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節
她把老爺子病重住院的事都跟沈阿姨說了,沈阿姨還唏噓了一陣。 把孩子交給沈阿姨,梁楨就放心了,她驅車又往醫院趕。 第275章 臨終 梁楨到醫院快中午了,大門口徘徊了很多記者,保安不讓他們進去,可阻止不了他們結隊在門口等。 這時不得不欽佩現如今媒體人的愛崗敬業精神,大過年的不用回家團聚,都扛著攝影機錄音筆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地站在寒風雪地里等。 有些已經在這邊等了一宿,如此執著地擱這耗著,梁楨當然知道他們在等什么,可是轉念一想,這世間到底有多荒蕪啊,鐘壽成大抵也想不到,他人生最后一站路,除了家人之外,病房外還有很多人在等著他咽氣。 “誒,那不是鐘壽成媳婦嗎?”記者里面不知道誰喊了聲,梁楨一下成為眾矢之的。 她當時剛走到大樓臺階上,記者一哄而上。 梁楨想逃已經來不及,被團團圍在中間,錄音筆,手機,相機,全部一樣樣湊到她面前,各種刁鉆棘手的問題迎面而來。 梁楨自跟鐘聿結婚之后始終低調,幾乎不參加任何公開活動,一部分是來源于她性格里的“孤僻”,潛意識里不太喜歡熱鬧的場合,另一部分大概是對媒體沒什么好感,早前她跟唐曜森的事,包括豆豆身份沒公開之前網上對她的一些誤解,直至到現在,媒體對她都不甚友好,所以梁楨對這幫記者有一種莫名的排斥甚至恐懼。 記者的問題她一個都回答不上,也不想回答,所以始終緊閉雙唇,埋頭往里擠,可是越排斥記者越積極。 要知道他們在這里熬了一夜,挨凍受餓的,好不容易等到有鐘家人出現,不榨出點東西怎么對得起自己大過年在醫院苦守的決心,以至于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 梁楨掙脫不開也逃不掉,推推搡搡之間幾次差點都要被擠得摔倒。 頻繁跳動得閃光燈下,臉上的表情從各個角度被記錄,情緒也會被異常放大,包括緊張和排斥。 就在梁楨覺得腦袋快要被炸掉的時候,手臂突然被誰抓了一把,有人從外圍擠進來,一手捏住梁楨的手腕把她往身邊拉,一手撐起來隔空擋在她身后。 “跟我走!” 梁楨聽到聲音,猛地震了下。 她轉身看了眼,一臉陰沉的唐曜森站在她身后。 “你…” “先走!” 他用手臂護住梁楨,以絕對的身高優勢帶她沖出記者的包圍圈。 “唐曜森?” “剛才那人是唐曜森吧?” 一頓混亂中,總算有人認出來護著梁楨突圍的人是誰了,這下可好,像是惡狼嗅到了腥味,記者更興奮了,舉著手里的工具又要沖過去,好在有保安沖了過來,大概也是看事情快要失控,半推半拽地把記者都擋在了門外。 人群里面有人罵娘,不服氣甚至不甘心,紛紛舉著手機相機和攝影機對著里面即將消失的兩人背影狂拍一通。 梁楨跟著唐曜森一口氣進了電梯,有些喘,還有些狼狽。 電梯上行,她微微調整了一下呼吸,剛想開口,樓層到了,門打開,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見幾個醫生和護士急匆匆地往icu方向跑,梁楨頓了下,心下不妙,什么都顧不上了,也趕緊跟著跑,一直跑到icu門口,果然見醫生和護士往里沖。 門口鐘盈扶著蔣玉茭跟在后面,也想進去,卻被護士全部攔在門外。 “家屬配合一下,請在外面等?!?/br> icu的門當即被關上,窗戶里面的簾子也合了起來,蔣玉茭先是有些茫然地站在那,繼而轉過身來,一下撲倒在鐘盈肩上開始哭。 自老爺子入院以來,一向冷靜淡然的鐘老太太幾乎日日浸在眼淚里,梁楨看了不免唏噓。 此時鐘盈也看到跟過來的唐曜森了,臉色明顯僵了下,但礙于場合,兩人并沒打招呼。 鐘聿呢? 梁楨這才發現,一直守在走廊的鐘聿并不在,她轉過身,有人從走廊另一頭過來。 鐘聿先是看了眼icu門上亮的燈,繼而看向梁楨,以及她身后不遠處站的唐曜森,眸光在一片死寂的氣氛中動了動,隨之以極平靜的口吻問:“怎么了?” 梁楨剛想回答,旁邊鐘盈搶先說了句:“血壓突然下降,在搶救?!?/br> 鐘聿眸色似乎也是一樣的茫然,“不是一直都挺正常嗎,怎么突然又要搶救?” 鐘盈:“這我哪知道,你得去問醫生!” 鐘聿:“那我去問醫生?!?/br> 他扭頭還真往電梯方向走,梁楨愣了兩秒,趕緊追過去。 “醫生都在里面搶救,你去哪里問醫生?” “你別沖動,還是在門口等吧?!?/br> 她一路追著鐘聿,可是他腿長,步子快,梁楨追得有些吃力,好不容易快要追上了,梁楨從后面想拉他一把,可是手一碰到他就猛地甩開,梁楨都沒防備,被他甩得往旁邊踉蹌了半步,好在旁邊有墻,她扶了把,剛勉強站穩,抬頭見鐘聿又往前走,以更大的步子。 他仿佛跟誰賭氣似的,梁楨心里也窩了火氣,追上去兩步,開口就沖他吼:“你這樣能改變什么,有意思嗎?還是你覺得……鐘聿,鐘聿?” 她話還沒說完,前面原本快步疾走的男人突然往旁邊倒。 梁楨腦子里懵了下,好在離他近,拽了把,可是鐘聿人高馬大,她壓根拽不住,最后不得不跟著他一同跌坐到地上。 “鐘聿!鐘聿!” 她摟住人喊了兩聲,沒反應。 “有沒有人?來個人,醫生,醫生……” 那是新年初二上午,鐘壽成在icu搶救,鐘聿暈在門口的走廊。 人醒過來已經是大半個小時之后,樓上普通病房。 梁楨本來正站在窗前接電話,聽到身后有動靜,她轉過身,見鐘聿不知何時爬了起來,正在撕自己手背上固定輸液針的膠布。 ”你干什么!” 梁楨掐了通話快步走過去,想制止,但還是晚了一步,他自己拔掉針頭揭了被子下床,可腳下無力,剛落地又整個跌坐了回去。 梁楨氣得要命,沖過去把他摁住。 “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鐘聿坐在床沿甩了下肩膀,沒甩開,頂著粱楨的勁想要站起來。 他要站,梁楨偏不允許,按住他的肩非要讓他坐在床上,兩人如此反復數次,最后還是梁楨先受不了。 她可以理解鐘聿此時的心情,甚至可以理解他的言行舉止,就像個撒氣的孩子一樣,不說話,不吭聲,只用行動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和抗議,可他終究已經不是孩子了啊。 “你鬧夠了沒有?”梁楨猛地吼出來。 大概是音量和口氣都超出平時水平,被她摁在那的男人抬了下頭。 自鐘壽成入院以來他已經在這熬了兩個通宵,四十多個小時,沒怎么合眼,也沒吃什么東西,此時胡子拉扎,眼里都是紅血絲,憔悴得不成樣子。 梁楨覺得心里堵得慌,她落在鐘聿肩膀的手不禁又重了幾分,可是出來的聲音還是不能克制地軟了。 ”我知道你難過,誰不難過?但是現在難過沒有用?!?/br> 到這種時候,悲傷的情緒只會令人變得懦弱,不堪一擊。 梁楨頓了口氣,“剛才我已經打電話問過鐘叔了,你父親已經搶救過來,暫時沒事,我知道你擔心他,但你現在自己也很虛弱,就算真要去看,起碼也要把這瓶點滴掛完?!?/br> 剛才鐘聿突然在走廊暈倒,是因為低血糖加上極度緊張和疲倦,這種事可大可小,醫生要求他必須臥床休息。 梁楨見鐘聿似乎并沒排斥,手臂用了點力,把人又往后推了點。 她握住鐘聿有些涼的手,指端捏了下,剛才扎針的地方還在冒血珠子,她從包里掏出一張紙巾蓋在上面。 “自己摁住,我去叫醫生過來,重新給你扎一陣?!?/br> 春節期間醫院的護士很少,人手嚴重不足,所以摁病房的呼叫鈴根本沒用,梁楨不得不去外面護士臺叫人,可是等她帶了護士回來,病房里已經空無一人,掉下來的輸液軟管一直掛到地上,被窗口的風一吹,左右搖晃。 “抱歉,可能是去洗手間了?!?/br> 梁楨剛要出去找人,兜里手機響,她接通。 “少奶奶,老爺要見小少爺?!?/br> 鐘泉的電話,梁楨愣了下,拋下那個護士就往樓下跑,一直跑到icu門口,鐘盈,蔣玉茭,唐曜森都站在門口,唯獨鐘泉獨自坐長椅上,剛經過一輪搶救,所以icu窗口的簾子是拉上的,門也關著,誰也不看清里面什么情形,但她可以百分百確定,鐘聿在里面。 梁楨可以感覺得出走廊上的氣氛,在沉寂與悲痛之間,似乎還藏了點劍拔弩張。 剛好旁邊有個護士正在登記什么單子,梁楨走過去問:“病人現在什么情況?” 護士看了眼四周,鐘壽成這種人物住在醫院,配備的醫護人員都是最一流的,除了本質業務能力之外,情商智商也都不會差到哪里去,所以說什么話都會掂量著回答。 那名小護士說:“鐘老先生醒了,要見小鐘先生?!?/br> 小鐘先生即是鐘聿。 “醒了?” “對,醒了?!毙∽o士說完就拿了東西走了,不愿意再多說一句話。 梁楨當即心口一沉。 鐘壽成入院兩天,大部分時間都處于昏迷狀態,中間就算清醒,也只是彈了下眼皮,根本無法說話,可現在卻要見這個要見那個,代表什么? 梁楨不愿意往某個方面響,她走至鐘泉面前,“鐘叔,你安排人去接豆豆了?” 鐘泉目光始終定在icu的方向,嘴巴張了下,“不出意外的話,現在應該快接到了?!?/br> 梁楨背過身給沈阿姨發微信,特意看了眼時間,那是初二下午一點左右,外面積雪未化,陽光燦爛。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到后面蔣玉茭也站不住了,被鐘盈扶著坐到了椅子上。 唐曜森抱手而立,后背靠著墻。 梁楨接到沈阿姨的微信,說已經出發,正在往醫院趕的路上。 一點二十分左右,icu的門開了,滿眼猩紅的鐘聿從里面出來,看了眼站門口的唐曜森,“我爸叫你進去!” 唐曜森大概沒想到這會兒老爺子會想見他,著實愣了下,但也并沒多問,從鐘聿旁邊擦過,進了病房。 唐曜森一進去,鐘盈就有些繃不住了,起身開始在走廊里來回踱步子。 又是漫長的一輪等待,不過唐曜森在里面呆的時間并不久,前后不過幾分鐘吧,他出來,視線在幾張面孔中轉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梁楨臉上。 ”爸…老爺子叫你進去?!?/br> 梁楨委實一怔,論來論去怎么也輪不到她??? “你確定我爸叫的是她?”鐘盈到底還是沒坐住,沖過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