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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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覓楹卻是面色一變。 容定濯的目光落在顧磐磐身上,看著那張玉潤嬌妍的小臉,黑眸輕瞇了瞇。 第6章 容定濯居然出現在青鸞書院,這實在令邢覓瑩詫異。 容家與邢家關系復雜,明爭暗斗,絕對稱不上交好,可又在尋找與皇帝之間的微妙平衡。 邢覓瑩便行了個禮,道:“容六叔?!?/br> 顧磐磐一愣,容六叔? 據她所知,得這樣稱呼的,只有當今的中書令容定濯。這名字如雷貫耳,顧磐磐在青鸞書院多次聽過這位的赫赫名聲。 顧磐磐就好奇地看向容定濯,驚訝于對方看著竟這樣年輕。 容定濯見顧磐磐看過來,倒是收回視線,轉向邢覓瑩,略微頷首,以示回應。 邢覓瑩向容定濯打完招呼,立即就拉著顧磐磐走掉,對容初嫣,她可沒做表面功夫的興趣。 她倆關系并不好,如今是井水不犯河水。 顧磐磐與容初嫣更是沒有什么來往,完全不熟悉,便只是朝容定濯與容初嫣微笑點點頭,就隨著邢覓瑩急匆匆離開。 可兩個女孩尚未跨出前面的圓洞門,已聽到有個老人的聲音:“顧磐磐,我正叫人去尋你。你既來了,便過來罷?!?/br> 顧磐磐一聽,是書院的院正,賀元逢。他先前正是去交代人找顧磐磐。 顧磐磐當即停下腳步,與邢覓瑩道別,一個人又折回來。 這里靠近善始閣,賀院正辦公的閣樓,女學生們很少到這里,所以邢覓瑩才拉著顧磐磐過來。 顧磐磐來到賀院正的近前,給賀元逢福了一福,賀元逢趕緊向她介紹容定濯,道:“顧磐磐,這位是容相爺。相爺有事要問你?!?/br> 容定濯作為實際把持尚書中書兩省的首相,眾人見了,稱令公的少,大都是恭敬稱呼他為相爺。 顧磐磐心下詫異,便又連忙向容定濯行禮:“顧磐磐拜見容相。相爺要問什么?” 顧磐磐站得不遠,容定濯已將她上上下下看個清楚,連她眼尾微翹的弧度,眼珠深深的黑色,細微的表情神態,都看的一清二楚,不禁屏息片刻。 容定濯名義上是來求購賀元逢手里的一幅名畫,其實是專程為顧磐磐而來。 這幾日,他派人去往西都找顧迢齡調查顧磐磐的身世,顧迢齡卻去了蜀中,消息還未有這樣快回來。 那一晚在公主府,畢竟相隔太遠,容定濯今日來,便是想將顧磐磐看得更仔細。 顧磐磐如今上完課就要進宮,他索性親自過來一趟。 他自是不可能說明真實來意,只是道:“聽聞顧姑娘的祖父是顧迢齡。顧迢齡當年制的藥酒和針灸手法,稱得上兩絕。家慈有腿腫的舊疾,他從前為家慈施過針,頗有成效。我聽說你也在學醫,不知可曾同你祖父學過施針?” 原來如此。顧磐磐聽了,很是不好意思,其實爺爺并不想讓她學醫,也沒有教她施針,她有許多東西都是偷學的。她的藥酒倒是制得很不錯,但這針灸,她卻是沒有學到。 她便說:“要讓容相失望了,爺爺并未教過我針法。還讓相爺您親自跑一趟?!?/br> 顧磐磐想著,容相爺也真是侍母至孝,這其實不用他本人來的,命人通知她一聲即可。 —— 這邊容定濯在與顧磐磐說話,一旁的容初嫣表面平靜,心中其實已是波瀾急涌, 震驚不已。 只因她暗中觀察到,她的六叔……先前就看了顧磐磐好幾次。等顧磐磐走近,他更是一直在看顧磐磐。 看一個女人好幾次,這對別的男人來說,意味著什么,容初嫣不清楚。但對于她六叔來說,意味著什么,她可就太清楚。 她的這位六叔,對當年的六嬸一直都是不冷不熱。八年前,那位在容家存在感很低的六嬸過世以后,她的六叔就沒有再續弦。這些年,六叔一直在為容家掙前程。 她六叔可謂是仕途極順,在做中書舍人時,就已深得先帝信任,后歷禮部侍郎、西川節度使等職,進拜中書令,年紀輕輕一躍為先帝眼前第一人。 先帝在明豐五年設明政堂,原是規定由宰相們秉筆輪值,三省長官、副官共議國政??赡菚r,先帝幾乎就已不大親政,沉湎于煉丹以及貴妃喬氏,明政堂不久就被固定在中書省,由容定濯執政事筆,大事小事幾乎就是他說了算。 也借由那段時日,三省副相都換成了容定濯的人,他更是攬奪財權,牢牢掌握戶部,還將自己的親信安插到鹽鐵司、漕運使司等財政要脈所在。財政乃邦國根基,可想而知他的權力之盛。 當然,大長公主進獻的喬貴妃,當今的貴太妃,也在其中發揮頗深的作用。 像她六叔這樣一個能呼風喚雨,又相貌英俊出眾的男人,想上位做繼室的女人自然是多不勝數,可都沒被她六叔看在眼里過。 容初嫣從未見過容定濯那樣去看一名女子,自是心驚rou跳,便又轉眸看向顧磐磐。 只見這顧磐磐今日穿著雪白的小袖短襦,墨綠地暗紋蘭草團花紗裙,系在高腰的絲絳是淺淺的杏黃色,極普通的一身裙裳被她穿得煙姿裊娜,白嫩的肌膚在陽光下幾乎透亮,嘴唇天生嬌紅,瞧著就知道是潤澤香軟。 容初嫣承認,這顧磐磐的確生得好。 有一回從書院離開的時候,容初嫣就曾見過兩個世家紈绔特地來看顧磐磐,她坐在馬車里,馬車經過時正好聽見那兩人在悄聲議論,說那顧磐磐是冰清玉潔,艷而不妖,堪稱尤物,現在還小,一團稚氣就這樣醉人,再大點不知如何勾魂。 因此,那一晚在公主府迎接皇帝回宮,容初嫣讓楊晴鳶裝了那一出,她不允許任何女人搶風頭。 可誰知道,顧磐磐竟還在她之前進了宮。一想到這個,容初嫣心中仍是不樂。 誰也不知她的秘密,從她十二歲那年見過隋祉玉,那人就是她的念想。她對皇帝,是勢在必得。 而她這六叔,莫非今日一見顧磐磐,也因這美色動了凡心…… 不過,就顧磐磐這身份,也就是做個她六叔的小玩意,是不可能嫁給他做繼室的。容初嫣淡淡笑了笑。 她想了想,打算給容定濯和顧磐磐多一些相處空間,道:“六叔,那我先去賀院正那里,再看看那幅陳之孟的畫?!?/br> “去吧?!比荻ㄥ?。 容定濯對容初嫣這個侄女向來很好,也算是從小寵大,容家是陽盛陰衰,兒子多的是,女兒卻少得很,整個容家有八房,可適齡入宮的女兒就得容初嫣這么一個。 而且,容初嫣懂事,孝順,做事穩妥,很早就懂得為家族分憂。 見賀院正與容初嫣離開,顧磐磐朝容定濯笑了笑,說:“容相還有旁的事么?沒有我便要去上課了?!?/br> 容定濯看著顧磐磐的笑容,原本還想問幾句,想想終是只道:“沒有?!?/br> 看著少女纖細的身影轉身離開,一直漸漸消失在圓洞門,容定濯才走向賀院正的書室…… —— 當初邢家和容家扶持隋祉玉上位,以為這是個好控制的。 畢竟是個性情溫馴,只喜好琴棋書畫的少年。 可等到隋祉玉登基之后,才知錯得離譜。這位新天子,盡管年輕,卻天生是玩弄權術的好手,心性冷酷,雷霆決斷,可偏偏并不冒進。 與他那位太子父親大是不同。 隋祉玉坐在龍案前,正在看折子,羅移躬腰進來:“陛下,馮世安已招認,大同、定州兩地參與干預鹽政牟利共七人的名單,呈送給陛下過目?!?/br> 馮世安是皇帝大半年前新任命的巡鹽御史。當然,皇帝安排這個表面清正,實則唯利是圖的小人做手握大權的巡鹽御史,本就是給狐貍放rou,rou里面是鉤子。 隋祉玉目光漫過這份名單,淡淡道:“繼續審?!?/br> 當然不可能就七個,還是如此不痛不癢的七人。 又道:“萬勿打草驚蛇?!?/br> “是,皇上?!绷_移知道,是不能驚了容定濯。正要退出去,又道:“皇上,魏王今日又派人來問過幾次,想過來看看您?!?/br> 魏王很執著,連續四日,天天派人過來詢問,皆被無情拒絕。 隋祉玉輕揉了揉眉心,面無表情,終是道:“讓他過來吧?!?/br> 顧磐磐下午一回到宮,便聽說皇帝同意水參過去。她作為唯一能制住水參的人,當然也要跟著去。 兩人是乘著軟輿去的,來到書房外,等著通傳的時候,顧磐磐掃了一眼梁枋的龍鳳流云,繁復華美的斗拱,平地生瀾般驚心動魄的飛檐。覺得檐角那倨傲凌空的弧度,正像這座殿宇的主人,只可仰視。 隋祐恒進門之前,羅移就先提醒道:“殿下,陛下制持萬機,連休息的時候也少有,殿下勿要高聲喧嘩,以免驚擾陛下?!?/br> 羅移當然是用了夸張的說法,皇帝的作息還是安排得很合理的,羅移只是不希望魏王太鬧騰。 “行,行,我知道了?!彼宓v恒根本聽不懂制持萬機是什么意思,只小大人似的點點頭。 一走進殿去,他就邁開短腿,急急沖到那尊紫檀雕夔龍捧壽紋的桌案前,問那后面的人道:“皇帝哥哥,我聽羅移說,你睡得很少,你也是睡不著么?” 皇帝見這一大一小兩姐弟走進來,放下手里的青花團龍羊毫筆,直接就無視了大的那個,對小的一個也很敷衍:“嗯?!?/br> 他就著宮女呈過來的白瓷水缽,垂著眼凈了手,用雪白棉帕擦拭手指,動作帶著幾分慵散,也懶得去糾正水參的想法。 隋祐恒就自顧道:“我有段時日也這樣,我jiejie說,是我受了驚嚇,所以睡不好?!彼f的是他才被顧磐磐撿回去那陣,又道:“但我jiejie也說,睡不著,也要努力睡。要不然,身子就不好了?!?/br> 將棉帕還給宮女,隋祉玉看看隋祐恒,眸光深深,笑得不是那樣明顯道:“朕盡力試試?!?/br> 顧磐磐一個人站在角落里,看著這兄弟情深,心里有點兒酸酸的。水參這是有了皇上,就不要顧磐磐。又有一點自豪,水參懂事,會關心人,是她教的好孩子。 “嗯?!闭f起jiejie,隋祐恒突然靈機一動,為討好隋祉玉,說: “皇帝哥哥,要不,我把我jiejie借給你幾日,你可以抱著她睡!我jiejie香香軟軟的,抱著她就好睡了!你試試?!?/br> 他那會兒就是jiejie柔軟的手拍著他睡著的! 顧磐磐將這童言聽得清楚,怔愣片刻后,簡直似被雷劈了一般,都顧不得臉紅了,不敢置信地看向隋祐恒。 但是根本不敢去看皇帝。 第7章 這一刻,空氣是沉默得有些詭異。 羅移心道,這魏王真真是個交游“鬼才”,才六歲,就知道給當皇帝的兄長送女人。 雖然是送來另作他用。 皇帝也沒想到,隋祐恒這小嘴叭叭的,幾句就能整出這樣尷尬的氛圍。 他與顧磐磐畢竟不熟,才見第三面,嚴格說起來,兩人其實連話都沒有說過。 隋祉玉倒還好,是個男人,大風大浪都見過,顧磐磐一個單純的小姑娘,一張臉紅成了猴子屁股。 但是隋祐恒一說完,馬上又想反悔,萬一皇帝哥哥借走他的jiejie,也覺得jiejie抱著太舒服,不想還給他可怎么辦? 小男孩對母親有著天生的依戀和占有欲。 隋祐恒人雖小,對顧磐磐的占有欲卻是非同一般,就像小雛鳥對第一眼看到的母鳥,他認為jiejie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