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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奪王半步在線閱讀 - 第179章 番外五十一 擬把疏狂圖一醉

第179章 番外五十一 擬把疏狂圖一醉

    “哦,我聽過,玉湖第一名伎。先生可真是個風雅之人?!?/br>
    “我還是少城主的時候,游歷天下,在卓州遇上了她。那時候,她的艷名早就響徹青卓一帶。鈿頭云鬢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污。玉湖之畔,燕子樓里,夜夜笙歌,多少王公貴族做了她的裙下之臣。我,亦不能幸免?!?/br>
    “唔,讓我猜猜,她定是個心高氣傲的,對那些一擲千金的金主定是不屑一顧。唯獨你,她另眼相待,將你請作入幕之賓。無奈,你要娶她,你爹娘卻是如何也不同意,所以你們只能天各一方?!?/br>
    “你聽說過杜言有這么一段情史嗎?”

    “那倒沒有?!?/br>
    “她確實心高氣傲,我也沒那么幸運?!?/br>
    “那她可真是沒什么眼力見兒?!?/br>
    風挽塵撐起身,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就你一廂情愿,真沒意思。就沒兩情相悅的?”

    “無疾而終?!?/br>
    “算了,不想聽了,喝酒吧?!?/br>
    “怎么不想聽了,我突然想說了?!?/br>
    “尺素,云散,你們進來聽吧?!?/br>
    風挽塵提著酒壺,搖搖晃晃地起身往外走。尺素和云散推推搡搡地從門外探出身子。

    “我們不是要偷聽,就是在外面候著,以免小姐有什么吩咐?!?/br>
    “啰嗦?!憋L挽塵挑眉看她,煙波流轉,嫵媚到極致處,又有萬般愁緒在其中隱約。

    她扶著門,慢慢往外走。尺素剛要上去跟著,風挽塵開口道:“不許跟上來?!?/br>
    “可是小姐,你醉了,我怕……”

    “我清醒得很!”風挽塵甩下這句話,走出門,一邊灌著酒,一邊往后花園的方向去了。

    尺素站在門邊看了會,也無可奈何,跺了跺腳轉會屋子里。云散已經在桌邊坐定了,她也走過去坐下。

    “先生,有話就說吧,莫憋在心里?!背咚匾槐菊浀卣f。

    “你們兩個小丫頭,能懂個什么?!?/br>
    “先生,你可莫要瞧不起我們兩個小丫頭,小姐也不過雙七之年,不照樣把你們這些王公貴胄給治得服服帖帖貼的?!?/br>
    “你若是有你們小姐的半點聰明勁兒,就得是修了八輩子的福!”

    “那我們小姐該修了幾輩子呀?!?/br>
    “她呀,恐怕后幾世的福澤都在今生提前耗盡了?!?/br>
    “你敢咒我們小姐……”

    外面,風挽塵獨立風霜,想起這連月來的事,心里一陣酸楚。

    別人看她,要多光鮮有多光鮮,可她的不易,又有幾人看得見。

    情之一字,她最是參不透。明明是虛無飄渺,淺薄不堪,為何總有人前赴后繼地撲進去,全不給自己留點退路,到最后落得個慘淡收場。

    她怕。

    煙起三番提點她,她雖是惱火,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些都正正的是她心中所想。

    一陣風吹來,激得她渾身打顫,抬手攏了攏衣襟,仰頭灌了一口酒。頭腦不太清醒,身子虛晃了一下,便向后跌躺了下去。大片殷紅的扶郎花在她身下綻放,濃黑如墨的青絲鋪散開來,壺中的酒汩汩地往外傾瀉,花香,酒香一下子就襲上她的身。她便在這天光秋色里,昏沉地睡了過去。

    她夢見了一個有著明亮桃花眼的女子,倚在榻上,幽幽地嘆著:“琴瑟在御,琴瑟在御……”反反復復都只是這一句。

    待彩箋尋到她時,已過了午時。她就一直在那颯颯寒風中沉睡著,仿佛她本來就在那里,等了千年,平靜安詳的模樣。

    “小姐,小姐!哎呀,你怎么就睡在了這里了呢!這種天兒,多容易受涼啊。醒醒誒,小姐,回屋子里去吧?!?/br>
    風挽塵睜開眼,看到彩箋一臉的焦急,有些疑惑。一偏頭竟看到了在西風中瑟瑟發抖的花兒朵兒,突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彩箋,我睡了多久了?”

    風挽塵聲音已有些沙啞。

    彩箋將她扶起來,替她拍掉身上沾的葉子花瓣和塵土。

    “你看,這不就凍著了,回頭煮碗姜茶,小姐喝了,鉆進被子里好好睡一覺?!?/br>
    “我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里我們遇到了一個叫洛驚鴻的人,還有一個叫連訣的,他們好像挺有來頭的,是什么城主?!?/br>
    “小姐,就當是夢一場罷,醒了后,我們還得往前走呢?!辈使{柔聲勸,仿佛怕驚擾了她一般。

    “嗯,是一場夢,一場夢……”

    風挽塵腳下虛浮,一個不穩,又栽倒在花間。

    “小姐,哎呀,尺素,尺素,過來搭把手!”

    尺素從前院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咦,小姐你怎的還在這里呀,我剛剛過來怎么沒看見呀?”

    “你眼睛長在腦門上了!”彩箋沒好氣地嗆她。

    尺素瞥見那片扶郎花中間塌下去的一塊,頓時了悟。

    “原來躲在這里睡覺來著,難過我尋你不得?!?/br>
    “你還敢說,作為貼身婢子,自當寸步不離小姐左右。你看看你自己的德行!哪有半點為奴為婢的樣子!”

    “小姐不讓我跟著嘛!”

    尺素上來扶著風挽塵起來。

    “好了,我頭疼得緊,你們莫再吵了?!?/br>
    “我看要給小姐你煎碗藥了,這聲兒都變了,還是叫尺素去給你找個大夫。不行,先叫煙起來瞧瞧?!?/br>
    “無大礙,扶我回去吧,我不想在這個院子里待著了?!?/br>
    “誒,回去奴婢先給你把個脈吧,這樣,總不能叫我們放心?!?/br>
    “隨你吧?!?/br>
    尺素低默不語,只專心扶著風挽塵,因為她此刻已將大半的身子支撐在自己身上,她卸去了一身的防備,那么脆弱。尺素暗暗捏了捏她的掌心,她回以一笑。

    彩箋抬手將風挽塵頭發上的一片葉子拈下來。

    “小姐,你可得顧惜自己呀!洛公子沒那個福分,你還要尋個好夫君,喜樂安康?!?/br>
    “他沒那個福分,我亦然?!?/br>
    風挽塵一病沉疴,在床榻上昏睡了十幾日。煙起開的方子不見什么效果,彩箋將半個近州城的大夫都請了個便,各個都說只是寒氣侵身,無大礙,卻始終不見風挽塵好轉。

    “我聽說城北有一家醫館的大夫不錯,似乎祖上還出過太醫院院使,尺素,午后咱倆去把人請過來看看。小姐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br>
    煙起盯著床上呼氣均勻的風挽塵,說了句:“沒用的,小姐這病,輕易好不了的?!?/br>
    “那可怎么是好?”尺素焦急地在來回走著。

    “還不都怪你!叫你好好跟著伺候,竟然就讓小姐那樣在外面睡了半日,這次若有個閃失,你看我不宰了你!”

    “小姐這是心病,都說,解鈴還須系鈴人,你找個大羅神仙來,也無多助益?!?/br>
    “可是洛公子都已經走了,我們到哪去找這個系鈴人?”

    “那也無法,只能求老天庇佑?!?/br>
    “我又不是病得快死,咳咳……你們這一個個的,至于嗎?”

    風挽塵緩緩地睜開眼,虛弱無力的開口。

    “小姐,我們把你吵醒了?”

    彩箋忙過去替她掖好被子。

    “你說呢!”

    “那我們出去,你好好休息吧,昨兒咳了一整夜,好不容易睡下的?!?/br>
    “不睡了,一睡著就做夢?!?/br>
    “睡不安穩么,奴婢給您點上凝玉香?!?/br>
    “那香里有朱砂,聞久了不好?!睙熎鸩遄?。

    “我也不喜那個味道,每次聞道,腦子里可都是采月樓里那些個先祖排位呢?!?/br>
    一句話逗笑了屋子里的所有丫頭。

    “說到先祖排位,你們可記得我們的第一任莊主?”

    “當然記得,那塊空白的碧玉排位?!辈使{在床沿坐下。

    “還有那幅空白的畫像。以前莊里還有說法,說是她老人家嫌那排位上的字刻得不好,自己從畫里走了出來,將字給抹了,所以那排位是空的,畫也是空的?!?/br>
    “那都是胡話,子不語怪力亂神。她老人家只是想干干凈凈地來,干干凈凈地去。到現在,她老人家的閨名還是個謎?!睙熎鹨苍诖策叺蔫蛔由献?,交疊著雙腿,閑適安逸。

    “不是風藏月嗎?”尺素奇道。

    “風藏月只是后人對她的敬稱,與山莊同名?!憋L挽塵接口?!八久?,聞人同?!?/br>
    “什么?!”

    “長公主!”

    這一秘辛無疑令在場的所有人洞心駭耳,誰敢將那個大胄朝最尊貴的女子與藏月山莊中殫精竭慮,孤寂終身的婦人聯系在一起。

    “當年京畿失守,端王破門入宮,女王畬自戕,乾元長公主固守東宮。幸好后來洛笙默將端王逼退。大胄皇宮,便是如今的藏月山莊?!?/br>
    “唔,難怪呢,以莊中的亭臺樓閣,無一不是奢華無雙,任他有多少財力,也建不出這樣的莊子?!?/br>
    “還有易園,我早聽說過當年女王畬愛牡丹,建園養花,原還以為是仿建的,竟然真的是那個易園?!背咚匮劾镩W著亮光,興奮不已。

    “以前叫馥園,端王將名字改成易園之后,長公主就沒再改過來,咳咳咳……算是對后世的一個警醒?!?/br>
    “可是,我記得長公主不是與寧朔侯策馬天涯去了嗎,怎又變成了風藏月?”

    “以前的事,誰說得清楚,現在所謂的《胄書》是洛家的門客編纂的,還不都憑他們一張嘴說,事實如何,也無從考究。我也是從莊里的一些手札看來的,之前也聽洛公子說起過?!薄靶〗阍趺磿崞疬@個?”

    煙起緊盯著風挽塵的眼睛,仿佛要將她看穿一般。

    風挽塵蒼白一笑。

    “我這幾日,每每閉眼,都能見到她,就倚在榻間,反復呢喃一句‘琴瑟在御’,聲聲哀泣?!?/br>
    “夢里兩人常相見,醒來只隔數十年?!睙熎鹫Z帶調侃。

    彩箋則是堆了一臉愁容。

    “怎會夢到她老人家呢,可是有什么指示?”

    風挽塵搖了搖頭,轉臉朝外面看去。

    “這幾日天氣如何?”

    “下了場雨,已經涼了,今日算是晴好的,就是風大了點?!?/br>
    “我也該起來看看了,咳…咳咳……再賴在床上,身子都要散了?!?/br>
    “小姐想通了?”煙起問道。

    “有什么想得通想不通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去打點水來,我梳洗一番,你們陪我出去走走罷?!?/br>
    “誒,奴婢這就去?!?/br>
    彩箋領命往外走,在門邊卻撞上了剛好進來的赫連置。

    “你家小姐醒了?”

    “嗯,早上好不容易睡下的,這會就醒了,我們也不敢離開半步,就在床榻邊伺候著,可就是擾了小姐的清靜?!?/br>
    “她精神如何?”

    “比昨天好了不少,剛剛還在跟我們說話呢,咳得也沒那么厲害了?!?/br>
    “那就好,我進去看看她?!?/br>
    “誒,先生還是在爐子邊煨一會兒吧,莫把寒氣帶進去?!?/br>
    赫連置白她一眼。

    “你家小姐是什么做的骨rou,這樣嬌貴。我看她平日里寒風里來去,也沒病沒災的?!?/br>
    “這可不同,現在小姐身子正虛弱著呢?!?/br>
    “又不是坐月子?!?/br>
    赫連置嘀咕著,走到屋角的炭爐前站定。

    “你忙吧,我煨暖了再進去,不能叫你們小姐受半點寒?!?/br>
    “奴婢謝先生體諒?!?/br>
    彩箋朝他福身,轉出了門去。

    見她一走,赫連置就繞進了里間。風挽塵斜倚在床上,臉色蒼白,較初見的時候清減了不少,眼里的光也黯淡了不少,瞧著更像一潭死水了。

    “如何,身上可還好?!?/br>
    “勞先生掛心了,我好得不得了?!?/br>
    “這么大的人了,在那外面說睡就睡,你也真有本事,竟在那花叢里睡了半日,大公子的花都叫你壓死了大半?!?/br>
    “惜花之人都已不再,也沒必要開了,趁早化作塵泥,豈不干凈?!?/br>
    “這是什么混話!你可萬不要因為此次的事情,輕賤自己。你還不到及茾之年,還有大好年光?!?/br>
    “我說花呢,先生激動什么?”

    赫連置一時語塞。

    “以后,先生還是少提那個人罷?!?/br>
    “唉,也不知道你們兩是誰負了誰?!?/br>
    “到了如今還計較這些,實在無趣了。若是今生還有緣再見他一面,我也邀他一飲,算是還他的了?!?/br>
    赫連置又沉默了。他昨日接到了連訣的傳書,說洛驚鴻對風挽塵也是絕口不提,更不允別人提起,之前梁刈醉酒之后不小心說了個風姑娘,被洛驚鴻打了三十軍棍。

    他們兩個,繞著繞著,竟繞成了個死結。究其緣由,還不是相互猜忌。

    彩箋正好在此時端了水進來,神色卻有點不大自然。

    “尺素,伺候小姐起身?!庇肿叩胶者B置面前:“還請先生回避?!?/br>
    赫連置灰溜溜地出去找了張椅子坐下。

    尺素湊到床頭扶起風挽塵,煙起將架子上的衣服取了過來。風挽塵瞥了一眼,擺擺手。

    “去挑件顏色鮮艷的,本來氣色就差,還穿這么素凈的,咳咳……”

    “誒,煙起,你將小姐最愛穿的那件羅紅魚尾曲裾拿過來?!?/br>
    煙起起身走到衣柜前。

    風挽塵下床套上鞋襪,由尺素扶著,走到桌前。彩箋擰了帕子遞給她。

    “云散呢?”

    “前兒個被一只貓嚇著了,有點發燒,這兩天就讓她在屋子里休息?!?/br>
    “煙起,你怎么不去照顧著?”

    “小姐在床上病著,我走不開?!?/br>
    “你去吧,總不能讓人覺得我苛刻下人?!?/br>
    “小姐吩咐,奴婢自當遵命?!?/br>
    煙起放下衣服,一福身,轉了出去。

    “有什么話就說吧?!?/br>
    風挽塵凈了臉和手,將帕子丟回盆里。

    “莊主又來了信?!?/br>
    彩箋從袖子中掏出一個信封,朱紅火漆尤為惹眼。

    “那也用不著煙起回避呀,咳咳……”風挽塵掩唇一陣猛咳。

    “這次的火漆是雛鳳?!?/br>
    彩箋言簡意賅,風挽塵卻白了臉色。

    藏月山莊的信件分四等,雛雀、成雀、雛鳳還有最高機密等級的成鳳。雛鳳、成鳳兩個級別輕易出動不了,除卻莊主與各大家主的書信來往需用雛鳳火漆,平日里幾無用武之地。

    “我都已經被驅逐出莊了,還敢勞動她用雛鳳火漆!”

    “小姐還是先看看罷?!辈使{邊說邊替風挽塵套上重重衣衫。

    待她穿戴整齊了在梳妝鏡前坐下,撕開信封取出信來看。

    “自姑姑前次給你傳信已一月有余,始終不見你有何音訊回傳,可是怨恨姑姑話說的重了?姑姑也是心憂你涉世未深,為人所欺。

    你們一行在近州逗留也有小半年了,可有下一步的打算。你自小極有主張,我也不必cao心這個。只是你既然已到了近州,就順便去趟望月城吧。

    十多年來,姑姑將你收在身邊教養,雖不曾刻薄于你,卻也無法像你親身父母那般疼愛,是我虧欠了你。過了這個冬天你便及茾了,也該回復你本來的身份了。

    你本名聞人祁連,生父乃聞人家仙去的那位三爺聞人角,我與他是表親。你的生母乃玉湖杜言。你出世不過兩月他們便雙雙去了。當時聞人家內亂不斷,你一孤苦遺嬰無人照料,我才將你接進了莊里。

    聞人家現在當家作主的是四爺聞人徴,他與你父親不睦久矣。還有你五叔聞人羽,他自小與我們親厚,你倒是可以依仗他。

    切記,除了你帶出去的那些人還有聞人羽,不可輕信任何人。

    聞人氏的家業原本就是你父親的,你若是想拿回來,姑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珍重,珍重。

    姑姑風靡音親筆?!?/br>
    風挽塵放下信的時候,彩箋已經替她梳妝好了。彩箋生了雙巧手,剛剛還病懨懨的風挽塵,此時竟有點容光煥發之意。

    “不想,我與先生竟有如此淵源?!憋L挽塵自言自語。

    “什么淵源?”

    “尺素,你可還記得那日先生提起的玉湖第一名伎,杜言?”

    尺素紅著臉。

    “先生何時提過啊,尺素沒聽到啊?!?/br>
    “少裝蒜,你那日在門外可不是聽得真真的?!?/br>
    尺素臉更紅了,囁嚅了幾句,也沒有出言反駁。

    “那個女子,便是我的生母?!?/br>
    35.無限事,從頭說赫連置掀簾朝外面看去,天色依舊鉛灰著,沉重不已。近州城的城樓已遠遠的退到了身后。

    “短短半月,原本擠在近州的牛鬼蛇神都一一歸位了。真不知道,是誰將這場風波生生地平息了下來?!?/br>
    “還能有誰?這天下間還有第二個人有這樣的本事嗎?將各方霸主齊聚在近州,又原原本本地讓他們回去了,真不知他是如何打算的?!?/br>
    “你不是說少提他嗎?”

    “我自己提可以,旁人要在我跟前提起,我定叫他后悔?!?/br>
    “你跟洛大公子還真是一個性子?!?/br>
    “先生此話說錯了吧,我的性子,該是同杜言一般吶?!?/br>
    風挽塵扯著嘴角,笑得十分殘忍。赫連置面色訕訕,看著外面不語。

    “我聽尺素唱過那曲《迷仙引》,你教她的吧,唱給我聽聽如何?”

    “你是她女兒,你不是應該會嗎,這樣才像她?!?/br>
    “先生難道沒聽我提起過,我兩個月大的時候便成了孤兒?!?/br>
    “其實,杜言到現在還是生死不知?!?/br>
    “怎么說?”風挽塵皺眉看他。

    “這話,說來就話長了。我也只是有所耳聞,真相如何,我也不得而知?!?/br>
    “無礙。無限事,從頭說。旅途枯燥,聊以解乏?!?/br>
    “當年望月聞人氏春風得意的三公子聞人角,走馬章臺,年少輕狂,惹下不少風流債。杜言乃玉湖第一名伎,這你也知道。鈿頭云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污,我也是親眼見過的。杜言心高氣傲,多少貴胄求之而不得,卻不知她怎么就瞧上了那么個風流公子。都說聞人三公子為杜言的傾城風姿所折,夜夜流連燕子樓,散盡千金只為博佳人一顧。

    后來,玉湖再不見伊人,遇安郡中卻有了角三爺和言三娘。杜言為了聞人角也就是你爹洗凈了鉛華,避居于遇安郡,與你爹廝守,妄圖托付終身。奈何,聞人角終不是她的良人。望月城主曉之以君國大義,動之以骨rou之情,將聞人角一紙召回,承襲城主之位,并與槐州周家的大小姐定立婚約。

    聞人角也不是個長情之人,見了那譽滿槐州的周家小姐動了心,便將杜言棄之不顧?;槎Y上,杜言窮盡畢生所學,一曲《天亦老》,舞驚天下。聞人角看得忘情,走向杜言時,一柄長劍,沒根入胸。杜言跳完最后一個舞步,嘆息了一句‘三郎啊’,癡笑而去。自此便絕了蹤跡,坊間盛傳,她投了玉湖,化作一抹香魂?!?/br>
    “不錯不錯,先生說得可真是聲情并茂啊,就如同當時在場一般?!?/br>
    “你若細心留意,茶肆酒坊間的那些說書先生早將這么一段事說得爛了?!?/br>
    “唔,那我這個父親可真是該死啊,挽塵此生最是痛恨負心之人?!?/br>
    “誒詒,你怎的還自稱挽塵,你現在是聞人祁連?!?/br>
    “別人認不認我還不定呢,這話說得早了?!?/br>
    窗外景物飛馳而過,赫連置輕輕哼起了迷仙引。

    已受君恩顧,好與花為主。

    萬里丹霄,何妨攜手同歸去。

    永棄卻、煙花伴侶。

    免教人見妾,朝云暮雨。

    風挽塵在聽到那句“何方攜手同歸去”時,身子猛地一震。驀然想起那個在街上撞上的瘋婦,還有她回頭嘆的那一句“三郎啊”。

    “也許,杜言她,真的沒死?!?/br>
    “是啊,誰知道呢,后來就沒人見過她了,她投湖一說,也只是那些說書先生杜撰的?!?/br>
    “也不知,此生還能不能得緣,再見她一面?!?/br>
    赫連置陷在回憶里,自然沒留意她說的那個“再”字,只是嘆了口氣,沒有接話。風挽塵亦嘆了口氣,沉默了下來。尺素她們在后面一輛車上,看顧這云散。云散底子弱,那天夜里被貓一嚇,就一直高燒不退。風挽塵原還準備等她好轉了再啟程的,煙起卻說可能她們住的那宅子風水不好,接連病了好幾個,還是趕緊離開的好。風挽塵也樂得個眼不見為凈,免得再觸景生情,就叫她們收拾了,今日啟程往望月城。

    因為之前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但今次卻有了目的地,較之前自然走得快了許多。用過午膳后才出發的,天剛擦黑就進了通州城內。

    通州雖不及近州富庶,卻有近州的兩倍轄地,又與邀月、望月兩城相鄰,也算的上繁華,卻也亂得多。

    入夜之后,街上少有行人,客棧的門大多緊閉,需得投宿的上去喊門。

    他們挑了家僻靜點的客棧,包下了整整一層客房。

    風挽塵是必須天天沐浴的,否則夜間就是輾轉難眠。彩箋擔心她又受涼,千勸萬勸也無用,只得吩咐廚房多送點熱水來。

    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白天舟車勞頓的,困意立馬襲來。彩箋伺候她上了床,熄了燈火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風挽塵很快便睡熟了,卻是盜夢連連,醒了許多次??斓阶訒r的時候,又一次醒來。無端的感受到一道目光的注視,她轉身朝外一開,驚見床側立著一個黑影,看身量是個男子。

    “誰!”風挽塵一邊躍起,一邊抽出壓在枕下的短劍。

    門窗緊閉著,屋子里沒有半星半點的光亮。那個黑影在風挽塵的寸寸進逼之下節節后退,待到了窗邊,已經是退無可退。眼見著那劍就快刺入那人的胸膛,卻突然有股力道欺上她的手腕,她頓覺半個身子一麻,劍哪里還握得住,當啷一聲,錚然墜地。

    風挽塵有些驚懼,以此人的身手,她絕對討不了好。

    “你是誰?”

    這個時候只得強自鎮定。

    那人沉默著,只是氣息有些不穩。

    風挽塵有些恍惚,突然抓住了什么似的,手抖個不停。

    “洛驚鴻!”

    那黑影往窗那邊移了幾寸,身手推開了窗。

    “你等等!別走!”風挽塵剛想出言挽留,那人已經躍出了窗外,不見了蹤影。

    風挽塵將身子探出大半,看了半晌,直到確信那人已經遠去了,才關了窗回到床上,無眠至天明。

    早上尺素進來看時嚇了一跳,風挽塵已經起了,穿戴整齊,梳了個端端正正的凌云髻,側坐在窗下,朝外面看著風景。

    “小姐你幾時醒的呀?”

    “子時?!?/br>
    “子時?!那不是沒怎么睡嗎?”

    “昨兒,有人夜談我的屋子?!?/br>
    “什么!那小姐你沒什么閃失吧!”

    風挽塵橫她一眼。

    “我若有什么閃失,還能好端端地坐在這里同你說話?”

    “那小姐可有看清楚是什么人?”尺素也顧不得羞愧了,趕著緊問個清楚。

    風挽塵搖搖頭。

    “夜里太黑,沒瞧真切?!?/br>
    “不行,以后我說什么也不能讓小姐單獨睡一間了?!?/br>
    “你去打聽打聽,洛大公子一行,現下到了哪里?!?/br>
    “小姐難道是懷疑……”

    “再賭一次吧,若是還不成,我也死心了?!?/br>
    “誒,我這就去?!?/br>
    “先莫要驚動其他人,快去快回罷?!?/br>
    “是,奴婢知道了?!?/br>
    風挽塵又幽幽地嘆了口氣。

    “叫彩箋準備點早膳送進了?!?/br>
    “我這就去?!?/br>
    尺素拉開門出去了。外面風大了起來,風挽塵只得將窗關上,靠到床上瞇著眼小憩。大概半盞茶的光景,她終于撐不住入了夢。

    彩箋端著粥進來時見她一臉倦意的靠在床上,特意放輕了腳步,還是驚醒了她。

    “小姐要是實在困了,用點粥再上床歇會?!?/br>
    彩箋聽尺素說風挽塵一夜沒睡好,也沒多想,還以為是她昨日勞頓的。

    “嗯?!?/br>
    彩箋扶著風挽塵在桌前坐下。

    風挽塵拿了勺子舀了幾口,實在沒什么胃口,又擱了。

    “不合口嗎?云散還睡著呢。要不我出去買點回來吧?!?/br>
    “不用了,我睡會兒,尺素回來后就讓她直接進來?!?/br>
    “小姐是讓她出去辦什么事了么?”

    “我讓她打聽打聽望月聞人氏的情況?!?/br>
    “唔,那小姐睡著吧,我將粥拿到廚房溫著,您要是餓了,喚一聲,我就在外面守著?!?/br>
    “嗯?!憋L挽塵除了外袍躺進被子里。

    彩箋將碗筷收拾出去,正好碰上煙起過來請安。

    “小姐起了?”

    “起了,又睡下了,昨兒夜里沒睡好?!?/br>
    “哦,那我就不去打擾了?!?/br>
    “你找小姐有事?”

    “想請個脈,看看小姐的氣色?!?/br>
    “等小姐醒了你再過來吧?!?/br>
    “嗯,那我先出去買點藥材。這些日子病了好幾個,得補上點了,這里往望月城的路上,也沒什么集市了?!?/br>
    “對,你自己一個人成吧,小姐這里要人伺候,我也走不開?!?/br>
    “成的,只是你也順便看顧著云散,她剛喝完藥?!?/br>
    “誒,你去吧?!?/br>
    煙起看了風挽塵緊閉的房門一眼,轉身下了樓,心里盤算著該買些防風,桂枝,生地之類的藥做個藥枕給風挽塵。

    風挽塵睡得很淺,聽著彩箋同煙起的說話聲醒了一回,聽著煙起下樓時的“咚咚”腳步聲又醒了一回,她翻了個聲,將頭蒙進被子才又迷迷糊糊地入了夢。

    彩箋將粥拿到廚房煨著,回來便拿了個凳子守在樓梯處,不允許任何人走到。

    尺素回來時,彩箋都快撐著手睡著了。她上去拍了拍彩箋。

    “你怎么睡這了?”

    “咦,你回來了?!?/br>
    “有這么困嗎?”

    “少廢話了,小姐叫你一回來就進去?!?/br>
    “嘿,小姐還真是迫不及待啊?!?/br>
    尺素蹦跳著過去推開門,床上的風挽塵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哪里有半分倦意。

    尺素見她這般模樣,立即垮了臉。

    風挽塵見她的神色,心里立刻明了八分。

    “不是他?”

    “奴婢一直走到通、近兩州的交界處才聽到了一些消息。似乎,他們是往北走的?!?/br>
    “不是他,那會是誰?”

    尺素清清楚楚地看著她眼里的光瞬間消散。

    “往北走了,是回邀月城了吧?!?/br>
    “不過呀,我倒是聽說連少主近日總在金臺一帶混跡?!背咚匦Φ觅\兮兮的。

    “金臺?”

    “在城中,多青樓楚館?!?/br>
    “卓州有玉湖,通州有金臺,這青卓一帶,可真是個風流所?!?/br>
    “嘿嘿,這下小姐能放心睡了吧?!?/br>
    “哼,我非將他逼的來見我不可!”

    她眼里又重新盈滿了光。

    “小姐再睡會兒吧,醒了之后多用點飯,身體養瓷實了再去跟洛大公子周旋?!?/br>
    風挽塵點點頭,翻了個身朝里,不一會兒呼吸便均勻了,沉沉地睡了過去。

    尺素美滋滋地拉開門,彩箋還侯在哪里。

    “好jiejie,我一大早起來還沒吃過東西呢,餓的我都心里發慌了?!?/br>
    “廚房里煨著一盅粥,盛一碗給你?”

    “一碗哪夠!”

    “小姐早上還沒吃呢!”

    “無礙,小姐醒來肯定都過午膳了,肯定不會吃粥的?!?/br>
    一邊說著一邊拉著彩箋下樓往廚房走。

    “小姐讓你去打聽情況,如何了?”

    “小姐同你說了?”

    “嗯?!?/br>
    “唔,洛大公子也來了通州,還有連少主?!?/br>
    尺素一邊在心里嘀咕:“不是說不要驚動其他人嗎,怎么小姐自己就說了?!?/br>
    彩箋身體一僵,不可置信地等著尺素。

    尺素還以為她是吃驚于洛驚鴻的行蹤。

    “真是峰回路轉吶!恐怕這一回,我們小姐是要紅鸞星動,陷入情網了?!?/br>
    “嗯?!辈使{沖她笑了笑,卻是慘淡不已。

    “小姐傍上了這么本事的姑爺,我們以后也不用愁了?!?/br>
    尺素還沉浸在洋洋自得中,哪里會留心彩箋的神色。

    “你做的什么粥啊,哎呀,可真是餓死我了。你用過早膳了嗎,再用點?”

    “不了,你自己吃吧,我去看看云散?!?/br>
    彩箋有點失魂落魄,拂開尺素拉著她的手,一轉身往回走。

    “先生呢,先生用過了嗎?”

    尺素還在追問,彩箋已經頭也不回地上了樓,進了房去。

    云散安靜的躺在床上,屋子里還彌散著一股苦澀的藥味。真是個膽小的丫頭,這么不經嚇,竟然燒了三四天。彩箋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還好,沒有昨天那么燙了。

    彩箋在床沿坐下,怔怔地想著心事。

    她自小便同尺素一塊伺候風挽塵,她是識大體,進退得宜,尺素是機靈敏捷,又通武藝,所以她們二人一向有明確的分工。

    她統籌整個翠閑閣,處理大小事務,尺素則是貼身伺候保護小姐。

    原本也是相安無事的,可是,自從出莊一來,似乎有了些微妙的變化。她自問照顧風挽塵可謂事無巨細,盡心盡力,換來的卻是小姐的日漸疏遠。小姐對她忽冷忽熱也就罷了,現在竟然不再信任于她,這讓她情何以堪?

    想到這里,眼淚便如絕提一般,再也止不住。

    尺素看似毫無心機,嬌癡可愛,卻是最會裝傻充愣,每每都能討得小姐的歡心,而自己,總是扮演這那個惡人角色,需要處處提點小姐,也難怪小姐不喜她。

    彩箋越想越覺得委屈,直接伏倒在云散的床上,忍聲飲泣。

    云散被她的動靜給驚醒,看到痛哭流涕的彩箋,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撫了撫彩箋的發頂。

    “彩箋jiejie可是擔心云散的???沒事的,過幾天云散就能好起來了,到時候陪jiejie出去玩,去好好看看望月城的續安府?!?/br>
    彩箋將臉埋進被子里,不住地點頭,喉頭已經哽咽地說不出話?!昂沃故驱e齬,你第二日不就不告而別了么?”風挽塵嗤笑道。

    “哦,我想起來了,便是那日,難怪你回去的時候一直沉著一張臉?!边B訣這才后知后覺。

    “誰讓你不肯坦誠自己的出身的,哧,還搪月風家,風隨墨賜姓,虧你編得出來?!?/br>
    “你那時神出鬼沒的,我自然要懷疑你的居心?!?/br>
    “還好我沒有一怒之下,棄你而去?!?/br>
    “那你連夜離開近州城算什么?”風挽塵毫不退讓,挑眉看他。

    洛驚鴻目光卻有些躲閃:“此事你毋需知道?!?/br>
    “真有事情瞞著我?好,連訣,你說?!憋L挽塵轉而看著連訣道。

    “這……挽塵美人,你這不是為難在下嗎?我若是同你說了,回頭洛兄能放過我嗎!”

    “那你偷偷告訴我?!?/br>
    連訣哭笑不得,以扇掩面:“挽塵美人,你就當我是死的吧?!?/br>
    “他沒這個膽量說的。不過是我糊涂,信了一些鬼話。喏,怎么扯到這上面來了?迎月城那,你準備如何處置?”

    “也不知容肅是打的什么主意?!?/br>
    一直在旁邊未作聲的赫連置終于開了口。

    “他所圖的,恐怕是你?!?/br>
    “天下美者唯一人,掬月挽塵,如斯佳人,必窮肅一生,求之娶之?!甭弩@鴻輕巧念出容肅的這番話,瞧著風挽塵的眼神深邃無比。

    “誒,洛兄你任重道遠吶。還是早些將美人拐回邀月城,免得夜長夢多?!?/br>
    “我倒是想,她不愿意,我也無法?!?/br>
    “這容易,直接迷暈了綁回去?!?/br>
    “好,你替我迷暈了她,我動手綁?!?/br>
    風挽塵這才沒有嗆聲,也沒威嚇連訣“若我不是出身藏月山莊,若我不是續安府的大小姐,他恐怕看都不會看我一眼?!?/br>
    連訣又不知死活地插嘴:“誒詒,挽塵美人怎可如此自輕。論身邊的鶯鶯燕燕,容肅哪比得上我洛兄,就比如說那個什么夷姎,人可是戧州王氏的小姐,卻甘愿自去其姓,在我洛兄身后做個低賤侍婢。你看,我洛兄還不是叫你收得服服帖帖的?!?/br>
    “我看連少主你今日是存心找死的?!焙者B置在一旁幽幽地道。

    尺素也附和:“就是,就是?!?/br>
    “夷姎?這名兒倒不錯,聽著就是個心思玲瓏的。洛驚鴻,看來你瞞著我的事不少啊?!?/br>
    “不過一個婢子,也值得你如此計較?!?/br>
    “既然只是個婢子,那你便將她調來伺候我吧?!?/br>
    “你才剛不還說不要我調人過來嗎?”

    “怎么,你舍不得了?”

    “真是個妒婦。夷姎此人很是自以為是,又生性毒辣,調來伺候你,我如何放心?”

    “連訣,這個夷姎生的如何?”

    “我不曾見過,只是聽梁刈提過幾回?!?/br>
    “梁刈,便是你那個狗頭軍師?”風挽塵問洛驚鴻。

    “嗯,是我半個先生?!甭弩@鴻自動忽略了“狗頭”二字。

    “看來梁刈對這個夷姎有些情意呀。這樣,你便將這個王姑娘許給梁刈得了?!?/br>
    “這……”洛驚鴻猶疑。

    “怎么,你的狗頭軍師已有了妻室?”

    “那倒不曾?!?/br>
    “如此便好,我甚少要你做些什么,我今日開了這個口,你不會拂了我的意吧?”

    洛驚鴻左右一思慮,也覺得此事在理,便點頭應道:“好,等我回了邀月城,便將夷姎送給梁刈?!?/br>
    遠在邀月城里的夷姎如何也不知道,自己的終身,竟被風挽塵幾語就定下了。

    沈契坐鎮益州,梁刈便被洛驚鴻留在了邀月城內,以免主事的不在時,城內有什么異動。

    洛蒼耳臥病,自然無暇顧及府里及軍中的事務。洛驚鴻雖被人喚作洛大公子,卻只是尊稱,他并無手足,洛府的支系也早已沒了實權,大權便全數落在了梁刈手里。

    梁刈可不是風挽塵口中的狗頭軍師,整個邀月城倒也叫他治理得井井有條,洛驚鴻便也放心在續安府里繼續逗留。

    雨,越下越大。

    風挽塵從金林院出來時,赫連置撐著傘跟著出來了。

    “雨天路滑,我送你們回折玉館?!?/br>
    “先生,這護花之人不應該是洛大公子嗎?”

    “他定是要同連訣算算帳的,便由我代勞吧?!?/br>
    風挽塵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點破,扶著尺素的手慢慢走著。

    赫連置尋不到開口的契機,便也只能一直沉默著。

    走到內儀門時,恰見容肅一行回轉,容肅也瞧見了風挽塵,遙遙地朝她一頷首算是招呼了。

    “他們不是在我們前面回府的么?”

    尺素出去找馬車時,正好瞧見容肅他們出“閑池閣”,所以才有此一問。

    “興許是在路上耽擱了,要么就是去了什么別的地方消遣了?!憋L挽塵漫不經心道。

    “這容肅可有同你說些別的什么?”

    風挽塵看了看赫連置,也不再賣關子了。

    “先生想問什么便問吧?!?/br>
    赫連置低頭想了許久,千言萬語,到最后只化作了一句:“她如今可好?”

    “好不好,我也不得而知,只是聽容肅說,她不認人了?!?/br>
    “才剛聽洛大公子說到‘瘋婦’,她……”

    “是瘋了。蓬頭垢面,篳路襤褸,不復當年風姿?!?/br>
    這些話,于赫連置無疑是十分殘忍的。當年曲罷曾教善才服,妝成每被秋娘妒的玉湖杜言,今日竟淪落至如斯境地。

    “除了不認人,她身子可還好?”

    “她在迎月城里,有人照料著,想必沒什么大礙?!?/br>
    赫連置思索了片刻又道:“你如何打算的?”

    “如今,將她接回續安府是不可能的。既然容肅將她帶了回去,便先由他照顧著,等這邊的事完了,我們再作新的計較?!?/br>
    “你真能放得下心?”

    “那也無法?!?/br>
    “我知道你心中對她存了怨氣,但她也得了報應……”

    “我怨她不是因為她一劍捅死了聞人羽,而是她當年選擇玉石俱焚時,棄我這個幼女于不顧!”

    “她苦了半輩子,到頭來還不得善終,你為人子女,就沒有半點惻隱之心么?”

    風挽塵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赫連置,搭在尺素手臂上得手越收越緊。尺素吃痛,卻見風挽塵正在氣頭上,便也不敢掙脫。

    “好啊,你有惻隱之心,你去救她出來。唔,我倒是忘了,你對她余情未了嘛,我那個薄幸的父親早死,由你接手倒也不錯?!憋L挽塵譏笑道。

    赫連置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我原還以為你只是少了父母疼愛,性子有些冷。原來你竟如此薄情寡義!”

    尺素驚叫一聲,伸手護住風挽塵:“先生,你做什么??!”

    “我看你那個藏月山莊里的姑姑沒教好你,我便代你娘好好教教你處世之道!”

    風挽塵側過頭冷笑:“哼,你代她?你配嗎?”

    “我不配誰配,你那個黑了心的四叔,還是你那個懦弱無能的五叔?你以為在這世上還有幾個人當你是自己人的,這續安府里的人,哪個不是防著你?你若是死性不改,總有一日會眾叛親離!”赫連置也是氣急了,才會如此口無遮攔。

    風挽塵瞪著他,眼眸通紅。

    尺素猛推了赫連置一把:“你憑什么這么說我們小姐!”

    赫連置這才幡然醒悟:“挽塵,我不是那個意思……”

    風挽塵不等他說完,抬手打斷了,然后執著傘往外后花園走,尺素跟上去。

    “小姐,先生是氣急了在說胡話呢?!?/br>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br>
    “小姐啊……”尺素又跟上去。

    “不準跟著我!”風挽塵沖她喝道。

    尺素扁了扁嘴,停了下來,沒再跟上去。

    赫連置怔愣在原地,許久之后才想起來,忙著往金林院的方向走。

    “先生!”尺素見赫連置不去勸風挽塵,反而是往回走,更是急了。

    “我去找洛驚鴻,只有他才能勸下挽塵。你跟過去,遠遠地看著她?!?/br>
    等赫連置走遠了,尺素才反應過來,疾步往后花園走。

    風挽塵在后園中的游廊里尋了處避風的地方坐下,靜靜地回想出莊以來的種種。

    也不知過了多久,風挽塵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便側過頭不動聲色地將眼角的淚拭去。

    “他們這么快就把你找來啦?”

    “你不看就知道是我?”洛驚鴻在她身邊坐下。

    “哧,你的腳步聲我還聽不出來?”

    洛驚鴻攬著她道:“怎么,還哭鼻子了?”

    “沒有?!憋L挽塵犟道。

    “還不承認,聲音都變了?!?/br>
    他扮過風挽塵的身子,挑起她的下巴。

    “你看,眼睛都紅成這樣了,看你委屈的。我看這次可不能輕易放過赫連置了?!?/br>
    “他同你交代了?”

    “嗯。我看看這邊臉頰,還紅著呢。我看先生是存心替尺素報仇的,你那邊剛打了尺素一巴掌,他轉身就打了回來?!?/br>
    風挽塵埋首在他頸間,鼻子酸的難受。

    “那你再替我打回來?!?/br>
    洛驚鴻聽她的聲音悶悶的,知道心里她憋的那口氣還沒出來,便拍著她的背道:“這里也沒別人,想罵人還是想哭都隨你?!?/br>
    風挽塵還是沒什么動靜,只是過來一會,洛驚鴻便感覺自己的衣襟濕了,懷里風挽塵的身子也在顫抖。洛驚鴻將她嘍地更緊了,還一邊在她耳邊溫聲勸著:“別怕,有我在呢,絕不會叫你受了半分委屈?!?/br>
    雨還在噼里啪啦地下著,兩人就在這一片混沌里,靜靜相擁。風挽塵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在車廂里已經坐不住了,拉著赫連置一起趕起了馬車。自然是赫連置趕著車,風挽塵坐在一邊指揮,順便同他敘話。

    “此處往東走大概有二十里路杳無人煙吶。然后是一個小村莊,再往東走十幾里路就會到望月城與通州的交界處—卿河,那邊可熱鬧了,雖說望月與邀月交惡,兩岸的百姓還是自由通商,望月聞人那邊想管都管不住。啥叫門衰祚薄,看現在的續安府就知道?!?/br>
    “誒,你怕是忘了那個招月百里氏了,那才叫一個門衰祚薄,現下百里瞋廢了,就剩下幾個老家伙撐著了,現在還有膽跟引月宮家叫板,自取滅亡!”

    “此言差矣,百里氏若沒人撐腰,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挑起戰事?”

    “你的意思是?”

    “不然你以為,洛大公子費這么多心將這些人招來近州做什么?賞景???”

    “那他怎么還在這一帶流連?引南那邊不需要他坐鎮?”

    “這邊有更重要的事,或是人?!焙者B置轉臉看她,一臉曖昧的笑意。

    風挽塵裝腔作勢地左顧右看。

    “呀,這一帶的景色著實不錯呀,人不見,數峰青?!?/br>
    “誰人不見?該見的都能見?!?/br>
    赫連置湊到風挽塵耳邊。

    “你準備怎么將他炸出來?”

    風挽塵高深莫測地一笑。

    “卿河之畔的民風如何?”

    “魚龍混雜,山高皇帝遠的,匪寇橫行。原本洛水上的流寇現在大多流竄到了那一帶?!?/br>
    “那不就是了?!?/br>
    赫連置突然福至心靈。

    “你是想……”

    風挽塵將手指抵著唇。

    “噓,說不得,說不得?!?/br>
    “那你也得掂量著點,那些亡命之徒可不是好打發的?!?/br>
    “放心好了,我自有打算?!?/br>
    “唉,這不知道遇著你,于洛大公子來說,是福是禍?!?/br>
    “或者說,我就是他命里的劫數?!憋L挽塵一揚頭,笑得很是倨傲。

    “外面風大,你還是進去吧,身子剛好,別又受寒氣,到時候,要我怎么跟洛大公子交代?!?/br>
    “我看你是不知道以后怎么跟杜言交代吧?!?/br>
    “別一口一個杜言,那好歹也是你親娘?!?/br>
    “娘親?她一劍刺下去的時候,可有想過,這世上,還留有我這么個孤女無人照應?!?/br>
    風挽塵說完便掀簾鉆進了馬車廂里。赫連置側臉看了看她,終是無言。

    “挽塵,你娘親欠你的,今生算是還不上了。那,便由我來代她盡上點心力吧?!彼谛睦锶缡钦f。

    風挽塵撐著手靠在車壁上,搖搖晃晃間便有些困倦。從通州城出來的這兩日里一直在馬不停蹄地趕路,雖說趕得不急,可顛顛簸簸的,人也快散架了。

    后面的馬車趕了上來,尺素掀開簾子朝這邊喊。

    “小姐,還要多久才能到集市上吶,云散嚷著肚子餓呢?!?/br>
    風挽塵掀開車簾。

    “她清醒了?”

    “精神頭好多了,知道餓不就是康健了?!?/br>
    “那加緊趕路,向東二十里才有集市。先拿些隨車帶著的小點心給她墊墊肚子?!?/br>
    “誒。不行,我來趕車,先生,咱們來比一比,看誰先到集市里?!?/br>
    “胡鬧!你不顧自己也顧著車里的人吶,云散身子還弱著呢,經不起你折騰。先生,稍微快點吧,午膳之前若是能趕到那個村莊最好?!?/br>
    “嗯,你坐穩當了?!焙者B置一甩馬韁,馬車直往前竄去。

    尺素吐了吐舌頭,縮回車廂里,出去吩咐了趕車的武婢一句,緊緊跟了上去。

    中午在那個莊子上用過午膳,歇息了個把時辰,之后又上了路。云散較之前愈發沉靜羞澀了,病弱弱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這樣緊趕慢趕,日頭還不曾西斜的時候,便到了卿河之濱了。只是卿河正午時分漲了水,沒有那個擺渡人敢載人過去,一時之間也難尋到像樣的船只。風挽塵也不急,叫眾人在客棧里安置了下來,之后便領著幾個丫頭上街添補物件。

    從綢緞莊里出來,天色有些暗了下去。她們剛往客棧的方向走了幾步,風挽塵突然停住了腳步。

    尺素循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見是一個在墻角瑟縮著的小乞丐,就靠著幾塊破布片遮蔽著那已呈青紫色的身體,還好收拾得干凈,不至于臟臭可怖。

    “尺素,給他些銀錢?!憋L挽塵吩咐。

    “可是我身上帶的都花光了呀,彩箋,你那還有嗎?”

    “沒了,我看你帶得多,出門的時候就沒那錢袋?!?/br>
    “煙起你呢?”

    “剛剛這些綢緞就是我付的,本來就帶得不多?!?/br>
    “那我回去取吧小姐?!?/br>
    尺素說著便要跑,被風挽塵伸手攔住。

    “誒,何必如此麻煩,沒有銀兩,給他幾顆黑玉珠子就是了,我記得你那有不少的?!?/br>
    尺素苦著臉道:“都落在翠閑閣了,現在我身上就剩幾顆小姐賞的夜明珠了?!?/br>
    “那就給他夜明珠?!?/br>
    “喔?!背咚貏e別扭扭地從荷包中掏出一顆夜明珠,被風挽塵一瞪,又掏出一顆,然后將荷包貼身收好,視死如歸地走到那小乞丐面前。

    “喏,你命好,恰碰到我們小姐心情不錯的時候。這是我們小姐賞你的?!?/br>
    “予唯不食嗟來之食,以至於斯也!”

    他雖說饑寒交迫,說話卻是鏗鏘有力。

    “哧,小小年紀,竟如此酸腐不堪。性命尚且有虞,還敢談什么骨氣?!憋L挽塵諷他。

    “我自小讀的是圣賢書,怎可……”

    “閉嘴!你若真有骨氣,有抱負,就拿著這兩顆夜明珠,換些銀兩做盤纏,出去闖蕩。男兒志在四方,枉你自稱讀過圣賢書,竟然甘愿做個井底之蛙,困死在這個小鎮子上。都說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個乳臭未干的黃口小兒,自然不懂這些理?!?/br>
    “分明是你強詞奪理!”那小乞丐也急了,顫抖著手指著風挽塵。風挽塵跑過來一個眼神,尺素會意,一把將他的指頭給折了,那小乞丐慘叫一聲,捂著手在地上滾了幾滾。

    “我廢了你的手指,這兩顆夜明珠就當是賠你的湯藥費,這下,算不上是嗟來之食了吧。目光如此短淺,難怪淪落至此,哼!”

    風挽塵一甩袖,轉身眼風一掃聚集過來瞧熱鬧的路人,徑自往客棧的方向走去。那些原本圍著的人懾于她的威力,自動分開一條道來,彩箋、煙起忙抱著絹匹,提著大大小小的盒子跟了上去。

    “可憐了少年郎,誰叫你如此不識抬舉的。喏,這兩顆算小姐送你的,我私人再送你兩顆。我們小姐雖說脾氣古怪了些,說的話卻是句句在理,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F在整好亂世,群雄逐鹿,指不定你以后就能建立不世功勛呢。嘿嘿,我也不多說了,這幾顆珠子可價值不菲呢,你萬不要被當鋪的掌柜給蒙了,好好保重吧,少年郎?!背咚貜暮砂镉痔统隽藘深w夜明珠,藏進那小乞丐的衣襟里。

    “保不齊小姐給你的兩顆夜明珠會給你招來禍患,你將我給你的這兩顆收在別處,別叫人看見了。還有,若有人強取,你就給他,犯不著搭上自己的命?!?/br>
    說完起身拍拍裙裾上曾到的灰塵,拾掇起散在地上的東西,疾步往客棧走去。

    那小乞丐怔怔地看了她的背影許久,漸漸攥緊了手中的兩顆夜明珠,嘴里還在喃喃自語。

    “男兒何不帶吳鉤……”

    在卿河西岸休憩了一夜,第二天就早早地啟程了。

    赫連置神通廣大地尋來了一艘大船,雇了四個諳熟水性的當地人做了舵手。風挽塵佇立在船頭,由著彩箋指揮著眾人將東西裝上船。煙起同尺素在艙里看著小丫頭們打掃收拾,云散身子還沒好徹底,風挽塵允她先進去歇著了。

    河上隴起了濃厚的霧氣,照理說是不應該此時渡河的,風挽塵卻是一刻也等不得。那幾個舵手卻拍著胸口說可以保證一船人的安全,赫連置這才同意渡河。

    “站在這里不冷嗎?”赫連置走到風挽塵身后,替她隴上一件披風。

    “不冷。我站在這里清醒清醒?!?/br>
    “又有什么煩心事嗎?”

    “我就是要好好想想,我是不是非得做到這一步。相濡以沫,真的不如相忘于江湖?!?/br>
    “既然心里存了疑問,就需問個明白,好與歹,都要有個說法。你們兩個,總得有個人往前走一步?!?/br>
    “可是,若是日后真的走上前人的老路……”

    “杞人憂天!挽塵,跟隨你自己的心意去走,不要顧忌那些有的沒的。你現在不去試試,以后便會像我一樣,追悔莫及,又心有不甘,自己折磨自己一輩子?!?/br>
    “那就試試吧,好壞,都試試?!?/br>
    “放心吧,總會有守得云開見月明的一天?!?/br>
    “先生,現在可否起錨?”一個舵手走過來請示。

    赫連置轉而詢問風挽塵。

    “收拾好了就起吧?!憋L挽塵答。

    “好嘞!起錨!”

    那舵手朝船尾打了個手勢,不一會兒,船身晃了晃,破水聲傳來,銹跡斑斑的船錨被慢慢提了上來。四個舵手合力將錨牢牢地綁在船尾的欄桿上,然后下了船艙。

    船漸漸往水深處行去。

    “這下,再也回不了頭了?!?/br>
    風挽塵嘆息一聲,回頭看著越來越遠的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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