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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浮的夢境很亂,迷糊中聽到有人在耳邊低聲喃喃:“我已身處地獄,你渡不了我?!?/br> 日子過得悄無聲息,每一秒都毫無生氣。 余浮的病反反復復,眼見著冬天快過去了也不見得痊愈,這天稍微有些好轉,奚衍抱著他坐在花園的亭子里透氣。 亭子四周掛了厚實的帷簾,外頭的雪還在不停地下,沉甸甸的雪花砸落下來,沒有盡頭似的,香爐里不知燃著什么熏香,薄煙婉轉,纏綿在溫暖的亭中,一寸寸催人安眠。 余浮冷白的臉半掩在狐裘下,露出來的半張臉懨懨的,不見一絲情緒。 奚衍卻顯得很有興致,叫尸傀侍女撩開了一邊簾子,對余浮說:“師父可要看花?” 余浮往外看了一眼,搖頭:“寒冬臘月,哪有什么花?” 奚衍一笑,“當然有,不信你看?!?/br> 余浮轉頭,不知奚衍怎樣動作,外面的雪迅速融化,樹枝上抽出了碧綠的芽,枝丫上冒出圓圓的花骨朵,接著花苞由綠變粉,rou眼可見地綻放開來,沒多久就開了滿樹桃花。 好似春風平地而起,一樹接著一樹蔓延開,一直到滿園盡是緋麗桃花,風拂過時花枝搖曳,粉瓣翩翩躚躚,打著旋兒飄落,有一兩片花瓣飄到亭中,落在余浮指尖。 余浮看著花瓣,眼里綻出些生機,他真身雖是混沌紅蓮,卻愛桃花更甚。 “喜歡嗎?”奚衍懶洋洋地托腮,凝視著他問。 余浮將花瓣拂落,在冷風中忍不住咳嗽,淡淡道:“不過障眼法而已?!?/br> 奚衍卻不惱,命侍女放下帷簾,亭外的桃花在帷簾落下那瞬間盡數凋零,花樹轉眼間全部枯死,只剩下嶙峋的枯枝干尸般張牙舞爪。 奚衍重新把人攬到懷里,狎昵地吻在他頸后,輕聲問:“身子好些了嗎?” 余浮掙扎,卻被毫不費力地按下,眉頭皺得死緊:“你做什么?” 奚衍嗓音低啞,抱他的手愈發緊,眸色奇異而旖旎:“神君大人,你不是要渡魔嗎?那你有沒有聽說過——” 他高挺的鼻尖輕輕蹭著余浮,嘴唇似有若無地擦過他的耳廓,輕佻熱烈的氣息帶出剩下的話語:“——瀆神?!?/br> 余浮來不及錯愕,就被他打橫抱了起來,一眨眼的時間便瞬移到房里,身體被重重壓在了床上。 接下來的記憶顛錯亂,余浮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混亂中奚衍悶哼了一聲,鎖骨附近出現了一處血痕,黑紫的血滲出來,傷口處冒著黑色的魔氣,看起來觸目驚心。 奚衍俯視著身下人,抓住弄傷他的那只手,笑得邪氣:“看到了嗎?我連血都是黑色的,師父?!?/br> 話落又不管不顧地俯下了身…… 雪停了,余浮那比凡人還要虛弱的身體卻越來越差,他的房間換成了奚衍的寢房,白日里幾乎見不到人,只有晚上他才會回來。 今晚的奚衍異常低氣壓,一言不發地上床躺在了余浮身邊,側身將他抱進懷里,細細密密的吻落在頸后,卻沒有做更逾矩的事。 “隰華,”奚衍忽然開口,“世人皆恨我怕我,望我死無葬身之地,你呢?” 余浮沒有回答,昏暗的帷帳里長久地靜默著,直到身后的人傳出了平穩的呼吸聲,才響起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對不起……” * 春日來得比料想中的快,暖金的光芒從屋外潑灑進來,屋里的火爐卻還遲遲沒有撤下。 奚衍的魔性愈發深重,可也越來越依賴余浮,余浮被他糾纏了一整夜,翌日醒來時身邊卻已沒有人了。 從房間的窗戶可以看到花園,里面的花樹是重新栽種的,在第一縷春風里抽出了嫩芽,過不久便能開花了。 屋子里沒有人傀守著,大概是奚衍覺得沒有必要了,余浮一人靜靜地坐著下棋,等著黑夜的降臨。 當天邊的最后一縷光明被黑暗吞噬,余浮腦海里終于響起了久違的聲音。 系統的音調依舊平淡:“宿主,時間到了?!?/br> 人世依舊荒蕪,春天的到來并沒有帶來生的希望,泥土下埋著腐爛的尸體,慘死的人化為了怨靈,徘徊人世,哀啼不止。食腐的鳥獸被魔氣浸染變異,與魔物一同游蕩著,尋找生人的氣息。 人世以西,奚衍慵懶地坐在一只通體漆黑的魔獸上,被成千上萬的魔物簇擁著,漫不經心地看著對面的人,嘴邊勾著抹諷刺的笑。 “魔頭,吾等今日便是死,也要與你同歸于盡!”領頭之人長劍御空,一臉決然。 他身后還立著無數各種門派的人,大概是那些茍延殘喘的門派聚到了一起,都那么久了,人都快死絕了,還不死心。 不怕死的人接二連三地站出來,臉上掛著刻骨的仇恨,無不是在咒他如何不得好死,奚衍百無聊賴地掏了掏耳朵,半闔著眸神色萎靡,似乎下一秒就要睡著。 不知誰開了口:“還有虛偽卑鄙的墮神隰華,若不是他,這魔頭如何能活到今日!只恨天罰未至,不能將他挫骨揚灰!” 奚衍睜開了眼睛。 “對!若不是他,我們何以陷入這般境地?” “呸,假仁假義的神,枉我們以前如此敬拜!” “聽說他還和這個魔頭師徒yin.亂,光是想想就惡心至極……” 接下來便是難以入耳的污言穢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