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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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仍沒有走。 他問公主府留下的侍女, 公主去了哪里, 何時歸來。 這個問題就容易回答多了。 留守的侍女秋思向郎君屈膝行禮后,恭敬回答道:“陛下去樊川養身子了,我們殿下跟去侍疾了?!?/br> 恐怕想到暮晚搖剛生了大病就跑去侍疾,有點不合常理, 這個叫秋思的侍女年紀尚小,不太會撒謊, 就結結巴巴地為先前的話補救:“殿、殿下雖然之前重病,但、但很快就好了。因、因為那病雖然厲害, 但也沒那么厲害……” 言尚默然。 對方不會撒謊, 他都有些想替對方把話編得圓一些了。 恐怕暮晚搖沒有想到他會這么快回來, 她估計以為他會和押送罪臣進京的車馬一道回來……所以暮晚搖還沒有教府上的侍女如何編謊。 言尚替這個侍女找了個補:“可是雖然病勢來勢洶洶, 但并不危及性命?” 秋思舒口氣:“對、對!” 言尚:“那是什么樣的???可是頭痛、惡心、反胃, 身體發酸這樣的?” 秋思:“對……就是這樣?!?/br> 言尚便靜靜看她半天, 不說話了。 言尚向侍女告別, 說自己要回府休息了。他沒特意交代什么, 實在是心灰意冷,不知如何自處。且他心中總是對暮晚搖抱一絲幻想, 所以離開公主府的時候, 遇到一個粗使丫頭,言尚又問起公主的病。 粗使丫頭連公主生病這樣的謊言都接觸不到, 自然是言尚問起,對方一派迷茫。 而暮晚搖若是真的病重,公主府上上下下都會動起來, 豈會像現在這樣? 言尚嘆口氣,知道自己的最后一絲幻想也打破了。 夜里他在自己府邸,思量著如何就蜀中的事上折子說明。他既然已經和蜀中官員們說好,便應該在折子上注意措辭,不應將所有人拉下馬。畢竟蜀中還要靠那些官員治理……動一州的所有官員,不是那般容易。 這份折子,言尚早就打好了腹稿。 但是現在,他看著這份寫了一半的折子,狼毫上凝著墨,墨汁濃郁,從他筆尖滲下,滴落在折子上,暈出一片黑潭來。 這份折子就這樣廢了。 言尚將折子丟掉,重啟一頁。然而他又卡住,依然不知道該怎么下筆。 因為想到了暮晚搖。 他心中忍不住懷疑,如果他現在還在蜀中,一定會盯著蜀中官員接下來的事情,將那邊情況完全穩了才會回長安??墒悄和頁u用裝病這種理由將他騙回來,是不是有一種可能……是這個案子牽扯到了她,她不希望他查下去了? 言尚怔坐著,竟有些不敢細想。 他猜這個案子涉及到了長安官員,涉及到了戶部。他自己本就猶豫該不該繼續,暮晚搖的行為真的讓他疑慮加重。 她……到底涉入了多少,才會怕這個案子繼續查下去? 魚rou百姓的官員,也有她一份指使么?就如當初整治豪強的最初……暮晚搖可以放下豪強,因為不過是豪強;然而今日到了朝中官員身上,暮晚搖要保他們了? 言尚再想到當初自己聽到暮晚搖振振有詞,說服趙靈妃的那些話。那些話當日如何打動他,今日就如何讓他覺得諷刺。 當日她明明為他對百姓的牽掛所感動,她明明為他的氣節折服過。 但實際上,折服是一回事,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么? 言尚產生了巨大的迷茫,不知自己到底該如何自處。 他到底該不該繼續查下去,而她到底涉足的程度有多深? 她知不知道這是錯的? 愛權愛勢都好,然而她是不是已經愛得有點過分了……她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當年在嶺南時與他一起誦讀《碩鼠》的公主暮晚搖,是從未出現過,只是自己的幻想,還是她已經走遠了,拋棄了那個時候的她自己? 言尚心中酸楚又沉痛,他付下身子,趴在案頭,筆下的折子,無論如何也寫不下去。 言尚的糾結對于外界沒有太大意義。 他最終按照最后自己做的那樣,將罪放在了益州刺史身上。不過回到戶部后,言尚自己不用猶豫他還要不要繼續查,因戶部直接將他派去了倉部處理一些積壓多年沒有處理的雜物文書,不讓他涉及戶部重要的部署。 而在益州刺史進長安前,戶部對言尚也不管不問,好似言尚壓根沒有辦過這件公差一樣。 先前和言尚關系不錯的那些戶部官員,如今都開始躲著言尚。 言尚心知肚明戶部的打壓來了,這只是一個開始,等到益州刺史進京,真正的矛盾才會爆發。 言尚如今接觸不到戶部重要的部署,他沒法就益州的事去特意查戶部大頭,然而積壓多年的文書……言尚苦笑,心想這里面的東西,好像也不少。他已經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先查著看看。 盡量不驚動上面那些人。 十月初雪,長安遍寒。 益州刺史在這一天被押進了刑部大牢,進了長安。 自言尚回來,一直跟著陛下的暮晚搖始終沒有回公主府,兩人沒有見過面。但是言尚知道,隨著益州刺史進京,一切風云都要攪動起來了。 坐在北里南曲一間雅舍中,言尚正于窗下伏案。這處雅舍是南曲名妓才會住的房舍,勝在清幽高潔,沒有亂七八糟的人能輕易進來打擾。 言尚在這里伏案了許久,外面竹簾發出“啪”的撞擊聲,聽到門吱呀打開,急促的腳步聲向這邊過來了。 言尚側頭看去,見是一青春嫵媚、顏色姣好的女郎匆匆提裙而來。 正是春娘。 半年不見,春娘完全按照言尚離京前留給她的課業訓練;她如今已是南曲知名的頭牌。雖然還沒有成為正式的“都知”,但也相差不遠。相信再磨上一年半載,成為都知不難。 春娘如此倉促,對上言尚探望過來的目光,她忙收住自己的慌張,盡量心平氣和地向那坐在案前寫什么的郎君伏身:“二郎,可是我驚擾你了?” 她盯著言尚的容色,心中惴惴,又生了向往眷戀之心。覺得不過半年不見,言二郎好像更加好看了些。 她心中又羨慕起言二郎家中那位好運氣的嬌妻來。夫郎如此自律,又俊美多才,那位女郎,多么幸運。 言尚溫和問她:“為何如此匆忙?” 春娘這才想起自己為什么著急跑進來,春娘張皇道:“二郎,我方才在下面見到了一個熟人……張十一郎回長安了!” 她以為言尚會對這個人不熟悉,正要解釋這個人是誰時,見言尚輕輕怔了一下,說:“那個害了劉兄和你的戶部郎中張郎中家中的十一郎,之前逃出長安避事,現在風頭過了,他回來長安了?” 春娘愣一下,只能傻了般地點頭,沒想到言二郎居然如此清楚,且記性這么好。 言尚沉思一下,推開自己旁邊的窗子,向下看過。推開雅舍窗子,看到的便是北里南曲樓閣中真正的紙醉金迷,胭紅脂艷。靡靡輕浮的歌舞聲自下傳上,坦胸露腹的女郎們在下面又是跳舞、又是敬酒……燈紅酒綠,鶯歌燕舞。 而一位年輕的郎君左擁右抱,哈哈大笑著,從自己腰帶間把荷包錢袋全都扯了出來,將金葉子滿天亂扔。女郎們熱情地圍著他,他正張狂的:“讓你們的頭牌全都過來!我今天高興,所有人,重重有賞!” 春娘輕手輕腳地站在了言尚身后,和言尚一同透過窗子細縫,看到下面的風光。她伸指為言尚指認:“那便是張十一郎……” 對方似乎察覺,目光向上看來,春娘慌得臉色猛白,言尚淡然無比地關上了窗子。 言尚若有所思。 春娘正想作出嬌弱狀尋求言二郎保護,但她只低頭,看到言尚案頭擺著的宣紙上的內容后,她愣了一下,心里對言尚的那點兒動心,瞬間有點兒被打醒了。 言尚看向春娘:“你可敢和他接觸?” 春娘愣一下,心中懼怕,但想到言尚救自己的目的,她還是點了點頭。 言尚說:“好,你也不必刻意和他接觸。如果在樓里遇到,他若是還對你有些心思,你就吊著他。男人對自己沒有得到的女人總是念念不忘,尤其是他去年還因為你而逃離長安……今日風光回來,必然會對你心情復雜。 “不過你放心。我會派衛士跟著你,不會讓你性命不保?!?/br> 春娘忐忑,但是她明白這恐怕是言尚留自己這么久,真正要自己做的事。什么都知,只是順帶。這位張十一郎,才是言二郎的目標。 春娘:“郎君要我做些什么?” 言尚皺著眉,他又有點兒遲疑了。 想到去年的戶部郎中,今年的益州刺史,戶部侍郎,還有不管事的戶部尚書……所有人都牽著戶部這根線。言尚不一定要做什么,但是當他想做什么的時候,他希望這條線能夠用到。 言尚輕聲:“先與這位十一郎虛與委蛇,不必做多余動作。我需要你如何做的時候,再吩咐也不遲?!?/br> 他靜了許久。 春娘立在他面前,不敢多話。 言尚抬目看她,望了片刻,道:“我盡量保全你。若是不能……” 春娘含淚而拜,跪在他面前:“郎君,我的性命都是你救下來的。我知道郎君是做大事的人,郎君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會不負郎君所托?!?/br> 言尚默然,讓她起來,出去讓自己靜靜。 春娘要走時,又回頭,望著言尚案上的宣紙,說:“郎君,你畫的,可是你家中那位夫人?” 言尚怔一下,看向自己案上的宣紙。 宣紙上立著一位年輕女郎,舜華之貌,青春之態,大氣雍容,眉目間又藏著幾分狡黠,讓她平添了許多俏麗活潑感。 言尚苦笑。 他看著宣紙,輕聲:“她讓我好好學畫,說之后有……有用途。我自然要學一學畫的,只是畫的不好,恐怕距離她的要求還有很遠?!?/br> 說著,他將宣紙一揉,就要將這人像扔了。春娘大覺可惜,連忙請求將畫留給自己收藏。春娘說:“女郎這般貌美,郎君扔了多可惜?留給我吧,做個念想也好?!?/br> 春娘心想大約只有這般相貌的女郎,才配得上言二郎。 言尚覺得畫的十分拙劣,春娘要留著,他就也沒多說,隨她去了。 既然益州刺史進京了,言尚上的折子上的內容,也不是什么輕而易舉能糊弄過去的。尚在樊川養病的皇帝,便召見了言尚。 因皇帝在樊川養病,樊川最近變得非常熱鬧,許多大人物都跑來住在自家在樊川的園林中,找借口等皇帝的召見。 比如晉王。 當言尚來到樊川的皇家園林,被內宦領著去見皇帝時,言尚便看到了拖家帶口的晉王,抱著他那個長子,剛剛進來園林。言尚目光掠過晉王身旁、大腹便便的晉王妃,目光落在他們身后跟著的春華身上。 他向晉王殿下行禮,又對舊人頷首致意。 春華只敢跟著眾人回禮,悄悄多看了言二郎一眼,心中為言二郎高興——雖然不知道言二郎如今官做的水平如何,但是能讓皇帝召見的官,一定是很了不起的。 因為春華聽晉王說,只有五品以上的大官才能日日上朝,經常見到皇帝。五品以下的官想見皇帝,難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