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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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活小情趣方面,宋瓷汝奉不輸他人。 值錢的東西自己沒有,手作的還稍稍顯得有心些,寧姝將香囊包揣好,這便去往主殿。 一進鐘妃的主殿,屋子里便有股悶人的感覺,好似到了三伏天一般。鐘妃身子弱,地龍想來是沒個完的燒,生怕她著了風寒。 這股悶熱伴著藥味,肆無忌憚的彌漫在殿內,熏得人頭昏腦脹。 鐘妃坐在上首,病懨懨的斜靠著,身下放著幾個軟墊。她眉目生的寡淡,卻別有一番風味,舒淡的柳葉眉微蹙,五官小巧,神態出塵,實打實的一個病美人。 寧姝連忙請安:“鐘妃娘娘?!?/br> 鐘妃輕輕笑了下,一開口便將事情說了個清楚,毫不拖泥帶水,“寧選侍快起來,不要與我客氣,這云舟宮日后也是你的住所。我因身子不好,早上你搬來時未去看你,且莫怪。我不喜熱鬧,這身子日后便也免了問安,寧選侍只要一切按照往常就是?!?/br> 說罷,她輕抿了下手旁的水,瓷杯子緩緩嘆了口氣:“唉,我們可憐的小鐘兒,身子怎么就還不見好呢?這個寧選侍什么時候搬來不好,非要在小鐘兒病情加重的時候來,小鐘兒聽了硬是從床上掙下來的,說是皇上的臉面,定然要給?!?/br> 寧姝聽見這話,再看鐘妃不免有幾分慚愧,連忙將自己做的香囊送上去。 鐘妃接過香囊,輕嗅了一下,溫柔說道:“味道清爽,可是自己做的?之前便聽聞寧選侍給太后娘娘做了個鹿角膏方,深得娘娘喜歡?!?/br> “是?!睂庢Ь椿氐?,“若是娘娘喜歡,也給娘娘做一份?!?/br> “那邊罷了,我平日也甚少見人,無需刻意打扮?!辩婂古磷游嬷?,悶咳了兩聲,臉色便愈發透明了。待她緩過氣兒來,又說:“寧選侍日后也無需擔憂,若是出去被旁人以位分欺負了,只回來與本宮說便是。咱們如今住在一處,兜的是云舟宮的臉面。宮里爭來爭去,無非也就是為了個臉面?!?/br> 寧姝點頭應下,只覺得鐘妃雖然常臥病榻,但畢竟也是三司使千金,氣勢仍在。只可惜這么好看又干脆的小jiejie,身子竟是這般。 “但若是恃寵而驕,出去作惡,本宮也是不會輕易饒過的?!辩婂ы此骸盎噬闲拇?,前朝又有諸多事務,切不能因自己而攪亂禍害,給皇上徒增煩惱。若是日后圣寵不復,也不能心生歪念,你可明白?本宮受皇上恩典多年,若是有那么一日,本宮自然不會對你手下留情?!?/br> 寧姝:“是,鐘妃娘娘?!?/br> 說罷,鐘妃便擺了擺手:“本宮也無什么好禮相送,聽聞寧選侍愛瓷,便讓宮人送了份過去。若無他事,選侍且先回去吧?!?/br> 她能在外面說這么久的話已經難得,這便有些力不從心,面帶倦色,寧姝便也不久留。 待她回到自己側殿的時候便聽見小八大喊:“姝姝快來!我們抓到了一個jian細!” “嗯?”寧姝聞言連忙過去一看,原是一個小兔毫盞,正是鐘妃讓人送來的。 “我、我不是jian細。jian細是什么我不知道,所以我不是jian細?!蓖煤帘K顫顫巍巍在桌子正中擱著,通體漆黑,點了許多細密的白灰絲縷,兔毛一般,是以得名。 “不是jian細?你分明就是鐘妃那處來的!得到我們的情況之后就會告訴鐘妃殿內的瓷器們!”小八義憤填膺。 小八最近沉迷看話本子,導致寧姝每次都要一邊喝湯一邊看書,小心翼翼的不讓湯水濺到書頁上,腦袋里還不時響起小八的話音——“翻頁,謝謝姝姝”,“翻頁,謝謝姝姝”,“??!剛才那里,姝姝快翻回第二十七話!” 是以,小八最近的腦補能力略強。 寧姝拎起小八放在面前,認真說道:“她只是個瓷盞,又不能長腳自己跑回去。再說了,旁人也聽不見瓷器說話,哪兒來的jian細一說?!?/br> 小八:驚!說的好有道理!不愧是姝姝! 兔毫盞:“有鬼??!這里有人能和瓷器說話??!mama救我!” 寧姝:……又來了。 “兔毫盞?是女孩子嗎?”小白忙不迭的問道。 “是……” 小白:“你叫什么呢?我們這里每個人都有名字,我叫小白,你呢?” 兔毫盞小聲說道:“我的名字就是兔毫盞呀?!?/br> 小白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似的再次進入哲學模式:“女孩子怎么能被代號化呢?女孩子要更加懂得愛惜自己。你叫兔毫盞,你jiejiemeimei也叫兔毫盞,那哪個才是我的兔毫盞呢?” 毫無修飾痕跡的就說成是他的兔毫盞了,夾帶私貨毫不留情,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愧是撩妹高手小白。 兔毫盞被繞暈了,琢磨了片刻說道:“意思就是我應該有個代號?比如鐘妃、寧選侍、介貴妃這樣可以分辨出彼此?” “對?!毙“渍f道:“有了名字,就有了靈魂,有了靈魂,就有了自我。你便不再是普通的一個瓷器,而是……” 兔毫盞好奇問道:“而是什么?” 小白深沉說道:“而是一個有名字的瓷器?!?/br> 兔毫盞還挺高興:“好棒呀!我要做有名字的瓷器!” 小白對新瓷器這么上道十分滿意,說道:“這樣吧,從今天開始你就叫月野兔?!?/br> 寧姝:……是誰在博物館的電視里放美少女戰士的?! 瓷器熱鬧,一個時辰過去了,小兔便和大家混成了一團,毫無芥蒂的被秘葵引著將云舟宮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 原來鐘妃當年進宮先是美人,后來每病重一次就升一階,今年病的更重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升到貴妃位去。 在見識過劉選侍和趙婕妤的升遷之路后,寧姝對后宮獨特的升遷方式已經不再大驚小怪了。 要說侍寢,鐘妃因為身子不好一次都沒侍過。 當年進宮也是因為在外求醫問藥不便,皇上和鐘沛一商量,將鐘妃接進宮里養著,反正宮里什么都有,權當給心腹之臣的養女兒了,好讓他專心仕務。 秘葵聽完,砸吧了一下嘴:“也挺好的,總好過到了年紀嫁人。旁人定然是認準了她爹的官職,接回家里是死是活熬兩年利用過便是,說不準還為了攀附強求她生孩子。就鐘妃這個身子,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還生孩子嗎?那不是直接要了命?到時候后院里小妾姨娘亂七八糟,說不準孩子生下來還要被別人禍害,直接被氣死了?!?/br> 汝奉:“沒想到皇上還是挺好的,替人養女兒呢!這就是傳說中的喜當爹吧?!?/br> 寧姝將軟緞鋪好,將汝奉放到多寶閣上,無奈說道:“喜當爹可不是這么用的?!?/br> 瓷器們正說笑著,有內侍跑了過來,傳話道:“皇上一會兒便來選侍這兒,選侍快快收拾一下?!?/br> 寧姝看了眼外面已經落幕的天,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轉頭問秘葵:“不不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秘葵疏導道:“既來之則安之,認了吧姝姝,我們在外面什么都看不見也聽不見?;蛘?,我現場傳授你一些技巧?到時候反客為主,說不定還能改善一下感受。哦,對了,記得今晚千萬別把小孔雀抱進去?!?/br> 第45章 (二更) 荀翊到云舟宮的時候太陽已經全然落山了,原本按照習慣,他用完晚膳后常要再在磬書殿抽幾本先皇時期的年注細看,倒是戴庸提了一嘴,問上次備下的飴糖不知要送去哪兒。 荀翊這才驚覺天色漸晚,也不知寧姝初日過得如何,可還習慣。 其實這般事兒他到了戌時半后自然會知道,寧姝那時往往還沒睡下,仍是要和瓷器們聊會兒天的,可不知怎的他仍是想去看看。 依她之前所言,她實在是不愿進宮的,覺得不自由。如今貿然接她入宮,總是怕她緊張忐忑。 到了寧姝那處,御膳房方才將晚膳送來,寧姝施禮之后便站在門口一言不發。 “抬起頭來,讓朕看看是不是像花兒一樣?!毙“椎穆曇粲傻顑葌鞒鰜?。 小兔已經和他配合的很好了:“討厭,皇上好壞壞嘛?!?/br> “女人,你看外面是什么?”小白又說。 小兔甜蜜蜜的:“是星星是月亮是我對你的心意?!?/br> “不,這是朕的江山?!?/br> 小兔:“是為臣妾打下的江山嗎?” “不,是朕繼承的江山,和你無關?!?/br> 小兔被小白逗得笑了起來,“小白哥哥你怎么這么壞!” 寧姝聽了,眉間控制不住的跳了兩下,現在把小兔送回給鐘妃還來得及嗎? 荀翊進了殿門,大致打量了一下環境,果然只是作為一個瓷器是沒辦法好好的一眼看盡的。她的瓷器多,這次來就像搬家似的,屋子里尚缺幾個多寶閣。 “還在用飯?”荀翊見桌上仍有吃食,看那模樣似是還沒怎么動過。 寧姝回道:“是?!?/br> “朕也還沒用飯,可能給朕添雙筷子?”荀翊走到桌旁,戴庸連忙過去搬開椅子,聽到荀翊說這話的時候不由得抬頭看了他一眼。 他可真是開眼了,皇上明明吃過飯了,為了陪寧選侍,竟也睜著眼睛說瞎話。 寧姝連忙讓銅枝去備餐碟筷子,之后便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 “坐吧,不用拘束?!避黢瓷跎僖娝@副模樣,竟覺得有些可愛,像只小兔子似的。 寧姝坐下之后就聽見荀翊的聲音近在咫尺:“今日不用,日后也不用?!?/br> “嗯?”寧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朕說,今日不用拘束,日后也不用?!避黢礊樗忉尩?。 他今日穿著的墨色錦緞的袍子,領襟是暗紋涌動的白色,襯的他人愈發筆挺,如玉一般。 寧姝心里想著:不得不說,皇上雖仍是冷清面孔,但說起話來語調還是很溫柔的,怪不得鐘妃——啊不,鐘妃是進宮養病的。 自打聽到汝奉說“喜當爹”之后,寧姝再想鐘妃和皇上的關系就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她這么想,一旁的戴庸卻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語調興許放在別人那兒不算溫柔,但對皇上來說簡直就是破天荒。他跟在皇上身邊最久,最是了解不過。 后宮終于來了個正常的!為寧選侍吶喊! 汝奉站在多寶閣上面,若有所思,這個聲音語調怎么聽著有點耳熟呢? 之前在太后那兒倡導食不言寢不語的皇上,如今就坐在寧姝一旁,抿了一口湯后,拿帕子沾了沾嘴唇,問道:“宮里還習慣嗎?” 寧姝應道:“之前在太后娘娘那兒待過一段時日,暫時還習慣?!?/br> “之前是做客,如今卻不同了?!避黢椿氐?,“若是有什么不方便不習慣的,便去與貴妃說?!?/br> 寧姝點了點頭。 小白在邊上說道:“姝姝千萬不要被他騙了!他這都是技巧,讓你以為他很溫柔!” 秘葵吐槽道:“皇上需要什么溫柔,都直接接到宮里來了?!?/br> 吃飯的時候寧姝發現皇上似乎胃口不甚好,吃兩口就會停下,偶爾看看自己,再低頭喝一口湯。 “現在吃太飽,一會兒就吃不動了?!泵乜挠牡恼f了一句。 “咳咳咳——”寧姝聽了這話,一口氣兒沒順下去便嗆到了。 她看了眼多寶閣,就聽見秘葵又說:“看這樣子姝姝今晚是逃不過了?!?/br> 雖然聽不見,但荀翊知道這些瓷器會說話,看見寧姝的表情便也知道他們此刻定然在說些什么。他有些好奇,順著寧姝的目光看去——是秘葵,一般都不是什么好話。 秘葵突然被看了這么一眼,不由得有些發怵:“上次我就覺得皇上好像能聽見我們說話,這次這感覺更強烈了?!?/br> “那倒未必?!鼻嗍逭f道:“倘若真的能聽見,方才小白開玩笑的時候便已經有反應了?!?/br> “那也說不準,當皇上的大部分心思都深?!泵乜终f。 待到宮人將晚膳撤下去后,荀翊便朝門外走去,寧姝乖巧在后面:“恭送皇上?!甭犇锹曇暨€有點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