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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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旨吃糖》 作者:駢嶼 作品簡評: 寧姝與博物館的瓷器們一同穿越,她被換婚約,在府中處境艱難,卻不知皇上每晚都會穿進她心愛的孔雀藍釉罐中,兩人早已默默相伴多年。寧姝能與瓷器交流溝通,進宮后在瓷器們的幫助下同皇上知悉彼此的心意,相守相伴。 文章奇思妙想,文筆細膩之中不失詼諧幽默,情節生動有趣,展示了初戀的青澀與甜蜜。來自不同朝代的代表瓷器亦各有特點,在輕松治愈的同時也展示了古代制瓷工藝的進步與變遷。 ============ 第1章 月色清麗,被格扇木窗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光束,再到屋內便愈發沒勁兒,是晚秋獨有的柔潤美態。 閨閣內安安靜靜,寧姝卻已醒了,燒了幾日鬧得她頭昏昏沉沉。她將被子往上扯了扯,那些離的近的塵埃打著卷兒,無所憑依,撲棱棱的不知要往何處去。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了。丫鬟桐枝走了進來,又小心翼翼的掀開簾子,生怕外面的冷風灌進來。 她顯然是忙了許久有些憔悴,手腳卻放的極輕,一路走去寧姝床邊的時候搓揉著雙手,確定暖了才去探寧姝的額頭。 不燒了。 還好還好。桐枝松了口氣,這才折出去對門外候著的丫鬟說道:“榴雀jiejie,小姐仍在病中,外面風大天涼,夜又深了,勞煩jiejie同老夫人說兩句好話,今日便不去了吧?!?/br> 榴雀是老夫人身旁的大丫鬟,在院子里自慣是有臉面的,從未有她請不到的人。 她笑了笑:“桐枝,如今不是我請,是老夫人請小姐過去。更何況,你可知道今日晉國公夫人來過了?” 桐枝方又要說什么,身后屋內傳來寧姝的聲音:“榴雀暫等等,我捂了汗,身上粘膩難聞,不敢驚擾祖母,待桐枝幫我擦拭整理一番便去?!?/br> 桐枝聽了這聲連忙進了屋子,見寧姝披著衣裳站在外間,又氣又急:“小姐怎的下地了?萬一又燒起來可怎么辦?” 寧姝沖桐枝笑笑,說道:“哪里有這么嬌弱?昨個兒就退了燒,只是躺的久有些乏了,需得活動活動?!?/br> 見她精神,桐枝也稍稍安心,這又說道:“小姐,聽聞今日晉國公夫人來了,想必是來商量同小姐的婚事。算算小姐的年紀也差不多了,終于是能苦盡甘來了?!?/br> 說著說著,桐枝眼眶竟有些泛紅。 寧姝親娘生她時難產沒了,父親寧培遠很快便迎娶了新人寧趙氏進門,方一年就給她添了個meimei,便是名喚寧柔的二小姐。 新人來了,寧姝就變成了府里多余的那一個,頂了個嫡長女的身份看似風光,卻只能站在一旁看別人父慈子孝。唯一稍稍能靠得住的便是府里的老夫人,體恤她一出生就沒了娘,將她帶在身旁。 可這慈愛也只持續到她九歲那年。 那年趙氏給府里添了個男丁,全府上下都圍著他一人打轉。老夫人滿心眼都是乖孫子,哪里還有眼睛再看寧姝一眼?更別提她那一年難得見幾次的親爹了。 幸好當年寧姝親娘和晉國公夫人乃是手帕交,又是前后腳出閣懷胎,便約好了若是生出一兒一女日后便要做親家,寧姝這才算有個依傍。 “怎么說著說著你倒要哭了?”寧姝由鏡子里看著桐枝。 桐枝抿了下嘴唇,小聲說道:“桐枝自小就跟著小姐,見了小姐吃了多少苦。單就這次發熱,院子里竟沒個人問。想去多叫兩個丫鬟幫忙,就推說是圣人倡儉,如今各府各院都跟著。這可是嫡小姐啊,怎能這么不當回事兒?” 寧姝對著鏡子里的她笑道:“莫哭鼻子了,若是好事便該笑呢?!?/br> “嗯?!蓖┲τX得小姐說的對,連忙抹了把眼淚,給寧姝快速的整理妥當,挽了個簡單的發髻,又淡淡的掃了一層胭脂,使她看起來并無那般憔悴。 寧姝見她拾掇好了,說道:“桐枝稍歇歇吧,這幾日你眼睛都未闔?!?/br> “小姐,我無妨的?!蓖┲Σ环判?,仍是要跟。 寧姝裹了件毛氅,推開門說道:“都是府里,再說還有榴雀在呢?!?/br> 榴雀站在門口早等的煩了,聽了這話皮笑rou不笑的說了一句:“小姐還是快些,夫人和柔小姐都等著呢?!?/br> 她這話一說,寧姝眉頭倒是微微蹙了一下,若是說婚事,寧趙氏在就罷了,怎得寧柔也在? ………… 寧姝站在老夫人房內,微微低頭,盡量保持呼吸和緩。 屋外種的并排竹林,晚風一吹,竹葉沙沙作響,不成節奏的混亂在一處,與房內的人聲一般聒噪。 寧柔跪在地上以袖拂面,哭的肩頭都在顫,一聲一聲的嗚咽聽上去可憐極了,落在寧姝的耳朵里只覺得吵鬧。 寧老夫人坐在上頭,說道:“姝兒,自打你小便伴在祖母身旁,祖母心疼你,定然是不會虧待你的。也是柔兒不懂事,竟做出如此丑事,只是她也是咱們府里的姑娘,這事兒傳出去,對她對你都是不妥。你是個懂事的孩子,為了寧府的臉面,自然知道應當如何?!?/br> 寧姝心頭冷笑,知道?知道什么? 全京城都知道自己與晉國公世子有婚約,寧柔身為寧姝同父異母的meimei如何不知? 可即便知道又如何呢?并不能阻了她勾搭未來的姐夫。 依方才祖母所說,今日晉國公夫人前來,說的確實是兩府婚事,只不過不是自己的,而是寧柔的。 晉國公夫人念舊友,時常讓世子送些小玩意兒給自己??烧l曾想這一來二去的,竟然讓寧柔鉆了空子把人給勾搭走了。 如今那晉國公世子早已和寧柔私下互許終身,非她不娶了。 晉國公世子常年在外行軍打仗,晉國公夫人心疼還來不及,既然兒子主動提了,那便是硬著頭皮也得來。更何況,倘若就讓寧姝這般嫁了,晉國公夫人也覺得對不起九泉之下的舊友。 依著她們商量的結果,便是將寧姝的婚約轉到寧柔身上,反正兩個都是嫡女,只說當年婚約并未指名道姓便是。 可這無非是掩耳盜鈴,說出去也不過是少丟些面子罷了。 寧姝心里想著:我可去你的吧!嘴上說的好聽,還不是怕我鬧起來府上無光,自己還生著病就火急火燎的把人弄過來。 見寧姝不說話,老夫人厲聲說道:“柔兒!還不快去給你jiejie賠不是!哭哭哭就知道哭!當日做這事兒的時候便要曉得厲害!好在姝兒打小懂事兒,不然我今日便要被你們氣死了!” 她話聽著是在苛責寧柔,實則卻是將寧姝墊到高處,走不下來。 寧柔委屈的看了老夫人一眼,慢吞吞的蹭到寧姝面前:“jiejie,我……” 看著她那委屈的模樣,好似被搶婚約不是寧姝,而是她。 寧姝擺了擺手,打斷了寧柔——并不想聽她假模假樣,不然怕自己忍不住跳起來捶她腦袋! 寧姝沖老夫人行了個禮,緩聲說道:“即是長輩安排,姝兒曉得?!?/br> 既然已經這般,總不好再在老夫人面前落個不懂事兒的名頭。 老夫人聽她這般說,心里一塊大石落了下去,瞬間和顏悅色起來:“姝兒明白就好?!?/br> 寧姝話鋒一轉,問道:“只是姝兒仍有不明之處,敢問今日商議婚事可定了婚期?” “不瞞姝兒,因這事突然,世子又要出征,我同你祖母商量便想將婚期定了?!睂広w氏在旁說道,還有點得意炫耀似的:“盡早趕在明年開春?!?/br> 寧姝轉頭看了寧趙氏一眼,再回頭看老夫人的時候便有了幾分欲言又止:“祖母,一府長女未嫁,次女卻先耐不住了,加上婚約變換,怕是要被人無端猜測說三道四?!?/br> 她這祖母活了這把年紀軟硬不吃,唯一能激起戰斗力的只有寧府的臉面。 果不其然,老夫人聽了這話沉吟片刻,對寧趙氏說道:“方才都是你自己說,我并未答應?!?/br> 寧趙氏聞言瞥了寧姝一眼,但也實在沒什么能拿出來辯駁。 寧姝也懶得與她們在這兒鬧騰,寧柔還在一旁哭的斷斷續續,她便開口說道:“祖母,姝兒身子尚未好全,出來吹了風,如今頭有些暈,想先回去了?!?/br> 既然她已經表明態度,有些小脾氣也是正常,老夫人也不多留,經提醒倒猛然想起寧姝還發著熱,這便吩咐下人多燉些湯羹送去,也算是安撫。 寧姝一走,坐在一旁的寧趙氏終于耐不住了,猛地站起來說道:“母親,她這是什么意思?可是給我們臉色看?” 老太太瞪了寧趙氏一眼,厲聲說道:“就是給你臉色看,但如今你也得接著!柔兒打小便跟在你身旁,哪兒學來的勾搭男子?!你們既然做了這樣的事兒,為了嫁入晉國公府,吃兩頓落掛又如何?” 她也是憋氣了一整日,今日那晉國公夫人來說事兒的時候語氣別提多尖酸刻薄了。自己活了一輩子,旁人沒個不尊不敬的,想不到這把年紀了,竟還被一個晚輩給臉色看。 “可是……”寧趙氏又說:“那她究竟是個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老太太吐了一口濁氣,想要罵寧趙氏又覺得煩,只說道:“如今都說成了這般,姝兒還有得選嗎?若是鬧大了撕破臉皮了,寧府沒臉,她身為嫡長女也跟著沒臉,日后又如何嫁人?” “那就是……成了?”寧趙氏松了口氣,這才說道:“娘,我這也是為了咱們載兒不是?如今晉國公如日中天,日后定能給載兒不少幫襯。柔兒再怎么說,也和載兒一個肚皮出來的,親姐弟斷不了??涉瓋涸趺凑f也是夾生的,中間又隔了個我,難保日后連帶載兒?!?/br> 寧趙氏所說的載兒便是她的親生兒子,寧府如今的小祖宗,唯一的男苗子寧載。若是不出意外,日后寧府的祖蔭便要交到他的身上。 老太太聽了這話,略微點了下頭,媳婦這話說的倒是沒錯。一府一家,女子們的婚事由不得她們自己,哪個能利益最大化才是選擇。 更何況如今皇上登基未有幾年,這皇位坐的并不牢靠,朝中便風云變幻不得安寧,說不準何時就要被架空,以寧府如今的頹勢,若想長長久久的平安下去總是要找個靠山。 而眼下最好的靠山便是晉國公府。 寧柔雖行事不堪,但打小就是喜歡撒嬌黏人的,比起寧姝確實是多了幾分親昵。 這么想著,老太太再看寧柔時也不再苛責什么,只擺了擺手說道:“夜深了,都早些回去休息吧。柔兒也不要再哭了,旁人見了還以為怎么了呢?!?/br> 這頭寧姝回了自己的小院,桐枝早已經等不及,興高采烈地問道:“小姐,可是來商議婚事的?定了日子沒有?” 寧姝搖了搖頭,一邊讓桐枝給自己梳洗了,一邊將被換婚的始末大致說了一遍,桐枝聽后氣的直咬后槽牙:“這是夫人和晉國公夫人的約定,怎得就能給她做了嫁妝?她們好不要臉!” 寧姝推說自己頭暈目乏,讓桐枝去休息。桐枝想小姐定是難過到不想說話,便不再說什么,只理好了床褥便下去了。 待桐枝出去后,寧姝才在多寶閣前坐下。 空蕩蕩的房間里突然傳來了一聲渾厚中年男人的聲音,震得人耳朵發麻:“怕什么?咱們姝姝這般好,沒了他區區晉國公世子,咱們還找不著更好的人嫁了嗎?!姝姝起來!讓青叔教你如何批閱奏章!日后咱們自己當女皇,想要十個二十個晉國公世子,都是一句話的事兒!” 這聲像是觸動了什么開關似的,房間里霎時響起數個聲音,男女老少皆有。 “就算會了批閱奏章也當不上女皇啊。還是得去大院問問大黑,他不是號稱跟著打過仗的嗎?” 一個端莊溫婉的女聲說道:“停停停,你們怎么都不出些正主意?姝姝如今是倒了霉被人奪了婚約,也不知道日后外面會如何傳,有沒有損害姝姝的名聲?!?/br> “外面人不稀罕咱們姝姝,咱們自己稀罕啊,管他們怎么說?” “你稀罕你能干點什么?有本事你成個精娶姝姝啊。女子嫁人乃是第一等大事兒,如今姝姝無人關護,日后的路可怎么走???” 還有用唱的:“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寧姝一揮手,就像樂隊指揮似的,屋子里的聲音頃刻都消失了。 寧姝嘆了口氣,說道:“攤上這樣的事兒也算是我倒霉,本來看那個晉國公世子一表人才,結果竟然是個連未婚妻meimei都能下得了手的禽獸,人品不行啊,學什么不好非學瓊瑤阿姨?!?/br> “那姝姝如今打算怎么辦?”那端莊女聲又響起:“若是寧柔先嫁了,姝姝日后尋人家也是難的,我倒是不信那寧趙氏會對姝姝上心?!?/br> 寧姝“嗯”了一聲:“這點我同祖母提了,但估計寧趙氏怕夜長夢多,定然會給我隨便塞個人家嫁了,所以在這之前我要行動起來!自己先尋個滿意的下家?!?/br> 那端莊女聲說道:“姝姝可還記得上次我與你提起的鹿角蜜膏方?男人都是看臉的,如今越是這個時候,便越要將自己拾掇的美美的?!?/br> “記得?!睂庢嗔讼绿杧ue,她生病剛好難免乏困,打了個哈欠,由桌上放著的孔雀藍釉罐里拈了顆飴糖含進嘴中。 嗯,甜的,是她喜歡的味道。 每次不開心就要吃甜的,這是她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