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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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是生死未卜的妻子,一邊是全軍戰死的楊嗣。 他吐血不住,卻不敢耽誤。他當日昏迷清醒后,撐著自己殘破的身體,連夜再次審問使臣。 來自廣州的南蠻使臣再次問他是否退兵,言尚一字一句:“絕不退?!?/br> 楊嗣解決了蒙在石,劍南的戰場很快就要贏了。楊嗣用性命換來的勝利,言尚豈會為私情而退兵。 使臣囂張又憤怒:“你再不退兵,你的夫人就會被我們大王殺掉!你就沒有夫人了!” 言尚目中無光。 他似笑了一下,那笑意卻慘然無比。 他說:“沒有就沒有?!?/br> 他如同發了怔一般,喃聲:“我將性命賠給她……可我不能撤兵?!?/br> 國家與個人,他到底要選國。 天下黎民和愛人,他到底要放棄愛人。 就如同讖語一般,他總是這么選擇。夜深人靜時,連他自己都要痛恨自己,唾棄自己。為什么他總要這樣。 他情緒崩潰時,沖動地想要撤兵,可他又用強大的意志控制住自己。他覺得自己如行尸走rou一般,每一天都是煎熬,每一天晚上想到暮晚搖,就咳血不住,身體越來越差。 他身體就要被自己熬壞之時,劉相公慨然赴死的消息自遙遠的長安傳來。 于是言尚不敢生病了,不敢再去想暮晚搖了。 他撐著身體回到劍南,主持戰事。蒙在石已死,只要抓緊時間,劍南戰場一月就能結束。他同時也放棄了廣州,放棄了讓使臣傳消息。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一夜之間,所有人都發現言尚如同變了個人一般。 他說很少的話,三言兩語發下命令。他的命令詳細無比,差不多要規定好將士們的每一步該怎么走。 他懼怕楊嗣的事情再次重演。 他也格外冷酷。他違反了不斬來使的原則,直接用重刑審問那使臣,分明是要活生生將人折磨死。 言曉舟依然在軍營中救治傷員,趙靈妃上了戰場。 六月份,劍南戰事開始收尾,長安的勤王兵將南蠻打回隴右河西,言尚終于和被圍了三個月的長安通上了消息。 同一時間,那使臣看出言尚的必殺之心,他抵制不住大刑,死前招了一件極為重要的信息。而得到信息,言尚就讓人快馬加鞭,去找人。 綿綿細雨的深夜,倚臺而坐,就著一盞燈燭,言尚披著外衫、長發散肩,給在長安的韋樹寫信:“長安之圍終解,弟與韋家和解,兄心甚慰。 “天下之罪,長安之禍,在于昏君無道。亡天下者,唯獨此君。 “又有內宦劉文吉把持朝政,里通外國,陷害忠良者,非死無以慰天下英靈。 “兄得知一消息,昔日服侍先皇的大內總管成安未死,此人身在河西,弟可讓人按圖去尋。隨信附上圖紙。 “兄雖身在劍南,卻掛心長安政事,謹以薄見,以同平章事之責,與弟商討誅殺大內宦之事……” 勤王兵馬到,長安之圍隨之而解。勤王兵接替了之前隴右精兵的職務,將南蠻兵趕回隴右。而韋樹之前托付的四方諸國從后而攻,與大魏合作。雙方將南蠻夾于其中,力求徹底結束河西戰場,打敗敵軍。 南蠻兵力疲衰。 舉一國之力,做了無數準備,精心策劃的這場長達一年的入侵戰,卻是如此。若是他們得到長安,有長安作為助力,自然可以笑傲大魏,讓大魏慘敗。但是攻長安一戰失敗,劍南戰場上蒙在石死亡,他們的王者阿勒王也深陷此局。 如今大廈崩塌,南蠻兵馬慌亂,他們聯系不上自己的王者,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 南蠻要敗了。 所有人都清楚看到了這個結果。 只有長安城中皇宮中的皇帝不知道。 因為所有人瞞著皇帝,沒有告訴皇帝這個消息。就連皇帝信任的劉文吉,他也幫著大臣們隱瞞皇帝。 任由皇帝夜夜做著長安淪陷、自己被擄為人質的夢。 言尚與韋樹來回通信,言尚與朝中幾位相公來回通信。這場戰爭,死去的人太多了,不知不覺間,掌控著劍南戰局的言尚、說服禁衛軍們背叛皇帝的韋樹,成為了這場戰事后期的主力軍。 大臣們沉默地配合二人。 群臣安靜地看著言尚和韋樹共同編織的一場反擊戰,在長安上空織起了密網。當所有人都希望一個人死時,當所有人都參與了這場謀殺時,那個人,絕無生還的希望。 深宮之中,皇帝再次一身冷汗地從噩夢中醒來。他精神緊繃,一會兒覺得禁衛軍要殺自己,一會兒夢到自己被擄為人質。 他在深夜中口干舌燥:“劉文吉!劉文吉!” 劉文吉進殿掌燈,安撫皇帝。他看皇帝披衣坐起,劇烈地喝了三盞水才平復下來。 皇帝惶恐不安地握著劉文吉的手:“朕夢到皇宮不安全,那些南蠻人攻入長安了……劉公公,那些南蠻人還沒有打進來么?” 南蠻人早就撤了。 但是所有人都欣賞著皇帝驚懼的模樣,沒有一個人拆穿謊言。 劉文吉面不改色:“陛下放心,臣已將皇宮中的禁衛軍全都趕出去,和南蠻作戰了。如今皇宮中,只有北衙的兵保護陛下?!?/br> 皇帝松口氣:“北衙的人,朕放心了?!?/br> 皇帝又憂心:“那南蠻軍隊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攻進來,韋七郎那個狼子野心的人又把持朝政,都不許朕走!難道他們真的想看朕成俘虜么,那豈不是大魏的恥辱!” 劉文吉心想有你這樣的皇帝,才是大魏的恥辱。 劉文吉端詳皇帝惶惑模樣,突然問:“陛下真的那么想離開長安么?” 皇帝激動道:“長安都要淪陷了!朕是為了保存實力,才想離開!可惜那些大臣們……如果素臣在就好了,素臣是最忠心、最向著朕的臣子。素臣一定會保護朕平安離開的?!?/br> 劉文吉哂。 皇帝這時候倒是想起言尚了。 劉文吉:“大臣們不想皇帝離開,無非是怕失去主心骨,怕城中百姓恐慌。他們無非是要借助陛下的身份,來給百姓吃定心丸。陛下如果想離開,有一法——陛下將皇位傳給太子,讓太子守城,陛下成為了太上皇,就能離開了?!?/br> 皇帝當即驚喜:“就這么辦!” 劉文吉:“……” 他垂目:“可惜大魏尚未有太子?!?/br> 皇帝不以為然:“皇后的兒子不就應該是太子么?朕這就立太子!劉公公,還需要朕做什么?你代表朕去和韋七郎他們談判,只要他們肯放朕走……這個皇帝,朕不要也罷!” 劉文吉淡聲:“陛下豪氣?!?/br> 將天下折騰成這樣,還想一走了之。 劉文吉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白宣,鋪在書案上:“陛下要退位,得先寫‘罪己詔’。陛下寫了‘罪己詔’,臣才能拿著這個去和大臣們談判,他們才會放陛下走?!?/br> 皇帝一陣遲疑。 然而想到南蠻人就要攻入長安了,他咬牙持筆:“朕寫!” 他開始寫罪己詔,并且怕自己寫得不誠懇,被那些大臣們打回來不接受,他花費了自己的所有筆墨,來深情無比地這這么一封書—— “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萬方有罪,罪在朕躬?!?/br> 皇帝的退位書、立新皇書、罪己詔全部送去中書省時,聚在中書省的臣子們,耐心地將這三封書看完。韋樹拿著圣旨,將罪己詔念出,滿堂燈火通明,臣子們呢喃著“罪在朕躬”幾個字。 初時聲音極低,后來聲音顫抖。 然后不知是誰,溢出了沙啞的、悲戚的笑聲:“他承認了……他承認了……他承認這天下是他禍害的!承認他是昏君,承認他害了劉相公,害死了數十萬將士,害死了無數無辜黎民…… “他承認了!承認了!” 滿堂大笑,笑后又哭。 臣子們一個個抱著皇帝的手書哭坐在地,嚎啕悲涼。 來送書信的小內宦往后退一步,懼怕這些臣子。他顫抖的:“陛下的書信已經送到……劉公公問,可否讓陛下出城?!?/br> 韋樹抬頭。 韋樹道:“開城門,讓他出城!” 小內宦松口氣,連忙跑走。張相公抹掉自己臉上的淚,從地上爬起來,詫異的:“巨源,如此昏君,豈能讓他走……” 韋樹幽聲:“城外還有散落的、虎視眈眈盯著長安、抱著野心想打回來的南蠻散兵。城外并不安全,他出城,便是尋死路?!?/br> 張相公:“如果他在南蠻人那里說自己是皇帝,要得到保護……” 韋樹:“我們有了新的皇帝,哪有什么另一個皇帝?大約是冒牌貨吧,遇到就殺了以謝天下便是?!?/br> 張相公垂目頷首。 他忽問:“素臣讓我們找的成安,找到了么?” 韋樹淡聲:“成安只是給劉文吉定罪用的。劉文吉……該殺了?!?/br> 劉文吉和大臣們通過消息,得知韋樹居然肯放皇帝走,劉文吉一時不可置信。但是劉文吉立即發覺這是自己的一個機會,韋樹等人必殺他,他要想法子。 他當即安排人手護送皇帝一同走。 劉文吉帶著北衙的兵護送皇帝一同走,皇帝走時,還要搜羅自己喜歡的妃子一起帶上走。但是他們才剛到皇宮門前,就面對著皇城中遍布的禁衛軍。 獵獵火炬,在黑夜中沉靜相對。 韋樹立在禁衛軍前。 劉文吉心驀地沉下。 皇帝怒聲:“韋巨源你這是何意?朕已經不是天子了!朕已經聽爾等的話退位了,你們這是攔著朕不放朕走么!” 韋樹盯著劉文吉。 韋樹道:“你可以走,其他人必須留下,北衙的兵一個也不許走。長安正是用兵之際,精兵不能用來保護一個廢人?!?/br> 皇帝惶然。 他都不敢計較韋樹罵他是廢人,他心中狡詐的意識,讓他覺得自己不能待在長安。禁衛軍肯放他走,一下子,他顧不上自己要帶的妃嬪,也不敢和劉文吉對視。他亂沒形象地奔跑向皇城門。 數萬禁衛軍,沉默地看著跳梁小丑一般的逃難皇帝。 韋樹與劉文吉對視。 韋樹抬手,禁衛軍們對北衙的軍隊舉起了箭。韋樹一字一句:“內宦亂國,絕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