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怎么覺得比上次見到的瘦多了呢? 方氏也不敢多問,圣上御駕親征已在長安城傳遍了,娘娘怕是因為這原因瘦的吧。 碧果呈上糕點茶水。 顧思綿專心地聽著方氏講顧府最近發生的事,顧三哥跑商回來,下個月又得出發了,這次又要去南邊。顧四哥開春的科舉落榜被顧大哥顧三哥雙管齊下,教訓了一天一夜。顧丞相最近迷上了聽戲曲,時不時都得哼上一兩段。 顧二哥……方氏猶豫著要不要講,講定是會觸動到小妹對皇上的情緒,不講,可看小妹的樣子,已經在認真等著洗耳恭聽了。 方氏笑笑,“二弟在戰場上也好著呢,聽說前些日子受了傷,皇上一到,二弟擔子輕了不少,傷養好了七八,現在又能上戰場了?!?/br> 顧思綿一直聽得很認真,時不時笑露出兩個淺淺梨渦。在聽到戰場的事,方氏敏銳地察覺小妹的笑容淡了不少。 “娘娘在憂心什么嗎?”方氏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娘娘莫擔心,二弟是戰將,打仗家常便飯,知道如何保護好自己的?!狈绞项D了一下,看了看周圍的宮人,湊近顧思綿道,“至于皇上,那是戰神了都,娘娘就更不用擔心了?!?/br> 顧思綿笑,眼眸微彎,“綿兒……想二哥了?!?/br> 也想皇上了。 方氏閑聊了多時,趕在皇宮門禁前回了顧府。 晚膳極具豐富。 碧果將娘娘提到的想吃的,都安排上了。 碧果一旁看著娘娘用得開心,心里也跟著舒坦。 娘娘兩只醬肘子入肚,喝了口瓦罐湯,秀氣的眉突然蹙了起來。 “這是誰做的?” 碧果也緊張了,“御膳房的御廚,不合娘娘胃口嗎?奴婢讓人撤掉重做?!?/br> “不是?!鳖櫵季d搖搖頭,“我想見見這個廚子?!?/br> 于是,馮斗在侍衛長的再三警告和監督下,來到了顧思綿面前。 “貴妃娘娘吉祥?!?/br> 馮斗行了禮,發覺自己的手竟然在發顫。 顧思綿免禮后,看清廚子的模樣,有點吃驚。 “這……是你做的瓦罐?” 馮斗迅速掃了眼娘娘后,便低眉順目回答,“回娘娘,是奴才做的?!?/br> 顧思綿握著小勺子,慢慢搖了搖頭?!昂汀郧暗奈兜?,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 馮斗偷瞄了眼貴妃娘娘略鼓的肚子,以往瓦罐的辛辣刺激的佐料,已經不合適娘娘現在的情況了。 佐料湯底都換了,味道怎么可能同以前一樣呢? 顧思綿沒在多問,只是揮揮手,讓宮人侍衛送馮斗回去。 馮斗深深地看了眼消瘦些許的人,身側的手略微緊了緊,在侍衛的推搡下,回了御膳房。 碧果似乎察覺到了娘娘后半段用晚膳似乎不太愉悅,趁著娘娘臨摹字帖時,端了盤精致糕點放桌案上讓娘娘解饞吃,然后去了后廚給娘娘備宵夜。 春風是微微拂過樹梢的聲音,不像寒冬凜凜的風嗚嗚嗚恨不得所有人都聽得見它的叫囂。 顧思綿端坐在桌案前,一筆一劃臨摹著皇上的字帖。 明暖壁燈下,字帖上蒼勁挺拔的字跡看似張揚卻有幾分內斂,看似乖戾卻也有幾分傲然在上面。 潔白宣紙上,墨汁下的字依舊張牙舞爪,臨摹數行,字跡隨乖張卻有所收斂,起碼不再有一撇一捺擅自跑出范圍了。 再往下,只剩墨汁在宣紙上暈染開來。 潔白的宣紙上,印著點點清透水漬。 “啪嗒——” “啪嗒——” 不斷掉落。 在春風拂梢的夜晚里,其聲格外響亮。 字帖上蒼勁的字洇濕了一大片。 顧思綿趴下時,圓圓的肚子從里有了幾聲抖動。 顧思綿眼眶里的淚珠,因肚子的抽痛顫顫巍巍地掉落下來。 嗚……連你也欺負娘親。 顧思綿咬著唇,憋著氣掉眼淚。 嗚嗚……她不想要四喜丸子和醬肘子了,八寶鴨和醉珍雞也不要了。 她只想要皇上嗚。 碧果從后廚出來,意外地發現娘娘竟然趴在桌案上睡著了。 碧果無奈笑笑,給娘娘蓋上毯子。 碧果剛想拿桌案上的空籃子呈新糕點,卻發現,籃子里的糕點一塊都沒少。 娘娘……竟一塊都沒用?! 碧果有些錯愕,震驚又不知所措的同時,一低頭,看見了娘娘描摹字帖上點點清晰的淚漬。 皇上(拎著小胖團子):聽說你欺負你娘親? 崽崽 : 嗚嗚我還沒出生,我什么都不知道qaq 第38章 戰時 西風號野, 硝煙四起。 鵝毛鮮血浸染北疆大地。 赤紅千里。 霞光滿天里, 戰鼓陣陣, 戰旗凜凜, 馬鳴聲,殺喊聲,貫天震地。 當帳營的簾子被掀開時,景王的心咯噔一跳,看清來人時,又落回原處。 景王拖著纏著厚厚繃帶的左腿,上前去扶顧將軍。 顧二哥右手脫掉染血的盔甲, 順帶將左臂上的箭頭拔出,疼痛的一瞬間怒目圓睜,邊接過小兵遞過來的紗布止血,邊罵,“他娘的突厥子夠賊,聲東擊西,娘的兵力全跑去圍著玉山東邊去!” 景王顫聲,“……皇上呢?” 小兵在給顧將軍抹藥, 藥粉撒下去, 顧將軍疼得齜牙咧嘴了一陣,聽到景王的問話, 眉毛一擰,聲音瓫悶: “皇上帶的兵就在玉山東側?!?/br> 景王煩躁地起身要走,顧將軍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拉制住他, 嚴肅道,“徐副將已經帶兵去支援東邊了,王爺不要慌?!?/br> 更不能添亂。 景王聽出了話外意,有些氣餒地坐回原位,耳邊似乎還能聽見遠處鼓聲陣鳴。 所謂攻城易,守城難。 皇上親征奪回的漠城,卻也不得不守防著不怕死的突厥一波一波來襲。 玉山是北疆的礦源盛地,也是漠城的防線之一。 被趕出漠城的突厥,選了玉山做突擊。 突破玉山,不僅漠城,北疆大片村落也將能占入囊中。 攻堅戰在玉山一打就是數日,一熬就是數月。 “小突厥子竟有這么厲害?” “馬背上的蠻子可不是白叫的?!鳖檶④姷?,“要不怎么會和我們打了上百年的戰?代代突厥王的通病,殷朝換一輪皇帝就探一輪路。太上皇能打,他們邊探邊和,擾了北疆數十年。先皇不武,他們直接干脆地化地為盤,占為己有?;噬夏芪?,那幫突厥子不也打著幌子又來試探……” 景王:“所以突厥不是真的要為他們什么公主討不平……” “那個突厥公主就是個幌子。呵!開戰想給自己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顧將軍咬著紗布的一邊,將繃帶勒緊了?!疤匣蕰r他們就舍不得這塊北疆肥rou,明面上和,不還是因為皇城遠,暗地里肆無忌憚地不斷侵擾北疆?!?/br> “突厥王想和親失敗,皇上看管北疆嚴,他們也無法暗地撈多少利益,再恐怕是聽了突厥使者回去稟報,皇上是五六年前打退他們的‘鬼哭’,心存著皇帝一般不會御駕親征的僥幸,想一口氣拿下北疆肥rou罷了?!?/br> “可皇上來了,怎么感覺這突厥子越打越猛啊?!本巴醭畹妹碱^舒展不開,當初帶兵打打一些偷襲的小突厥,還想著突厥子怎么那么弱,敢情是他們早早放進來探兵力的! “要么突厥王不服輸,要么是他們有打勝仗的把握?!?/br> “還勝仗?那突厥子都被皇上趕出漠城了……” “只趕出漠城,他們沒輸,我們也沒贏。這幾次玉山的戰役,都是熬到他們退,我們守。守一陣他們又攻上來……這般打法,到明年都無法將人趕出北疆?!?/br> 景王咂舌,“……我,我還有皇上,皇上能將突厥趕出第一次,就能趕出第二次……對吧?” “六年?!鳖檶④娺厯]退帳篷里的小兵,邊道,“皇上上一次花了六年的時間?!?/br> “一個皇帝,不可能花費六年在戰場上?!鳖檶④娒蛳卵壑猩裆?,“……何況,綿兒還在宮中?!?/br> “貴妃娘娘還有孕在身!”景王補充,“完了完了,突厥子是不是算準準的,皇兄不會留在北疆太長時間,就想盡辦法各種拖!” 顧將軍揉眉心。 不止……這次的突厥來勢洶洶,他們定有其他底氣。 帳篷的簾子再一次被掀開,渾身浴血的人,滿面冷霜。 殷烈隨手卸下染血的盔甲,扔給后頭跟進來的徐副將,徑直走進帳篷里。 “皇上!”景王一驚,顧將軍按按他沖動要起的肩膀,景王才冷靜下來。 雖然皇兄戰袍盔甲上的血,大多不是他的。 但每次看著皇兄沐血而歸,景王仍心悸不已。 殷烈面無表情:“朕去換了這身血污,你們先行商討?!?/br> 身后的徐副將捧著皇上的盔甲,放一邊后,圍著案幾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