么是清兒不敢的……”他說一句話便往前走一步，李元清生生忍住了沒后退。直到這個哥哥走到他面前伸手便能觸及的地方，李元始垂下眉眼，伸手硬是把劍遞在他手里，“既然敢，就做出來，但這皇位你坐不得，今日你我兄弟同喪命于這汴京城外，我也不能讓你坐這個位子——”

    “為什么？！”

    “你就不是這塊料?！?/br>
    “你！”李元清伸手舉劍抵住了對方的喉口，劍尖微顫，似乎是氣的。

    李元始隨著劍尖往后退，但臉上依然笑的輕松：“我已經寫下詔書，若你我今日身死，便傳位于太子——你不知道，阿蕭有了身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