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之后他會看一個人的牙齒,然后才會注意到那人的眼睛和整張臉。 顧長盛的上唇微薄,有著淺淺隆起的唇珠;下唇微厚,色淡而飽滿:看起來潤澤而帶著鋒利。 還有上下潔白的牙齒。 在季遠川看來,他的唇,很美。所以他也很樂意看著顧長盛,畢竟這是一種享受。 美人,誰不愛呢?好看的話,都愿意多看幾眼。 “夫子,”顧長盛放下筆,“方才學生到時,聽見王夫子提到梨水岸和悠然夢,夫子可知這是什么地方?” 片刻間,季遠川的思緒飛轉,又被顧長盛的提問拉回現實。 “梨水岸和悠然夢?我并不知這是什么地方,不過聽這名字,應該是個不錯的去處?!?/br> 顧長盛心一緊,轉頭面對著季遠川道:“夫子有所不知,這兩處皆不是什么正經去處,夫子可千萬別被蒙騙才好?!?/br> 看出顧長盛眼底的擔心,季遠川實在不好意思說:其實他真的挺想去看看,去好好見識見識。 本來是不知道這些地方是干什么的,但一看男主這反常的反應,季遠川心想,應該就是他想的那種地方吧。 不過應該也不會太不堪,他還是相信王風啟的,畢竟是學院夫子,在外也是要名聲的,不會太放肆了。 唉,男主還小,不能理解成年男子的行為,是可以理解的。 “王風啟這人雖然平時有些不著調,卻也是個識大體的人。 你放心,他是絕對不會害我的,若是真那么不堪,定不會帶我去,而我若是發現不對,也會早早離開?!?/br> 顧長盛立刻聽出他的潛意思,就是你還小,不懂,我們有分寸的,不會亂來,別擔心了。 不擔心,怎么可能不擔心?就是因為由王風啟帶著才特別讓人擔心??! 而夫子一副十分信任王風啟的模樣,真是讓人心焦??! 夫子,不是對你笑的人就真的對你好啊。 但是顧長盛也明白,自己不可能真的在夫子面前,說王風啟的壞話,不然,恐怕夫子沒有遠離王風啟,而是遠離他了吧。 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 可是,他究竟想要什么,他自己都不明白。 顧長盛心里又急又氣,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這種感覺,真的很久很久沒有嘗過了。 季遠川見他不說話,還當他聽進去了解釋。 “長盛,你再好好想想,等寫好了題目再告訴我,我先去把今日的作業批改出來?!?/br> 季遠川伏在書案上批改白日的作業,而桌上的顧長盛則看著他發起了呆。 面前的人,長發隨意用木簪挽起,身著灰色的長袍,袖子簡單往上一擼。 整個人,透著一股瀟灑和慵懶,少了在學舍那時的嚴厲與冷漠,更多了幾分平和與閑適。 看著他,似乎自己那顆緊張的心,也放松了幾分。 可是他也明白,這只是一種假象,心中那塊石頭,依然沒有放下。 等季遠川批改完,顧長盛也在紙上寫下了幾道題。 季遠川看了后,便開始為他講解,從最簡單的那道開始。 顧長盛看起來,聽得格外認真。 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各自的心里:一人看著對方的唇,只覺即使不說話,依然那么好看;一人注視著對方的雙眼,只覺自己看不清那溫柔漩渦。 一豆燭光盈室,一捧書香沁人。 葉簌簌,波涌輕風起; 風輕輕,星移明月動。 問完題目回到宿舍的顧長盛,在兩個室友還在用功苦讀的氛圍中,爬上了床,癱在床上,思緒放空。 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沒有想。 直到他漸漸入睡,那雙朦朧中帶著溫柔暖陽的眼睛,似乎還在看著他。 室友見他沒有再翻身,也放輕了動作,連翻書的沙沙聲,都輕不可聞。 第25章 被找的男主 除非有要緊事要忙,否則這幾天季遠川都在寫《三年科考》和《五年算術》。 不過目前只完成了前者,后者還只寫了個開頭。 季遠川一大早便去見山長,帶著《三年科考》。 他按照現有的算學書籍,編寫出了一本符合秀才研習的算學教程。 并將其按三個難度劃分,分別對應著書院的甲乙丙班。 故這本書極厚,看起來如板磚一般,甚至有的地方季遠川還未詳細書寫。 書院一直沿用的算學書籍并非就差了,只是這些書在算學夫子手中,缺少了系統和嚴謹性。 夫子們的教學更偏向于各自的個性,幾乎是夫子興致來了,想到哪里便教到哪兒,沒有了對比,更缺少難度的一致性。 針對這些問題,季遠川才編寫出了《三年科考》,希望這本書能對算學夫子教學有所幫助。 當然,同時也是為了能掙些銀錢。 這本書拿到外面出版,先不說會不會被接受,他就怕被人騙,還惹了一身麻煩。 將這本書推薦給山長,只要獲得山長的認可,則完全不一樣了。 他相信,若是這本書有用,山長必不會虧待他。 并且,他能獲得的名聲,遠勝于錢財,這對于他以后的夫子事業極有幫助。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待季遠川將《三年科舉》向山長介紹了一番后,山長先是有點驚訝。 “遠川怎么想到要寫這樣一本書?” 季遠川解釋道:“興許是因為過去算學在科舉中重要性過低,所以算學一科一直不受重視。 這幾年雖然對算學空前重視起來,但如何規劃算學教學,一直沒有結論。 比如我們青明書院,對算學已然十分重視,可算學夫子卻仍是十分緊缺。 可若是有了這本教材,算學夫子的日常教學任務興許可能減少些,再或者,可能每個夫子再多帶一個班?!?/br> 山長明白,若是這本書真如季遠川所說的那樣,或許真的可以有很大的幫助。 “遠川,你先坐,我且將這本書看看,再給你答復?!鄙介L頭未抬的翻看起來,簡單的交代了一句。 既然沒有說讓他走,季遠川猜想可能不會看太久,便坐了下來。 不過,這次他顯然料錯了。 山長將他留下并非是因為翻看要不了多長時間,而是方便隨時問他問題,以至于能及時得到答案。 所以當山長合上書時,已是夜幕降臨,錯過了兩餐。 山長不由暗中贊嘆:這孩子雖然年紀還小,卻是個能沉得住氣、吃得下苦的。 他是知道自己毛病的,一工作起來就完全拋開其他,誰要是打擾他,更是要被他遷怒,沒想到這孩子卻能一聲不吭地忍耐下來,并且無半分不悅。 再加上又是個有才的,現在就能寫出這樣的書,以后難保不會寫出更好的來,若是能一直留在書院,倒是書院一大助力了。 想到這里,山長面上的笑容更真誠了幾分,白胡子抖動下,臉色看起來也更紅潤了。 “你這書,我雖還未細看,但確實如你所說一般,利遠大于弊。 既然你能拿出來,我明白,你這是對書院的信任,那書院自然也不會虧待于你。 今日我便做主了,每本書的利潤七三分,你七,書院三。以后你若是再寫出了算術一類的書,盡管拿來便是?!?/br> 山長是真高興,書院難得出現這么一個能人,他是極力想留住,幾乎是全讓利于季遠川了。 季遠川聽了心中有幾分吃驚,他以為能得到五五分便是最好了,沒想到是七三分。 來之前他并非沒有打聽,有的夫子之前也是寫過書的。而那些書其中不乏是當做教材來用,但是最好也是□□分。 聽說就這分成,都還是因為對方是教學多年的老夫子了,這是特有的福利。 沒想到他還能超過□□分。 “山長不必為我破例,按規矩辦事便好,我也滿足了,以前是如何,這次便是如何,怎能因我壞了規矩?!?/br> 不貪不驕不躁,山長在心里點頭,又笑著搖頭道:“遠川不必妄自菲薄,你確實值得如此,以往并無破例,卻也有因。 你這書雖然只是專于算學一科,卻必須書院內每人配備一本,所需巨大。 之前雖有夫子報備印刷,但大多是為自己所教授的班,別的夫子并不用,便是印刷外賣也需求不高。 而你這本書若是印刷外賣恐怕會大賣,為書院賺得一筆。 當然,書院印刷外賣與內供的分成,因為各自成本不同,又各有差別,這些細節會有人專門與你細談。 所以這些都是你該得的,無需擔心?!?/br> 盡管山長說的很有道理,但都不是小孩子了,并不是說該你得的東西,你就真的能拿到。 故山長的行為,季遠川十分感激。 季遠川面向山長行了一禮,道:“客套話,遠川不再多說,只把這些記在心里,多謝山長?!?/br> 季遠川這么一說,山長便知,面前的青年是個通透的,他并非在做無用功,心中舒坦極了。 “無需如此,只你以后多多創作出今日這般的書出來才好……” …… 從山長那兒出來后,季遠川一時也是無事輕松了。 現在只需等待,銀錢便會有了,等手中存了錢,便在書院周圍買房子,再將母親接過來。 當然,前提是母親愿意過來,若是不愿意,買房產便無那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