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長盛,你聽我解釋,這不是真的……” 可是顧長盛已經不需要他的解釋了。 “季遠川,我不會再原諒你了,我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負了我,是你負了我……” 季遠川伸手試著去拉住顧長盛的衣角,虛弱道:“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不知道為什么會在這里,我昨晚被迷暈了,一睜眼就已經在這里了,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長盛你信我……” “我信你?”顧長盛笑了,他躲開季遠川的手,反手便利落地將季遠川心口的刀拔了下來。 季遠川立刻疼地再沒有了力氣說話,血液涌出的速度比剛剛更快了,他用右手按住傷口,左手仍舊不放棄地伸向顧長盛。 “我說的是真的,我是被陷害的……長盛,你信我……” 顧長盛看也未看榻上掙扎的人,十分專注地為染了鮮血的刀擦拭刀身。 面無表情地道:“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你們給我進來……” 話音剛落,就從外面走進來了兩人。 而且這兩人季遠川十分熟悉。 “十一……十二……”季遠川雙目驀地睜大,他們怎么會在這里? 顧長盛手握利刃,似是打算隨時再在季遠川的心口再插一刀,他道:“你們來這里做什么?” 十一和十二對視了一眼,然后季遠川便見這兩個在他看來口拙嘴笨的人,開始伶俐地無中生有。 十一道:“東家讓我們兩人守在門外,閑雜人等不得打擾,他與水慕姑娘有要事相商?!?/br> 十二道:“東家經常來梨水應酬談生意,這樣的事情是常有的事,顧公子莫要多想……” 顧長盛怒極,一腳將還未說完的十二踹飛:“滾出去……” 顧長盛轉過身,一雙眼已是通紅,他咬牙切齒地道:“莫要多想?常有的事?季遠川啊季遠川,你真的是好樣的,你果真讓我刮目相看,這就是你這一年來在做的事情?你還讓我相信你,你有什么資格這么說?!?/br> 季遠川知道自己中計了,可他絲毫不知是誰做的。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顧長盛大吼一聲:“夠了!” 他惡狠狠地看向季遠川,眼中殺意四起:“季遠川,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被你哄騙的顧長盛了!” 我跨過千山萬水來見你,我無數次從死人堆里爬出來,我拼盡全力來到你面前??墒悄阏J我看到了什么? 我永遠也忘不了在梨水岸看到的那一幕,我以為你不會再負我,可你終究還是讓我再一次看見了那日的場景。 在我不知道的時間,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的身邊,躺著別的女人。 所以,我不會再原諒你! 季遠川也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原來…我的解釋……你一直沒有相信,你從來沒有相信我說的話……” 而顧長盛的回答也擊垮了季遠川的最后一絲期望。 “我從未信過!” 原來心痛是如此難受,如此煎熬,原來曾經的那些承諾,那些解釋,你一直沒有相信! 不管是這次,還是上一次。 那他做的這一切又有什么意義?他的心早就不屬于自己了。 深知顧長盛脾性的季遠川,此刻無比清醒地明白,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后,無論他說什么,顧長盛都不會再相信他。 準確一點來說……是從未相信過他,只不過曾經的顧長盛選擇容忍…… 可這又能怪誰? “是我咎由自取,是我的報應??!”季遠川突然不顧口中噴涌的鮮血,大聲喊了起來,“你殺了我吧,是我負了你,你殺了我吧!” 太難受了,就這樣死去吧,死了心就不會這么痛了,死了他就解放了……他死了顧長盛也會做回他自己吧。 陷入癲狂的季遠川,求生**減弱,他松開捂住傷口的手,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祈求道:“你快殺了我……” 顧長盛握著刀一步步朝他走近…… 在意識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好像聽到顧長盛說:“那我就成全你!” 但他又好像聽到一個聲音,說的是:從此以后,你我恩斷義絕,再不相見…… 他死了嗎?太好了,他不必再為一個何時歸來的人等待,等待一封不知歸期的信,等待一個沒有歸期的人。 他不用再為不可解的誤會困擾,他的心也不必再受煎熬了。 就這樣死去吧!他的心終于只屬于自己了。 第121章 新生的夫子 耳邊傳來人說話的聲音,時而安靜,時而吵鬧。 有王風啟的聲音,有山長,有他班上的那群學生,有應獨睿,有…… 還有她母親的哭聲! “川兒,你若是有個好歹,你叫我怎么活……” 是啊,他還有母親,若是他死了,季母該怎么辦? 留她孤苦伶仃一人在世上嗎?中年喪夫,老年喪子,老無所依…… 似是一道天雷突然轟在了季遠川的頭頂,將他一直看不穿的迷障驅散。 顧長盛,我的命已經給你了,現在我們真的兩不相欠了。 季遠川在黑暗中走了許久,終于看到了一絲光亮,他毫不猶豫地朝著光亮前行…… 昏睡了一月的季遠川在眾人期盼中,終于睜開了眼,他看到了坐在一旁一臉憔悴的季母,還有一直在邊上安慰季母的王風啟。 季遠川一睜眼,季母就看到了,顧不得抹去掛在眼角的淚,她欣喜地叫出聲:“川兒,你醒了,太好了,你終于醒過來了……” 王風啟剛剛一直在安慰季母,一時沒注意,聽到季母的話忙回頭看,果然看見季遠川正虛弱地沖著他們笑。 “居澤你終于醒了!你……”一想到季遠川那日被送回來的情景,王風啟知道此時不是問那些的時候,話一轉便道,“你不知你睡了多久,都有一個月了,要是你再不醒,伯母都要支撐不住了?!?/br> 季遠川想開口說話,但嘴巴張合了幾次都沒有發出聲音。 細心的季母看出了不對勁,忙問:“川兒,你可算哪里不舒服?你等著,我這就去請黃大夫過來給你看看,你別急,我很快就回來!” 見兒子終于醒過來了,一時驚喜過了頭的季母只想立刻將黃大夫綁來才好。 王風啟見季母這些日子本就勞累,怕她開心過頭出什么事,便主動開口道:“伯母還是我去請黃大夫過來吧,居澤剛醒沒多久,怕是需要人在身邊照顧,我笨手笨腳的可不是照顧人的料,還是您在他身邊合適??!” 季母一聽,覺得有理,道謝:“你說的有理,那謝過王夫子了?!?/br> 王風啟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在意,與季遠川打了招呼便去了醫舍。 從季遠川睜眼開始,季母臉上的笑容就沒淡過:“川兒,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都要急死了,還好你醒了?!?/br> 似是怕眼前的一切是一場夢,季母摸了摸季遠川的手腳,眼神不離季遠川一刻,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確定他是真的醒來了。 季遠川緩了緩力氣,復又嘗試著開口,發出的是一道讓他自己都驚訝的沙啞粗糙的聲音:“娘,我好了?!?/br> 聲音很輕,但依然準確無誤地傳到了季母的耳中,雖然刺耳難聽,可在她看來卻宛如天籟。 “你想吃什么?娘去為你做,這一個月來你都沒吃進去什么東西,都是我讓人幫忙灌進去了一些粥,你現在餓不餓?”季母說完又覺得不對,黃大夫說了,若是人醒了,不能亂吃東西。 “不對不對,不能亂吃,得問了黃大夫,然后娘再給你做,等把你身子養好了,你想吃什么都行!” 季遠川笑了笑,道了聲好。 “娘,您扶我一把吧,我想坐起來?!?/br> 季母連連道好,上前借力托著季遠川,可當她的手摸到他瘦骨嶙峋的后背時,心中不由覺得心酸。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她好好的兒子變成了這樣? 她不敢問,也不知道該如何問,黃大夫說了,只要人醒過來就沒事了,醒了就沒事了。 季遠川看著自己只剩下一把骨頭的手腕,再看了看季母小心翼翼看著自己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心酸。 “娘,是我不孝,以后我不會這樣了?!?/br> 一聽這句話,季母的眼淚頓時滾了下來,一直憋在心里的委屈如開了閘的潮水。 “你也知道你不孝,你可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我都想好若是你醒不過來,娘就陪你一塊死了算了。黃大夫說你是自己不想活了,所以才不想醒,那我呢?那你娘算什么?你就不管我了嗎?” 季母當下只想狠狠捶他幾拳,但思及他現在的身體,那粗糙的大掌便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娘,對不起!是我錯了,我再也不會這樣了,以后我會好好的,不管發生了什么我都會先將您放在前面,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奔具h川伸手拽住季母拍打自己的手,安撫地為她擦了淚。 “我發誓,我以后再也不會這樣了?!蔽业男?,終于再次只屬于我自己了。 季母的情緒漸漸穩定,她相信季遠川說到一定會做到。 “好,川兒,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br> 季遠川心暖暖的,果然家人永遠是無條件相信你的那一個,哪怕自己曾經做了那么愚蠢的事情。 …… 過了幾日,隨著黃大夫來為他復診的,的不但有山長,還有他那班的學生。 看著一個個學生臉上洋溢的真誠笑容,季遠川才恍然發現,自己好像忽略了他們很久,在他一心撲到那人身上時,他的這些學生已經長高了許多。 “夫子,你可要快點好起來,我們等著你……” “夫子,我們還等著你為我們講課呢……” “夫子您不知道,最近發生好多事了,什么時候我都說給你聽啊……” …… 一個個,嘰嘰喳喳的,像突然抓了五百只麻雀在他耳邊安了窩,果然他沒有聽錯,這些家伙之前一定來了…… 季遠川看著他們熱情洋溢地發表意見,突然就笑了,一不留神就對上了山長內含深意的笑,然后……他就嗆住了。 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了。 山長笑得這么怪異,不會有什么不好的事在等著自己吧!不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