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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叔,你……不過去嗎?”逐星一直不太敢講話,但見他只深深地盯著不遠處的老婦人,看她將手里的那支簪子在手里不斷摩挲著,卻沒有任何動作,她就小心地問了一句。 “過去?” 晏靈川的那雙眼睛里好似空洞起來,或許神思也開始恍惚,他像是在看與微·霍爾,又好像是在看她身后那片湛藍的天空。 “過去做什么?” 良久,逐星聽見他輕聲問。 晏靈川找了她好多年,這樣冗長的歲月,從未消減半分他對她的懷念與愛意,反而將她的容顏更加深刻地印在了心頭。 他放棄九天之境里屬于神明最后的一寸安虞來到凡塵里,從來都只是為了她。 像他用這樣極端的辦法逃離九天之境的神,是終生再不能回到那里的。 他不后悔。 從來不。 或許是因為他生來本是凡人,即便升仙,也同樣斷不得這人世煙火,凡塵**。 這一天,他終于找到了她。 在遠離了華國,位于遙遠西方的海瑞納特,在這座加斯澤萊小鎮上。 可他卻不敢走到她的面前去。 她不記得從前種種,也不會記得他分毫。 更何況,如今的他,還換了一副軀殼。 晏靈川轉身就走,步履匆匆,同他來時一樣的急切。 他或是沒有辦法面對她,又或是沒有辦法面對自己。 卻不想,與微·霍爾就死在了這天夜里。 她很平靜地死去,手里還握著那支銀簪,白練似的窗簾被半開的窗外夜風吹得如白云在天邊翻涌,發出獵獵聲響。 護士說,在住院樓背面不算遠的地方,就是加斯澤萊的海灣。 與微·霍爾想聞一聞海風的味道,所以那天護士替她開了十幾分鐘的窗。 卻沒想到,護士再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停止了呼吸。 當她的養女匆匆趕來時,與微·霍爾手里一直握著的那支銀簪已經化作了寸寸幽藍的光,流散去了窗外,隕滅在微咸的海風里。 彼時,晏靈川正在靠近與微·霍爾花店的酒吧里喝酒。 領帶被他扯掉,已經不知道扔在了哪兒。 他趴在吧臺前,一杯又一杯地往嘴里灌酒。 偶有金發女郎來搭訕,他也全然沒有了平日里待人的耐心,話都懶得說,自顧自地喝酒。 直到他的手里忽然多了一支銀簪。 他怔怔地盯著自己手里的銀簪看了半晌,寄托在上面的尋蹤仙力閃爍著幽藍的光,他忽然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瞳孔緊縮。 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晏靈川瘋了似地跑出酒吧,又化作了一道藍光,竄入云霄。 他只來得及看見與微·霍爾被人從病房里推出來,她的養女抱住她的雙臂,哭得聲音很悲愴,引得旁邊病房里的人時不時有出來看的。 在養女被人拉開的瞬間,她的手不注意掀開白布的一角,露出與微·霍爾的半張面龐,又被護士迅速蓋好。 人之生死,不過瞬息。 晏靈川怔怔地看著那群人將與微·霍爾推走,看著他們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收攏掌心,銀簪的邊角扎進他的手掌里,可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疼似的,任憑血液流淌下來。 他眼眶通紅,最終閉眼時,眼淚掉下來,無聲也無痕。 那天夜里,他在醫院的樓道里坐了一夜。 他才剛剛找到她,卻又轉眼失去了她。 —— 三十多年的時間過去,逐星和慕云殊早已離開了平城,他們在遠離喧囂的山林深處修了一座莊園,逐星是靈,跟山中生靈交好,而妖族尊慕云殊是神明,而慕云殊也幫了他們不少忙,所以修建莊園時,不論是靈,還是妖,都很樂于來幫忙。 他們不同于凡人,因為自身具有靈力,便不必耗費人力之工,即便是修建一個大莊園,也不必三年五載的時間。 不過短短兩月,就已經修建完成。 他們也是這園子里的???,逐星很樂于請他們來做客,她很喜歡跟他們分享好吃的,好玩的。 晏靈川也離開了平城,卻一直游走在許多城市,許多國家。 逐星知道,他仍然在尋找他的妻子。 現在的他,活得過于恣意。 賽車,騎馬……他有了許多要做的事情。 像是很忙,卻又像是漫無目的。 因為他要繼續用慕云瑯的這張臉活在凡人的世界里,所以他拜托慕云殊借助星芒陣法,幫他抹去曾經有關慕云瑯在所有人腦海中,或是任何實際照片里,報道里的痕跡。 沒有人,會認識他的這張臉。 這甚至還耗費了他幾十年的修為。 但晏靈川并不后悔。 作為慕云瑯的一生,他活過了。 接下來,他要做他自己。 而慕云殊也是將星芒陣法研究透徹后,才能寄于幻術,隱去他和逐星真實的不老容顏,讓人以為他們也同樣在被歲月改變。 這種幻術維持的時間不長久,所以到后來,他們不再出現在公眾的視線里。 也是借此,慕云殊才能有比以前計劃時間要更多出一些來,能夠守著他的父親慕羨禮,直到他臨終去世。 “川叔,你真的不來嗎?”逐星在電話里說,“我認識了好多住在山里的新朋友!他們毛茸茸的,長得特別可愛!有一只土撥鼠還邀請我去他家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