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那是她第一次打開大門。 折黛很肯定。 平mama來了之后,折晚就開始像個牙牙學語的孩子開始學說話了,她說話比較慢,好些長點的句子都聽不懂,平mama耐心教,還教她學文識字,折黛的字也是平mama教的。 就這樣,平mama被齊婉君當成了請回來的教養mama,在折家安居下來。 一晃,這么多年就過去了。 折黛呼出長長的一口氣,覺得自己枉被平mama教了那么久,竟然傻乎乎的相信那么個男人,她一直覺得折晚傻乎乎的,可是最后才發現,她看人看的明白,比自己聰明多了。 然后一回頭,就見晚姐兒在那瞪她,見自己似乎被嚇著了,眼睛瞪得跟銅鈴一般譴責她,一臉:你怎么又走神了的氣憤。 大家都在聽戲,折黛仗著折晚不敢說話,于是淡定的整理袖子,示意了一下臺上,讓她繼續聽戲。 折晚覺得她姐真是厚臉皮! 明明是她要來聽戲的!結果呢! 她狠狠的啃了一塊糯米糕,這是戲院給每桌送的,吃起來不心疼。 戲臺上正唱:“云花兒,娘勸你,休要被凡間書生迷,何不在海國選女婿,龍女只應做龍妻?!?/br> 不過折黛發現了,她家晚姐兒看戲的反應跟臺下各家夫人小姐們的反應全然不同。 比如剛剛這句吧,晚姐兒一臉贊同,可是有幾家夫人都氣憤的臉紅了。 這出戲折黛倒是看過。 說的是東海龍女要給東海龍王拜壽,到凡間來采果子,結果跟一凡間書生看對了眼,回去就要嫁給這書生,龍母正在勸她要不要嫁。 折黛就小聲問:“你贊同什么???” 折晚看看左右,發現因為唱了這句,大家都在竊竊私語,立馬就跟她姐吐槽:“唉喲,龍母說的多對啊,嫁個窮書生,還只是個秀才,舉人都沒得!她一個公主,就要尋死膩活的嫁!門不當戶不對,以后有她哭的?!?/br> 她嘴巴嘚吧嘚不停,顯然是憋的久了,“嫁給窮書生之前,吃的瓊珍玉露,嫁給窮書生之后,她喝的是西北風!” 折黛又對折晚刮目相看了。不過她這輩子十分贊同折晚的觀點,什么都比不上實在的。 第17章 婚事 看完了戲,齊瀟然和齊婉君也正好來接人,又跟好幾家的夫人打了招呼,這才帶著折晚和折黛回去。 折騰了一天,折晚早累了,一回屋子里換了衣裳就要睡,平mama來看她的時候罵道:“臉也不洗?!?/br> 可是床上的人滾來滾去,賴著不起來要睡覺,平mama還能有什么辦法,只好擰了毛巾,將賴皮蟲翻過來正面躺著,恨恨的往她臉上擦,折晚吃痛,“唉喲,真狠毒?!?/br> 平mama:“就你事兒多?!?/br> 時間還早,平mama就靠在床邊跟折晚說話,從今天吃了什么啊到看了什么戲,不動聲色的問了個遍,確定沒碰見什么壞人之后,才摸摸她的頭道:“睡吧,明天你小舅舅就要去劉家,你還要早點起來送他?!?/br> 劉家離胥江騎馬也要一天,雖說不遠,可也不算近。 可折晚卻睡不著了,她抱怨道:“瞌睡蟲都被你趕跑了?!?/br> 然后掀開被子,“平mama,你上來睡吧,今晚跟我一起睡!” 平mama心暖暖的,點她頭,“天剛黑,你是個小姐的身子小姐的命,能踏實睡下,我一個勞碌命,能睡嗎?明兒的飯還要準備呢?!?/br> 折晚就黏糊,抓著她的袖子不讓走:“秋娘不是在嗎?” 平mama一把打開她的手,也不待著了,站起來就要走,“那我能放心嗎?你小舅舅明兒個在路上的干糧還要準備呢?!?/br> 她大步的出去了,邊走邊道:“還有你那作怪的阿娘,大晚上的還要我去一趟,還讓不讓人睡啦?!?/br> 第二天送走了小舅舅,折晚就開始了緊張的等待,吃飯也不利落了,連帶著折虎也懨懨的,沈汀便好奇道:“可出了什么為難的事情?” 他暗暗的打算著,想著要是一般的事情,自己能幫就幫一把,也不枉蹭了這么久的飯。 折虎可不敢說,這是折家的秘密! 但小沈先生一片純純愛意,他又不好直接拒絕,只好扯了個慌,“我二姐不好好讀書背不出文章,被平mama罵了,便不給她做棗糕吃了,于是連著我也沒有吃的了?!?/br> 一連幾個“了”說的斷斷續續,扯的音調拖拖拉拉,要是有別人在這里,肯定能聽的出他在撒謊,折虎自己都心虛的看了看小沈先生,卻發現他根本沒聽出來。 小沈先生一臉真誠:“你二姐.....讀的什么沒記住???” 他咳了一聲,“我倒是有些背書的法子,到時候教與你,你再教給她?!?/br> 剛說完,劉伯就來叫人,“少爺,折少爺,該吃飯了?!?/br> 折虎這幾天都在沈家讀書——齊瀟然走了,沈汀就不好上門。 “吃的什么???”,折虎走過去,“平mama可做了rou丸子?” 沈家這幾天中午的飯菜也都是折家提供的,平mama可舍不得折虎在沈家吃不好。 劉伯跟著吃了幾天rou,心里高興的很,連忙道:“有,有,好幾種rou菜呢?!?/br> 到了吃飯的時辰,沈遠道就會自動的走出房門,走到堂廳,折虎就恭恭敬敬的問好:“沈伯父?!?/br> 這是小沈先生讓他喊的稱呼。 沈遠道矜持的嗯了一聲。 他首先看向了rou丸子,暗自點了點頭,然后一屁股坐下去,招呼折虎道:“別客氣,吃吧?!?/br> 折虎:“......” 他低著頭,根本不敢看小沈先生的臉色——平mama說過,盡量少撞見別人的難堪,否則影響感情。 他跟小沈先生師徒情誼正在與日俱增,可不能被毀了。 可是小沈先生真的很可憐??! 剛吃完了飯,沈遠道就當著折虎的面跟沈汀要銀子,“再過一月,估計就要下雪了,我準備去雪峰山上采些雪水回來,有了這雪水,就要用好茶來配?!?/br> 很明顯,沈家是沒有茶的,至少來了三四天了,折虎還從來沒喝到過茶。 于是他的頭就低的更厲害了。 等回了家,折虎第一個就跟他二姐傾訴自己的不容易:“低頭吃飯噎著了,也不敢抬起頭來喝水?!?/br> 為了先生的臉面,他小小年紀,已經做到最好了! 折晚:“.......” 她好奇道:“他爹真那么奇葩嗎?” 這個折虎就有發言權了,作為一個實際跟沈遠道接觸過的人,他立馬滔滔不絕的損起來,“明明都窮的衣服打補丁了,還要去雪山采什么雪水泡茶,裝什么名人雅士??!” 折晚贊同的點頭,還不帶連坐一下折圖:“大字不識幾個,裝什么仙風道骨,念什么道德經文!” 等罵完了,一大一小相視一眼,都覺得小沈先生實在是太可憐了喲。平mama第二天要給小沈先生多裝點棗糕,她都沒有嚷嚷,只是一臉的感同身受,“多裝點吧!” 有那么個爹,再不吃點好的,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折虎也道:“對,多裝點?!?/br> 平mama:“......” 行吧,兩個小祖宗都說要多裝點了。 她送了折虎到門邊,再押送著折晚去折黛那里學刺繡,這才完成了每天早晨要做的事情,轉身匆匆忙忙去了齊婉君的屋子。 一進去,就道:“按你說的,從今天開始給小沈先生多裝些,我本來想著兩孩子不樂意,結果呢,晚姐兒那丫頭,不但沒惱,還分了自己那份裝了些進去,你說說,這是不是轉性了?” 齊婉君就一臉得意,“我就說這孩子跟小沈先生配,你看她之前護食的樣子,誰敢從她嘴里奪口吃的,如今卻要主動給小沈先生送?!?/br> 平mama卻有些難受,“你真看上小沈先生了?” 齊婉君知道平mama心里一時間接受不了,拉過她的手細細說,“她是你一手教出來的,自然是看什么都好,我也看著好,可是明年九月晚姐兒就要滿十五了。咱們云州的姑娘都是十五六歲最后相看好了,十八九歲出門子,她的年歲也該到時候了,我左看右看,之前還看得上別人,可是小沈先生一來,我就瞧不上鎮上那幾個歪瓜裂棗?!?/br> 平mama:“......” 之前選小女婿的時候雖說沒看中,可也沒這么嫌棄人家啊。 平mama覺得齊婉君飄了。 不過有沈汀珠玉在側,其他人確實難以入眼,齊婉君能暗中打起沈汀的主意一點也不奇怪。 平mama便也拍拍齊婉君的手,道:“我都明白,夫人,你看上沈家,我也能明白,哎,旱災的時候,沒人敢在那個時候嫁閨女,旱災過去,好人家卻走的差不多了,這沈家慢慢相看,要是家世清白,倒是可以將晚姐兒嫁過去?!?/br> 齊婉君笑起來,“雖是我和瀟然有這個想法,可是八字還沒一撇呢,晚姐兒也沒開竅,再說了,人家小沈先生愿不愿意跟我們結親還是個事情?!?/br> 沈汀渾身的氣質在那,要不是住的近,沈家正好貧困,她都不敢下手。不過這也是讓她唯一猶豫的點。 齊婉君:“咱們請他來做西席之前,不是在里正那里查過他的來歷嗎?” 平mama也記得這個事,“說是到云州城里投親的,結果親戚早就搬走了,云州城里花費多,住不起,幾番打聽,到了胥江鎮,又因剛過了災年,云州災民多,朝廷便放寬了落戶,他便直接在這里落戶了?!?/br> 她道:“只是再多的,人家不肯說,咱們也打聽不出來,這兵荒馬亂的剛安定下來,胥江的人換了一半面孔,人人都有一段往事,哎?!?/br> 齊婉君也跟著嘆氣,“那就慢慢看吧,只要小沈先生人品好,他之前的過往倒是沒什么?!?/br> 怕就怕人家身份過高,折家攀不上。 平mama跟她嘀咕了一會,等回廚房忙活的時候就分了神。 她一邊搟面一邊想京都的沈家有哪些。 但她離開了十年,也不知道那里現在是什么模樣,她在的時候,也沒聽說過有哪個沈家不得了的,然后一回頭,就見折晚正兩眼發亮的看著她。平mama沒留神被嚇的差點喊出來,罵道:“要死了要死了,這么嚇我!” 折晚趕緊給平mama拍拍背,好奇道:“平mama,你想什么呢?叫你好幾聲都沒聽見?!?/br> 平mama狠狠的剜她一眼,“沒想什么!” 還不是想你的婚事! 姑娘大了就要做別人家的媳婦了,留也留不得,留來留去留成仇,沒準最后還要落埋怨。 平mama一想到這個就覺得小沈先生其實正好,不管他之前是什么人家,可是來這里公然落了戶,也沒見什么亂七八糟的人來找,想來前塵斷的干凈,單憑他秀才的身份,在胥江鎮上也是個搶手的書生。 再且,要是晚姐兒嫁了過去,沒有婆婆要伺候,離家也近,到時候想吃什么了,就回來拿。 ——不過,要是她能跟著晚姐兒一起過去就好了。 平mama唉聲嘆氣,覺得這樣又對不起齊婉君和折虎折黛,于是想來想去,好端端的,竟然要落淚了,嚇得折晚喲,正偷啃著的棗糕也不香了,連忙過去哄:“這到底怎么了嘛?誰欺負你了?” 平mama一抹淚,“沒,誰敢欺負我!” 她嘆氣,說謊道:“就是想著,黛姐兒也太難了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