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跟將軍作對了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74
嚴璟聞言忍不住抬眸看她:“若是這樣的話,他們……” “他們會集結目前所有的力量先拿下皇城,以避免若是康王與南越前來,腹背受敵的局勢?!贝迧従彽?,“如若他們真的下定決心一舉攻城,這個皇城,我們就要守不住了?!?/br> 第六十章 攻城的號角聲、殺伐聲四下而起,哪怕隔著深深宮墻也穿過一座座宮殿傳到偏遠的永壽宮。 嚴璟站在宮門前高高的階梯之上,注目遠望,從他的位置甚至能夠看到東城門外通天的火光,將已經逐漸變暗的天色也染紅了許多——就好像是數月之前那個偏遠的村落外那場大火重現在眼前,只是這一次,卻再也不會有一個少年挺身而出,于危機之中力挽狂瀾,拯救所有人。 嚴璟突然就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見到崔嵬了。 也不知道此生,還有沒有機會,哪怕一丁點,再得以看見那少年那雙永遠澄澈的眼睛。 腳步聲從身后響起,嚴璟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才緩緩回頭,看見崔嶠也從內殿之中出來,她不知何時褪去了繁瑣的宮服,換上了一件紅色的騎裝,勾勒出姣好的身形,也襯得整個人清瘦憔悴,卻散發出幾分嚴璟不曾見過的英氣。但她面色卻一如往昔一般沉靜,好像不管是這凜冽的寒風,還是皇城之外越來越猛烈的攻擊都對她沒有絲毫的影響。 嚴璟甚至想象不到,到底有什么能打破她的波瀾不驚。 這大概是他母妃一直都及不上崔嶠的緣故吧,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得上這后位,才能在這種時候撐住當前的局勢。 嚴璟微傾身算是施禮,目光微抬,在崔嶠身上稍作停留,而后又轉向幽深的夜色里:“到了眼前這個地步,僅憑一人之力,也是無法挽救危局的,母妃也不必以身犯險?!?/br> 崔嶠微垂眼簾,似是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飾,而后才回道:“我只是覺得穿上這身衣服,更舒服一些?!?/br> 嚴璟微抿唇,還待再說話,突然有一頂軟轎在幾個人的護送下出現在他視線里,他看著那軟轎越走越近,認出里其中坐著的正是嚴玏的乳母,再朝她懷里望去,果然看見了被包裹著的嚴玏。 嚴璟微怔,不禁側目看向崔嶠:“三弟他……”話說了一半,又突然想到,身后永壽宮里的嚴承……大概是在撐著最后一口氣了,先前因為怕嚴玏年幼沾染了病氣,一直沒帶他來過,眼下到了這種地步,他們父子也該再見上一面。 哪怕這一面在幼小的嚴玏記憶里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 崔嶠的目光在看見嚴玏的時候變得柔和了許多,她朝著乳母點了點頭,示意她帶著嚴玏進到殿內,自己卻沒有跟進去,而是轉頭看向身旁的嚴璟,目光落在他身上,卻又飄散,好像在做什么決定,許久之后,才突然道:“殿下現在應該已經知道,當初圣上將寢殿遷至這永壽宮是為了此處的風水,也為了避人耳目,方便那幾個道士為他煉制所謂仙丹?!?/br> 提及此事,嚴璟仍忍不住蹙眉,但他清楚崔嶠不會無緣無故提及此事,耐著性子點了點頭:“是?!?/br> 崔嶠回過身,借著大殿外沿的燈籠打量身后巍峨的宮殿,輕聲道:“正因如此,當初在修建這永壽宮的時候,陛下費了不少的心思,也做了許多他以為永遠不會派上用處的準備?!彼剡^頭,朝著嚴璟露出一點淺笑,“比如,現在寢殿之內,就有一條密道,直接通向皇城外?!?/br> 嚴璟聞言微微瞪圓了眼,各種各樣的思緒在他腦海之中涌起,還沒等他思索清楚這條密道對化解眼前的局勢來說能起什么用處,就聽見崔嶠繼續道:“玏兒已經帶來了,淑妃也在寢殿之中,現在大概收拾好了,我挑的四個可靠的宿衛軍侍衛,也已經候在殿內。密道的出口在皇城外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但,畢竟現在城外的局勢不在我們控制之中,所以即使順利出去,也并不能保萬無一失。所以,出去之后,還望殿下能夠看在本宮與圣上的面上照拂幼弟,只要順利出了都城,便一路往西北而去?!?/br> 她微微垂眸,聲音在夜色之中極淡:“哪怕阿嵬真的已出意外,西北戍軍和我崔家在云州仍有余威,更何況,這中原馬上就要亂成一團,不管最后是康王還是嚴琮占據了上風一時半會也都無暇顧及西北。正因此先前在隱隱察覺到都城危機的時候,我便讓人將崔府的老少送往云州,待你們到時,應該也已安置妥帖。屆時,殿下只要將玏兒交托給阿嵬的母親,就算完成了我的囑托。到時候天高海闊,隨殿下想去做什么?!?/br> 她轉過頭,朝著嚴璟看了一眼:“當然,如若殿下還有那么一丁點的不甘心,憑著方才圣上的旨意,便可名正言順地繼任為帝。只不過,能不能號令這天下,能不能拿回大魏的江山,還要靠殿下自己去爭取了?!?/br> 嚴璟怔怔地看著崔嶠,能夠如此妥帖細致地安排好這所有,她大概已經布置了許久。只是……她給幾乎所有人都留了一條退路,卻獨獨沒有提及自己。 嚴璟慢慢地咬緊了下唇,面色在昏暗的光線下有些難看,而后他緩緩開口:“不可?!?/br> 聲音不高,卻十分堅定:“既有密道,母后為何不同行?” “總要有一人到城墻之上露面,吸引叛軍的注意?!贝迧?,“這皇城,也總還要有個人來坐鎮?!?/br> “既如此,那日是我,今日也還是我?!?/br> 崔嶠輕輕笑了一聲,似乎聽見嚴璟說了什么好笑的東西,而后一雙眼微微彎了彎,認真地看著他:“殿下,你要放棄最后一次與阿嵬相見的希望嗎?如若你能逃的出去,說不定阿嵬也能,只有活著,才有機會相見?!?/br> 聽見崔嵬的名字,嚴璟眼睫微顫,喉頭輕輕抖動,暴露出他的情緒,但他還是堅持道:“若是如此,便更不可了。丟下他長姐,茍且而逃,就算他毫發無損,我又有何顏面再與之相見?” “殿下能說出這樣的話,本宮已經十分高興,阿嵬知道也該十分感激?!贝迧⑽澊?,露出了一點笑意,隨后又搖了搖頭,她抬手輕輕地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皺,思緒飄轉,而后慢慢回神:“殿下不是一直好奇,當年我為何拋棄守護天下蒼生的夙愿,執意嫁入這幽幽深宮嗎?”她唇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極淺,卻又格外溫柔的笑意,“因為我遇到了更想守護的……人。我為他放棄過往的種種,放棄多年以來的堅持,現在風雨飄搖,皇城危在旦夕,又怎么可能將他一人留在這里?” 嚴璟睜圓了眼,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么,但是崔嶠已經收斂了笑意,正色道:“論起行軍打仗、統領宿衛軍給叛軍重創,殿下并不如我。我是崔家的人,更是這大魏的皇后,從邁入皇城的那一刻起,余生便與圣上牢牢地系在一起,如若這是他的宿命,便也是我的。而這一切會不會是大魏的宿命,卻還能仰仗于殿下?!?/br> “前路已擺在眼前,全憑殿下決定?!?/br> 殺伐聲仍未休止,正不斷底飄進耳內,嚴璟盯著深沉似水的夜空,良久,微微閉上了眼。崔嶠也不催促,伸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看看玏兒?!倍?,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天光漸亮,夜色逐漸消散,啟明星在天際若隱若現。經過了一夜的抵抗,宿衛軍堪堪抵擋住叛軍的攻勢,雙方偃旗息鼓,停戰休整。但叛軍并未退走,仍留在城下,蓄勢待發。 不管怎么說,對皇城里的人來說,總算是獲得了些許喘息之機,最起碼能勉強安睡一會。 永壽宮內外已是一片沉寂,候在外殿的朝臣各自散去,宮人們也已被屏退,只有崔嶠一個人坐在書案前,提筆正在絹布之上寫著什么。 嚴承躺在病榻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崔嶠,似乎是想要將她每一個動作都收入眼底,直到崔嶠將最后一筆寫完,回望向他的時候,嚴承才緩緩開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