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勝意疑惑地轉頭，發現方茴端著她放在窗前的煙灰缸，面色十分難看。

    里面的煙頭滿得幾乎快要溢出來。

    林勝意緊張地摸了摸鼻尖。

    方茴不讓她抽煙。

    只聽她指著林勝意的鼻子大聲吼道：“我怎么生出了你這么個小兔崽子？又抽煙又不孝順，整天還要我伺候你，你怎么跟你那個短命爸一個德行？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們家的！”

    林勝意的道歉哽在嗓子里，不上不下。

    “早知道當初我就不該生下你！這樣我也不用生這么大氣！你林勝意生下來就是來克我的！林盛那個短命鬼為什么死得這么早？為什么你又回來了？我當初就不應該看你可憐讓你跟著我！”

    林勝意聽著她毫無邏輯的瘋言瘋語，依舊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緊接著就見方茴把她放在地上的煙盒拿了起來，將里面所有的煙都倒了出來，用腳狠狠地踩著。

    然后又像瘋子一樣翻著她的柜子，一層一層地找著。

    終于翻到了她囤煙的那一層。

    “你要是想多活幾年就把煙給我戒了！”方茴狠狠地將她一盒盒珍藏的煙倒出來，用腳瘋狂地碾著。

    林勝意冷眼看著她倒了她最愛的茶花，看著她一腳一腳地將那些純白色的煙桿碾碎。

    它們像是無力抵抗且不堪一擊的嬌嫩碎花，正被她毫不留情地踐踏著。

    林勝意覺得她的自尊也被撕得粉碎。

    她僵硬地撿起沙發上的手機，拿過鑰匙，沉默地向門口走去。

    方茴察覺到她的動作，冷笑道：“怎么？就這么寶貝這幾盒破煙？那我不踩了，你使勁抽，早點死了算了，去陪陪你那短命的爸！”

    林勝意頓住了腳步，回過頭沖她笑了一下。

    “繼續踩，我又不是沒錢買?！?/br>
    然后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走出樓道后，她渾渾噩噩地想著，這是第幾次了。

    被方茴這么不留情面地罵。

    林勝意抬頭望了望快要暗下去的天際，頭一次覺得在微博上看來的那句話說得很對。

    人間不值得。

    她伴著冷風，走到便利店，買了包萬寶路出來，然后坐在旁邊的涼椅上吸著。

    雖說吸了尼古丁，但腦子卻還是昏沉一片，思緒也混亂不堪。

    她想了想，掏出手機給陸知許撥了個語音通話過去。

    一秒后，又迅速掛斷了。

    林勝意懊惱地看著通話記錄，想著記錄怎么不能撤回。

    于是她煩躁地把那條從自己的記錄里刪了，騙自己沒給他撥過。

    有風吹過，掀起她披著的頭發。

    林勝意叼著煙仰頭看了一眼，霧霾似乎被吹散了。

    露出朦朧的月亮，銜在深藍色的天邊。

    她捋了捋頭發，準備起身。

    這時卻有微信提示音響起。

    林勝意愣了一下，又坐了回去，稍微有些緊張地拿起手機。

    是陸知許給她撥的語音通話。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人間不值得”這句話原作者為李誕。

    2.此章中所有地名皆為虛構。

    .

    此章兩分評隨機戳紅包

    第24章 二十四槍

    有輕風從耳邊呼嘯著而過, 四周沒什么人，安靜得仿佛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林勝意動作僵硬地按下了“接聽”鍵。

    思維被風攪得混亂不堪。

    兩人一時間都有些沉默。

    “怎么了？”

    他低沉的聲音首先打破了寧靜。

    林勝意噎了噎，想像高中時那樣對他說些什么，卻又一時間無從開口。

    萬千話語從心中過濾了一遍, 最終, 她輕聲說了句“沒什么”。

    那頭的陸知許沉默片刻, 林勝意甚至能聽到他淺淺的呼吸聲。

    半晌，他說：“鳳棲路銀杏小區一單元402?！?/br>
    “什么？”林勝意一時半會有些沒反應過來。

    “我家的地址。室友沒在, 我現在在錄音棚里，不方便去接你, 你要是沒地方去了可以來我這里?！彼D了頓, 又補充道，“半小時之內我就能趕回來，外面冷, 你可以先在樓道里等一會?！?/br>
    林勝意默了默, 喉頭的酸澀染上了鼻尖。

    他像是都猜到了一樣。

    明明她什么都沒有說。

    她柔聲答了句“好”, 心尖的暖意流竄到身體各個角落, 臉頰也微微泛著熱氣。

    陸知許“嗯”了一聲，又說：“那我先去忙了?！?/br>
    雖這么說著，但卻沒有掛掉電話。

    林勝意應了一聲, 主動將電話掛了。

    她放下手機，想著鳳棲路離這里不遠，于是打開地圖準備走著去。

    十分鐘后便到了銀杏小區大門前。

    這座小區看起來是個老小區了, 透露著些許滄桑而又溫暖的煙火氣。

    路過門房時，林勝意正想著用不用登記一下，就聽到門房正聽著收音機的老大爺對她說：“呦，姑娘, 生人兒啊，來找人??？”

    “嗯……”林勝意正想問登記的事，只見老大爺搖晃著腦袋，沖她擺了擺手，說：“行嘞，去吧您，甭登記了?！?/br>
    林勝意道了聲謝，愣頭愣腦地往里走，聽見大爺在她身后又說了句“這姑娘長得可真俊啊……”

    林勝意頭一次被熱情的北京人夸到臉紅。

    匆匆進了小區，一抬眼便看到道路兩旁立著的銀杏樹，它們宛如遲暮的老人，和藹地向過往的行人們致以慈祥的微笑。

    地上灑滿了金黃，時間仿佛變得無限漫長。

    林勝意邊踩著金色的銀杏葉邊尋找著，最終在一堆圍著棋盤的大爺大媽們身后找到了一單元。

    伴著大媽們爽朗的笑聲，她慢悠悠地進了樓道。

    微微潮濕的氣息漫入鼻尖，卻并不難聞。

    老式的住宅樓，水泥的樓梯，一層只有兩戶人家。

    林勝意艱難地爬上四樓，終于到了陸知許家門口。

    他家的防盜門上還貼著春聯，盡管那對春聯已經分別掉了一半多了，懶洋洋地耷拉在門兩側。

    她撫了撫春聯，然后抬手敲了敲門。

    無人回應。

    她想著他可能還要過一會才能回來，便在水泥的樓梯上席地而坐。

    水泥地意外地不是那么冰涼。

    她想著陸知許心真夠細的，外面確實不如這里暖和。

    閑著無聊，林勝意從口袋里抽出新買的煙和打火機，用吞云吐霧的方式消磨時間。

    剛抽到第二根，下面那層樓的樓梯口出現了陸知許的清秀的臉。

    林勝意趕快把煙滅了。

    陸知許到了家門口就看到這樣一幅場景。

    林勝意沒骨頭似的癱在樓梯上，背靠著欄桿，微卷的深棕色長發披在身后，素面朝天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只穿了件黑色的高領薄毛衣和一條灰色的運動褲，身旁滅著兩個煙頭。

    一幅厭世的樣子。

    陸知許提著手里的菜，低頭看著她腳上只遮住了半個腳掌的棉拖鞋，皺了皺好看的眉。

    “怎么穿這么??？”

    他將菜移到一只手上，騰出另一只手從口袋里翻著鑰匙。

    “你不也是？”林勝意將煙揣到褲袋里，順手想接過他手里的菜。

    他本不想給她，見她執意要幫他拎，便給她了個最輕的。

    “我不怕冷?！?/br>
    “那我也不怕冷?！绷謩僖怅裰?，提起手里攥著的袋子，有些不滿地說，“你怎么就給了我塊豆腐？瞧不起我？”

    陸知許沒說話，笑著快速開了門，虛攬著她走了進去。

    他剛放下菜，便聽到她說：“你手都勒紫了還不給我幾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