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陸念霖又碎碎念念地說了許多,說到最后,眼瞧著面前人心神不在的樣子,在她面前搖了搖手,“怎么了,剛剛瞧你在外面就有些不對勁,是有什么事嗎?說來看看我能不能幫你解決?!?/br> 陸念曦淺笑著搖搖頭,“無事??赡芴鞖馓珶?,連著人心情也不太好?!?/br> 陸念霖聞言,無奈地拍了拍陸念曦的手,“你不愿說,我便不問了。畢竟小姑娘長大了,也有自己的心思了,不愿和jiejie說了?!?/br> “大jiejie……”陸念曦有些無奈地道。 陸念霖笑著道:“行啦,我過來也就是看看你的狀況,怕你被裴子默的事影響。如今見你沒有也安心了。我還得去和母親說話,便不多留了?!?/br> 陸念霖說著就要走,陸念曦起身送她。兩人走到門口,陸念霖忽又停下,猶豫一番才轉身對著陸念曦道:“念曦,我接下來的話可能不太好聽,但也是為你好?!?/br> 陸念曦有些預感,下一瞬就聽見陸念霖道:“衛公子畢竟不是你的親哥哥,外人容易多想,你要注意點。畢竟女兒家的名聲稍不注意就容易被毀掉。這世道,女子艱難?!?/br> 距離,陸念霖是第二個提醒她的人, 陸念曦站在窗前,感受著外面燥熱的夏風。陸念霖已經離開,可她的話卻還響在陸念曦耳畔。 前世她瀕臨死亡之際,家人丈夫皆棄她之時,是衛離保下她一命。她記著最后那段日子衛離陪伴她相助她的恩情,所以今世她不自覺地想要緩和和衛離的關系。 想讓衛離也明白,這陸府也有人關心他。 可實際,不過是她想要一個陪伴她的人而已。在偌大的陸府中,錦明院是她唯一能放松心神的地方。 可她忘了,距離。 陸念曦閉上眼睛,手在窗臺上慢慢收緊。忽的,她手指一松,轉身往外走。 “白薇,帶上那副白雪壓松圖?!?/br> 時隔十日,錦明院的人再次見到陸念曦。 慶瑞看見陸念曦的時候就像看見了救星一樣,驚喜地走上前,“四姑娘是來找主子的嗎?” 陸念曦點頭,慶瑞立即在前面引路,笑呵呵地道∶“主子正在書房里,四姑娘隨我來。主子見四姑娘過來,定會高興?!?/br> 高興?陸念曦微低著頭,沒有應和慶瑞的話。 慶瑞引著陸念曦往書房走,走到門口,敲了敲門,語調都帶著莫名的喜悅:“主子,四姑娘來了?!?/br> 室內似乎安靜了一瞬,陸念曦聽見熟悉的聲音道:“進來吧?!?/br> 這話明顯是對著陸念曦說的。 陸念曦轉身拿過白薇手中的畫,自己推開門往里走。 十日未來,書房的布局還和往日里一般。放在一側的書案分毫未動,就好像它的主人從未離去一樣。 陸念曦快速地收回目光,握著畫向前幾步,“念曦給兄長請安,兄長安好?!?/br> 規矩不差一絲一毫,面上也沒有往日的笑容。 衛離放下筆,合上公文,看著底下連頭都沒抬的小姑娘,“今日來,是想說什么?” 陸念曦一怔,沒想到衛離會問得這么直接。 看來,她已經表現得太明顯了。 陸念曦在心里輕嘆,將手中的畫放在書案上,低著頭道:“這是我畫的白雪壓松圖。來兄長這里第一次畫的就是這副圖。如今已近五月有余,兄長看看我可有長進?” 衛離打開畫軸,畫中所繪果然是和那日一模一樣的白雪壓松圖,只是細節方面要處理得更好,更勝一籌。 衛離將畫合上,看向始終不肯抬頭的陸念曦,淡淡地道:“我若說沒有長進呢?” 這樣明顯為難的話,陸念曦從未從衛離口中聽到過。 或者,從未聽到他對自己這么說。 陸念曦往后退了幾步,端端正正地行謝禮,“這些日子多謝兄長勞費心神指點我。只是念曦愚鈍,畫技應當只能到這個地步。念曦不敢再耽擱兄長時間。以后,便不再來錦明院了?!?/br> 空氣安靜得過分,衛離沒有回應她的話。陸念曦卻能感覺到衛離的目光一直沒有移開。 良久,她似乎聽見衛離輕嘆一聲,“陸念曦,你便是這樣向人道謝的嗎? “空手而來,單單一個謝字就想還了我的這份指點之情。陸念曦,你不覺得這情還的太容易嗎?” 陸念曦徹底愣住,她抬頭看向衛離,似乎聽不懂衛離的話。 衛離看著她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目光移到她腰間的香囊上,慢悠悠地道:“我不想欠別人人情,也不想叫別人欠我人情。你既想不出來要送什么,那我便指點你一番?!?/br> “我這人大度得很,不需要你送貴重東西,一個荷包就可以?!?/br> 陸念曦幾乎反應不過來。 大度? 荷包? 誰不知道姑娘家的針線乃是極其隱私的東西,除非親人不能送。若是送給男子,更是要小心。 如今衛離說他只要一個荷包? 陸念曦幾乎懷疑眼前人是假的。 然而,假是不可能假的。 陸念曦想著怎么婉拒,就聽見衛離又慢慢地道:“陸念曦,你日日喊我兄長。如今只是送兄長一個荷包而已,也需要糾結這么久嗎?” 衛離的話像是故意點醒陸念曦,告訴她,meimei送給兄長荷包沒什么不妥。 話已至此,陸念曦不好再拒絕,“荷包有些費時間,若是兄長想要,可能得等一段時間?!?/br> “好?!?/br> 塵埃落定,荷包的事算是不能再推辭。 陸念曦離開錦明院時,回頭看了一眼書房的方向。 書房的窗戶半開著,只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陸念曦卻能清晰地想到,衛離低頭看公文的樣子。 五月有余。 原來不知不覺之間,時間已過這么久了。 * 六月初五,太后六十大壽。 陸念曦午后醒來,在白薇的服侍下穿上一早就定制好的衣裳。 進宮的衣裳不能馬虎,陸老夫人一早就吩咐人定做了新的衣裳。 陸念曦的一身衣裙依然是她偏愛的寶藍色,上面繡著寶相花,顯得端莊又不出挑。藍色的頭面和衣裙相呼應。 寶藍色本就鮮艷明亮,但陸念曦不僅壓住這顏色,還顯得整個人更加亮麗。 陸念筠看見陸念曦的時候,都覺得眼前一亮。她扭過頭,只當看不見。 這幾日,她被陸念霖請來的嬤嬤折騰,根本不想再和陸念曦起沖突。 馬車晃晃悠悠地到了宮門口,外面已經停了不少馬車。 陸念曦一下馬車,就看見了陸念霖站在不遠處,見她看過來,笑著點頭示意。 宮門口都有引路的嬤嬤,陸念曦隨著陸府的人一路往里走。男女分開,女子先去太后宮中給太后祝壽,隨后再一起赴宴。 陸念曦到的時候,太后宮中已來了許多人。 劉太后坐在最上面,下首分別坐著兩個女子。一個頭戴鳳冠,一身錦繡華服,姿態端莊,笑容溫柔。另一個一身飄逸廣袖裙,面上雖帶笑,但并不溫和。 陸念曦幾乎立刻猜出那兩人是誰。 元皇后和賢貴妃。 元皇后膝下無子,唯一的兒子早夭,如今多年無所出。賢貴妃有一子一女,三皇子謝景逸和五公主謝思桉。如今朝中的薛首輔更是賢貴妃的兄長。 這些年文昭帝雖然一直不肯冊封太子,但朝中人大多數都默認三皇子謝景逸就是未來的儲君人選。 可盡管如此,這些年也沒人能撼動元皇后的位置半分。 文昭帝,對元皇后很是信任。 上面兩人一左一右的坐著,雖然看起來相處和善,但賢貴妃很明顯不把目光放到另一邊,只管向劉太后說著吉祥話。 陸念曦隨著眾人一起向劉太后等人行禮說賀詞。 劉太后不欲將人都留在屋內,發話讓所有夫人小姐都去外面賞花。 御花園里百花盛放,陸念曦停在一株花前,手指輕撫上花瓣。 嬌艷的花朵和白皙的指尖對比鮮明,周圍熱鬧一片,她這里卻像是自成一片空間。 衛離隨著太監路過御花園時,一眼就看見了隱在人群中的陸念曦。 身旁太監提醒,衛離收回目光,往宮殿那邊走。 陸念曦似有所感,抬頭看去,長廊上卻已空無一人。身旁喧鬧聲更大,似有小姑娘的嬌俏聲插入其中。 陸念曦側頭看去,就見一個一身華服的女子一下子撲進賢貴妃的懷中,仿佛一只蝴蝶一般。 “母妃,你怎么不喊我呀。若不是薛jiejie,我今日可就要丟大丑了?!?/br> 說話的正是五公主謝思桉。 隨著謝思按話落,后面走出一女子,一身雪青衣裙,笑意溫柔,“臣女給貴妃娘娘請安,貴妃娘娘萬福。臣女過去時,五公主已經醒了正在梳妝,并不像五公主所說?!?/br> 賢貴妃笑著捏了一下自己女兒的鼻頭,對著薛詩珺道:“詩珺你也不必為她打掩護,她是個什么性子我還是了解的?!?/br> 周圍的人早已讓開一個空間讓賢貴妃她們說笑,陸念曦聽著對話猜出那雪青衣裙的人是誰。 薛詩珺,薛首輔的女兒。 薛詩珺日日出入皇宮,明眼人都看的出來,賢貴妃有意撮合薛詩珺和三皇子。只是為何一直沒有定下,外人也是不明白。 陸念曦收回目光,往另一邊走時。忽然,她往后看去,就見薛詩珺正對上她的目光。 剛剛,薛詩珺一直在看她。 陸念曦以為是自己敏感,如今薛詩珺卻像是在默認自己的舉動一樣。 她對著陸念曦微微一笑,像是示好。 陸念曦微皺眉,但到底沒讓別人看出來,回以一笑。 可她和薛詩珺從前并無交際。薛詩珺的示好太突兀了。 壽宴開始,陸念曦壓下心頭的困惑,和陸府眾人一起往殿內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