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折黛渾然不動,折晚卻被看的不舒服,她垂頭翻了個白眼,也猜到了這鄧夫人的來意。 鄧夫人卻越看越滿意,她先是說折黛,“不是我說,黛姐兒養的好,模樣也好?!?/br> 這兩句還算是人話,接下來就露出了本性,“屁股大,好生養,額頭飽滿,第一胎保準生男?!?/br> 她笑的大黃牙露出來,“配我家壽哥兒正好?!?/br> 齊婉君就冷下臉,“鄧夫人,你可不要亂說?!?/br> 黃夫人雖然看不起鄧夫人這副模樣,可是卻不說話,她心里覺得黛姐兒配鄧家兒子可惜了,可是嫁過去卻并不算低嫁,她心里念叨一聲,真是個苦命的孩子,這般好相貌,卻生在了折家。 然后就開開心心的看起了熱鬧。 齊婉君自然是不肯的,她輕笑著道:“我家女兒福薄,不敢高攀你家,還是算了吧?!?/br> 鄧夫人卻沒聽出來這話的意思,她不在意的擺擺手道:“我不在乎你家黛姐兒退過婚,我是看你家姑娘好生養,這才上門求取,不然憑我家壽哥兒童生的身份,你家黛姐兒確實高攀不上我家?!?/br> 折晚好險沒立馬站起來罵人,黃夫人也面露驚訝,齊婉君咬牙切齒,折黛眼睛里卻泛出些好笑,她可記得,這位鄧童生一輩子都沒娶上媳婦。 鄧夫人瞧不見滿堂靜寂,繼續得意道:“我瞧著你家二姐兒也好,如果愿意,我便也給她介紹一個婆家?!?/br> 她兒子是童生,這是她逢人就提起的事情,“我家壽哥兒是讀書人,考上童生之后,結交了不少富貴人家的子弟,你家晚姐兒生的也好,說不得人家就瞧上了?!?/br> 折晚再也忍不住了,這老娘們說話忒氣人,她蹭的一聲站起來就指著人道:“人都說,人要臉樹要皮,可今日我才發現,人長的如你這般丑,便連皮都不要了?!?/br> 鄧夫人被罵的沒回過神來,只急急的道:“你說誰呢?” 折晚冷哼一聲,“人說相由心生,你心丑成這樣,怪不得看起來粗笨不堪,如今連話也聽不明白了?!?/br> 齊婉君再聽不得鄧夫人說話了,“我想著兩家總歸是一個鎮上的,不好直接拒絕你,可你要是這般胡攪蠻纏,我家也不懼你?!?/br> 鄧夫人臉色一變,渾然大怒,“你什么意思?” 黃夫人趕緊勸架,她心里對齊婉君也有些怨言,覺得她還在這里,怎么就刀戎相見了呢? 這不是不給她面子嘛。 可齊婉君卻在她一出來的時候便立刻求她主持公道,“他家那個童生,鎮上誰人不知道名聲,夫人恐怕不知道,鄧家原本沒這么窮,若不是鄧童生整日捧著鄧夫人好不容易勞累換回來的銀子獻給青樓里的女人,他家也不至于要四處打媳婦的嫁妝銀子主意?!?/br> 長長的一句話,硬是將黃夫人的心拉了過去,黃夫人最看不起打女人嫁妝銀子的男人了,就連靠女人的銀子生活也不行。 所以之前折圖在的時候,她就看不起折圖,覺得齊婉君是個可憐人。 黃夫人一出手,鄧夫人就害怕了,她雖然沒明著說,一口一個否認,可是她家窮,折家富,她兒子還確實經常去青樓,且她心里說沒有想折黛的嫁妝,那是不可能的,于是一露怯,心里著急,就罵了出來,“那又怎么樣,難道她嫁到我家,折家還不出嫁妝嗎?” 折晚嘴皮子吵架的時候最利索,這時候擼起袖子就要上陣,齊婉君連忙將她往后面拉,冷著臉道:“咱們且不說你家能出得起什么聘禮,只一句話,咱們兩家不適合,姻緣本是父母定,我不同意,說的明明白白,再說下去就是結仇了,鄧夫人,請吧?!?/br> 鄧夫人站起來虎聲虎氣的道:“我家壽哥兒是童生,將來考中了秀才,就是秀才娘子——” 黃夫人說了一句老實話,“可你家壽哥兒,考了這么多年,也沒考上秀才啊?!?/br> 折晚很想接上一句:這輩子也不可能考上了??伤齽倓偡潘亮?,膽兒慫的很,于是只暗暗的揮拳頭,對折黛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br> 這屋子里的人,誰都生氣,就連黃夫人都表示了嘲諷,可折黛依舊平平靜靜的,齊婉君便顧不得罵鄧夫人了,送走了黃夫人,就連忙拉著平mama到一邊商量,“這是怎么了?可不像個十七歲的姑娘家?!?/br> 平mama這次也不安慰了,也愁道:“你說她這是不是真受刺激了?真是造孽了,跟劉家訂了親!” 齊婉君就道:“你是沒看見她的眼神,好似譏誚,看破紅塵似的,又好像……心里有了方向。我熟悉她,她心里肯定藏著事情,可是又不肯說?!?/br> 聯合起上次的“妾氏”言論,這就很嚴重了,姑娘家有心事不怕,就怕姑娘有壞的想法。 齊婉君突然大膽猜測:“她……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平mama可不敢說,她搖頭,“我也不知道啊?!?/br> 齊婉君都要哭了,“那怎么辦???” 平mama就道:“那就忽悠晚姐兒去問。她們兩個常說話,我看關系比之前好多了?!?/br> *** 白天受了氣,平mama擔心大家不肯吃飯,于是大展廚藝,做了好多個大菜。 折晚因今天私做主張罵了鄧夫人,怕被齊婉君想起來秋后算賬,等菜一上來,便甜甜的道:“托了阿娘的福,我才能吃到這么多菜,不然平mama可不會給煮這么多?!?/br> 齊婉君:“……“ 哄人的時候是真乖。 不過她沒精力罵人了,又還有重要任務給折晚,于是冷哼一聲,端起碗吃飯。折晚松了一口氣,知道危機過去了一半。 等平mama從廚房善后回來,她又給平mama盛飯,“你做的飯最好吃了!” 將平mama驚訝的不輕。 小沒良心的平日里可沒這么殷勤。 吃完了飯,各人回各人的房間,平mama就跟著去了折晚那里,她一進去,就問:“你怎么又睡下了?不是說要給我做襪子嗎?元宵節就要到了!” 折晚瞬間理虧,乖乖的坐起來開始穿針引線,平mama就笑著坐過去,“晚姐兒,我有件事情要你做?!?/br> 折晚警覺,“什么事情???” 平mama:“這段日子我跟你阿娘給黛姐兒找人家的事情,你知道吧?” 這個折晚可忒關心了,她襪子也不做了,全神貫注的,“知道的呀?!?/br> 她都陪著相看多少場了。 平mama就道:“可我跟你阿娘看了這么久,才回過味來了——我們連你大jiejie喜歡什么樣的人都不知道?!?/br> 折晚點頭搗蒜似的,“對啊,得要她喜歡才算呢?!?/br> 平mama真切的問:“可這種事情,我們怎么好直接去問她哦,她是個害羞的孩子,問也說不出來什么,我就想問問你,看看她跟你說過什么沒有?!?/br> 折晚就努力的回想,“沒有?!?/br> 平mama露出驚訝的神色,“你和她那么好,她都沒跟你說過呀?” 折晚解釋:“我也沒問她,我要是問她了,她一定會告訴我的?!?/br> 然后還給自己沒告訴折黛她跟小沈先生的事情找借口:“她要是問我了,我也告訴她,可她沒問我啊?!?/br> 平mama就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她道:“那可怎么辦?“ 折晚胸有成竹,“我去問問她就好了?!?/br> 平mama便感謝她,“你可幫我大忙了,要是我們去問,肯定不像你這般順利?!?/br> 折晚被平mama感謝的目光看的飄飄然,她懂,代溝嘛!于是平mama問起其他的,她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可平mama卻嚇得半死,“她真問你帝王妃好,還是窮秀才好?” 折晚嗯了一聲,“是啊?!?/br> 她安慰平mama:“阿姐性子犟,又倔,容易被影響,所以我就想了,以后她看的話本都要過我的手?!?/br> 這樣一來,她就可以看雙倍的書,何樂而不為呢? 平mama嚇的丟了魂,面上卻鎮靜,“沒錯,黛姐兒看的少,容易被誤導,你看的多,懂的就多?!?/br> 折晚很是贊同,然后平mama就歡快的送了平mama出去。秋湖給她打了洗臉水來,還奇怪的道:“這么晚了,平mama怎么還去夫人那里?” 折晚有些得意,含糊的道:“可能是去給阿娘一個心安吧?!?/br> 畢竟她可是答應會“暗中”詢問折黛了。 *** “你說什么!”,齊婉君感覺自己都能用“垂死病中驚坐起”來形容了,本來就是焦頭爛額,聽了“帝王妃”三個字,真是心都要碎了,“她怎么會有這個想法?” 平mama是宮里出來的,還是能摸到一點折黛的考慮,“她應該是被劉家這事情弄的沒有嫁人的心思,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覺得進宮是個好出路,博富貴嘛,只要被君王看上了,那什么前程沒有?” 齊婉君一臉蒼白,“她那性子,進了宮怕是沒被君王瞧上就被其他人害死了,不行,她要是敢有這個想法,我就打斷她的腿?!?/br> 那是人去的地方嗎?那是她們這種無權無勢的人能去的地方嗎? 平mama見她急成這樣,連忙安慰:“你先別急,黛姐兒就是有這想法,也是一時間想岔了,咱們好好跟她說就是了,再說了,如今帝王可不在民間選妃,她倒是想進宮,她怎么進去???” 齊婉君心就像針扎似的,還埋怨起自己來,“也怪我,都兩月了,都找不到好人家,前些日子上門那無賴被她看見了,初一上門的又沒有好的,今日更是氣人,那鄧夫人可不就是來惡心人的嗎?我可憐的黛姐兒,好好的退了婚,年齡又在這里了,可不想岔了嗎?” 這要平mama怎么說呢,她只好拍著齊婉君的背道:“那我們就快點給她找個好人家——不過,還是要跟她談一談,沒準沒我們想的這么糟糕?!?/br> 齊婉君擦擦眼淚,“只好如此了?!?/br> 她一晚上沒睡,平mama也陪著說了一宿的話,第二天天一亮就又起來坐著,平mama就給她梳頭發,“待會吃了早飯,你就按照我們昨晚上講好的,跟她好好聊一聊,你們是母女,有什么不好說的?” 齊婉君勉強笑了,握著平mama的手,“幸虧還有你在,否則我可怎么辦哦?!?/br> 嫁給折圖她笑著接受了,晚姐兒小時候那個樣子,她也沒崩過,可如今是真挺不住了,她的孩子們出一點事情,她感覺天都要塌了。 折晚很會看人臉色,齊婉君吃早飯的時候這般模樣,她就喝粥都不敢發出聲音,細細的抿著,于是發現,平mama教的這種貴女喝粥的“嘴法”真是磨蹭死人了。 這么喝粥,什么時候才能喝完一碗???難怪貴女們都瘦。 等她好不容易喝完了粥,包子都沒吃,就聽齊婉君道:“過幾天元宵,大明寺有花燈節,我準備帶你們去逛廟會,到時候要穿新衣裳,晚姐兒,你眼光好,待會你和平mama去挑布料?!?/br> 折晚:“好啊?!?/br> 她耳朵豎著,果然,她娘下一句就是,“黛姐兒,你就到我屋里來,我有賬本要教你看?!?/br> 折晚才不相信呢,不過她也不敢說話,放下碗筷乖乖的跟著平mama走出堂廳,走一步停一下,磨蹭的很,平mama瞪她一眼,“你看什么呢?” 折晚去看堂廳,已經沒人了,她遺憾的道:“你說,阿娘要跟大jiejie回屋子里說什么?” 平mama敷衍道:“就一些你不能聽的私房話吧?” 然后經歷過信息大爆炸時代的折二姑娘臉就紅了。 正要說些什么,就聽秋娘跑著去門邊,“這大早上的,誰來了啊?!?/br> 折晚覺得是小沈先生! 她跟著秋娘去門邊,跟平mama道:“我待會去找你?!?/br> 于是沈汀一進來,就見姑娘因為跑的急,臉紅的很,他溫柔的看向她,“天冷,以后你就不要出來了?!?/br> 折晚就抱怨道:“你怎么來這么晚???飯都吃完了?!?/br> 沈汀笑道:“我也不是專門來吃飯的啊?!?/br> 說的也是。 小沈先生今天是來教折虎讀書的,因為沒事兒干,師生兩人都贊同提前到崗,折晚就很不理解折虎,“一年才休息幾天,你急什么???” 折虎繃著小胖臉,“可我學識尚淺,呆著也沒事干,為什么不繼續讀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