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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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只是沒什么值錢的東西送,這才只能自己動手做?!睂庢欢哙?,嘴里順著就說出來了。 荀翊:…… 胭脂紅碗“嘖嘖”兩聲:“破壞氣氛啊破壞氣氛,但凡你有胤禛批奏折功夫的一絲半點,你今日就不是婕妤了,至少是個貴妃?!?/br> 寧姝:那我自然是沒辦法和雍正皇帝比的?!半迣嵲诓恢趺刺勰恪钡南聢霾皇悄旮虮涣写竽孀飭?? 寧姝看見桌上立了一堆奏折,不由得想到即便是出來春獵,即便是宮里留了人批閱奏折,皇上的工作量還是好大啊。 她小聲問道:“皇上,平日貴妃這時都會幫你做些什么呀?” 倒不是想要取代介貴妃,只是想對他好一點,卻又不知道該做什么。 “嗯?”荀翊有些不解:“平日貴妃?” 寧姝指了指桌案:“研墨之類的?” 畢竟書上都是這么寫的! 荀翊恍然大悟,“那勞煩姝姝幫我研墨?!?/br> 他倒也不避諱寧姝,坐到案前,展開折子。寧姝就看見他沾墨在下面寫了一遍又一遍的“朕安”“朕甚安”。 寧姝一臉懵逼,這難道就是批閱奏折的訣竅?那青叔平日還說要傳授給自己什么批閱奏章的法子,這還用傳授嗎?! 荀翊抬頭看她,有些無奈的說:“有些都是日常請安的折子,攢了個把月,這次帶出來一次批了?!?/br> 寧姝:啊,仔細想想下面真的官員無數,每個每周寫一張折子就夠他寫“朕安”的了。這些官員是不是有癮?想要皇上簽名?皇上也是實屬無奈,這種折子不批不回不行,看起來卻又實在浪費時間。 試想一下,倘若此刻有群,早上起來之后就有不同的人不停的彈消息給你——這周天氣真好,這個月風調雨順,今日身體好嗎? 誰受得了? 怕是早就被逼瘋了。 當皇上也不容易啊。 時間過得很快,荀翊稍稍覺得腦袋有些昏沉之感,知道戌時半便要來了。他將朱筆擱下,看向寧姝:“累不累?”說罷,裝作若無其事的從一旁捻了顆飴糖出來,還十分體貼的將糖紙剝了,一半捏在手中遞給寧姝。 寧姝一伸手,她研墨不在行,手上已經亂七八糟的都是顏色。 荀翊遞的自然,她吃的也自然,歪頭湊過來含進嘴里,繼續低頭努力。 荀翊看她片刻,嘴角微微勾起。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寧姝實在撐不住,便迷迷糊糊的在桌案旁睡著了,荀翊批完奏折將她抱了起來,走進內帳。 他向來都是一個人,身邊乍然多了這么一個,倒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甚至看著她嘴角便總是不由得上翹。 荀翊的目光落到一旁的胭脂紅碗上,慢慢變得有些幽暗。 他也是能理解這些瓷器們的感受的,成百上千年無人問津,突然有個人類能聽見他們的訴求,聽見他們的呼喚,那讓他們付出什么都可以。 自己也是一樣。只是再也不想回到那樣的時光里了。一個人蹲在井里提心吊膽以數星星消磨恐懼的時候,靜謐的像是時間都停止了的時候,他再也不想了。 一旦有過熱鬧,便再難耐住寂寞。 一旦動心,便再難收心。 “皇上,都準備好了?!贝饔勾藭r走來,將手上的信箋遞給荀翊。 荀翊接過,快速掃了一眼,點了下頭:“給秦王準備的信發了吧?!?/br> 戴庸:“按照皇上的意思,已經發了?!?/br> “那明日就差不多了?!避黢凑f道,“明晚戴庸跟著朕夜里回京,此處……” 寧姝此刻就在荀翊懷里睡的香甜,似是聽見說話的聲音,也可能是因為荀翊接信的動作,她不安的往一側拱了拱。荀翊十分熟稔的輕拍兩下她的肩膀,寧姝便又沉沉睡去。 荀翊稍等片刻,這才繼續說道:“此處交給介涼。影衛會扮成朕的模樣,裝作獵豹的時候受了傷。介涼將寧姝和那孔雀藍釉罐護好,若有人膽敢進犯,殺無赦?!?/br> 介貴妃站在一側,此刻的她已經穿了一身宮中嬪妃的常服,眼眉描繪過,有些棱角的臉部骨骼也以粉脂修整過,不再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內侍,而是淡泊清凈的介貴妃。 “交給奴才便是,皇上且放心,倘若當真有什么差錯,奴才拿命來賠?!彼f道。 戴庸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說道:“賠不起吶?!?/br> 介貴妃低頭沖戴庸做了個鬼臉,說道:“奴才這就去叫個宮女進來幫寧婕妤梳洗?!?/br> 戴庸回瞪了他一眼,你怎么這么不懂事兒呢?!這些年扮貴妃白扮了?這時候還要什么宮女? 兩人出了皇帳,介貴妃略略掃了一眼戴庸,妝容拉的眼角微長,“看好身份再說話?!?/br> 戴庸無奈的低著頭:“不就是當日抽簽沒抽上嗎?我要是抽上了……” “你要是抽上了,現在大伙兒看著寧姝得寵,就該都說皇上終于治好眼睛了,貴妃那么丑,怎么能得圣寵的?” 第72章 (一更) 寧姝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呆了,驚呆了,為自己放肆豪邁的睡姿驚呆了。 她斜躺在軟榻上,頭和腳的角度貼合床的對角線,右胳膊因舉在頭頂時間過長而發麻。 寧姝用左手把右胳膊擱下來讓它慢慢回血,一側頭:媽呀!皇上! 荀翊靠在軟榻的一側,順著寧姝歪七扭八的方向側躺著,只沾了一點床邊,將大部分的空間都讓給了睡姿豪邁的寧姝。 寧姝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平日里她睡覺不會這樣的,還算老實。 還挺好看的,趁他還在睡先偷看一會兒。 皇上的睡顏也是俊美的,臉上沒有表情的時候像是覆了一層薄冰,更像是上好的白瓷胎底。 為何以瓷胎做比? 是因為荀翊的面部線條硬朗流暢,即便是在溫柔的時候也看不出有絲毫女相。 他眼位的紅痕愈發明顯,寧姝仔細看了又看,才發現那是一小截疤痕,離眼睛那么近。 按理來說,男孩子小時候都淘氣些,身上有些疤痕也實是正常,但皇上本不是個淘氣性子,加之寧姝看見他背上的燒傷,如今便覺得這眼角的疤痕并非那么簡單。 寧姝有點生氣,這么好看的眼睛,這么好看的臉,哪個沒良心的敢碰?!暴殄天物是要遭雷劈的! 她伸手將荀翊臉龐落下的頭發向后輕輕別去。 電光火石之間,荀翊猛地睜開眼睛,寧姝就被禁錮似的按在了床上,脖子上還搭了只冰涼的手,好似隨時就能將她捏死似的,就像是對付一只無足輕重的飛蟲。 寧姝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原來皇上睡覺的時候手是涼的。 第二反應是——這時候的皇上好帥! 第三反應才是——??!救命! 荀翊低著頭看她,眼睛里似是燃起了一團火,驚濤駭浪卷著青紺色,將面上的那層薄冰悉數擊碎。他的長發向下鋪涌而去,將兩人的臉都籠在這一份小小的陰暗的天地當中。 “皇上,晨安?!睂庢÷曊f道。 荀翊回神,連忙將手收了回來:“弄疼你了?” 寧姝搖了搖頭,其實方才荀翊就沒用什么力氣,想來是一瞬間反應過來,但身體卻已經條件反射地先將她按住。 “對不住?!避黢凑f道。 寧姝向一側歪了腦袋,咬緊了嘴唇說道:“皇上,您,您先起來?!?/br> 她都看見了!皇上穿著褻衣,這個姿勢的時候領口微微敞開,緊實的胸膛由里面露了出來。這還不算什么,主要是鎖骨的形狀好看。 往日皇上都包的嚴嚴實實,還身體力行的穿著高領衣袍,整整齊齊一絲不茍,實打實的高嶺之花。 高嶺之花什么時候最動人? 帶著微熱的人間氣,有些凌亂的時候最誘人??! 荀翊見她臉頰上慢慢的泛起了紅,輕聲說了一句:“對不住,朕做噩夢了?!?/br> “噩夢?”寧姝問道。 荀翊緩緩閉上眼睛,過了片刻,像是從什么里將自己抽離出來一般。他松了松按住寧姝手腕的那只手,輕聲說道:“沒事兒,都已經過去了?!?/br> 寧姝聽出來,他尾音還有些輕輕地顫抖。 啊,小可憐。 寧姝在心里嘆了口氣,那只松在一旁的手抬起來,像是擁抱一般拍了拍荀翊的后肩。 誰知道這么一拍不要緊,荀翊的眉頭蹙起,寧姝嚇得連忙又將手縮了回來。 “沒事?!避黢词嬲归_眉目:“不是真的疼,只是夢的緣故?!?/br> 寧姝驀然想到,方才自己拍的地方正是他背后的燙傷,莫不是這里覺得疼? 她好奇,但求生欲告訴她不應該問,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荀翊見她沒有問的意思,猶豫了一下,由寧姝身上起來,躺在軟榻上,一動不動的看著皇帳頂。 他的眼神太過專注,寧姝也忍不住的朝上看去。 皇帳是深深的靛藍色,正是本朝最崇尚的顏色,也只有在天家才能看見這般純正的顏色。旁的,比如上元節的那滿街的燈漏異樣,都是按照禮法規矩摻了其他的顏色在其中,使那藍色雖看著漂亮,但更多的是一種淺薄的華麗。 這不是天的顏色,天的顏色要更單薄,這樣才能飛起來。 這是浩渺大海的顏色,更深沉更惆悵,也有黑暗抹在其中,揮不去似的席卷萬物。 “暫時在我身邊待一會兒吧?!倍?,荀翊說道。 不是請求,亦不是來自于皇上的命令,而是一種無法推拒的陳述。 “說說話給我聽?!避黢蠢^續說道。 她也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情況,但或許皇上還沉浸在噩夢里?那興許也不是噩夢,而是曾經真正發生過的事情,所以他一時沒辦法從里面抽離出來,這才讓自己說說話。 寧姝“嗯”了一聲,看著那靛藍色的皇帳開口說道:“說點什么好呢?我很喜歡吃糖,什么味道的其實都好,但是不喜歡吃太酸或者太澀的??墒浅蕴嗵瞧鋵嵅缓?,但就是忍不住。一開始的時候是因為覺得好難,后來有人告訴我,吃顆糖就會開心起來。我吃了,真的會開心起來,慢慢就習慣吃糖了?!?/br> “嗯?!避黢粗?,畢竟他就是那個告訴她要吃糖的孔雀藍釉罐。 “皇上為什么不喜歡吃糖呢?”寧姝小聲嘟囔了一句。她這段時間在宮里看見太后還是會給皇上做些甜點,他就吃一口,然后就放下了,而平日里內務府是完全不在皇上的膳食里主動做甜的。 但就是這樣的皇上,還非喜歡賞賜人糖。賞賜柳非羽也是糖,賞賜自己也是糖。 “秋昭儀眼睛不好,不知道有沒有那種透光性很好的玻璃,還有可以打磨玻璃的工匠,說不定能稍稍緩解?!睂庢]有指望皇上回答,只是繼續自顧自的說道。 “朕小時候也很喜歡吃糖,非常喜歡?!避黢赐蝗婚_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