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云雨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122
這是在解釋那天他為什么對自己視而不見? 向榮一笑:“是,在等你,本來想跟你打聲招呼再走?!?/br> “那看來不是我自作多情了,只是當時沒領會意圖,所以才跟朋友先走了?!?/br> 周少川說著,頓了頓,似是揶揄,又似是一語雙關:“主要是沒想到你還會“打招呼”,我以為你最擅長的應該是一聲不吭,拔腿就走?!?/br> 這機鋒打得太直白了,直聽得向榮汗毛倒豎,適才那股如坐針氈,漸漸演變成了坐立難安,他沒法在若無其事的裝模作樣下去了。 略微調整了一下姿勢,他把雙肘撐在膝頭上,繼而強迫自己看著周少川,一字一頓地說道:“對不起?!?/br> 三個清晰有力的字快速滾過舌尖,眼神卻終不免流露出幾許黯然,但畢竟說出了口,后面的話也就能自然地流淌而出了:“當然道歉沒有用,沒法抵消我當年做的那些混賬事,也沒法抵消你經歷過的那些……我不敢奢求你原諒,唯一能做的就是有多遠滾多遠,從今以后不再出現在你面前,希望看不見我這個混蛋玩意兒,你能徹底忘掉那些不開心的事,往后,總能遇見更好的、也更值得的人?!?/br> 他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氣這么說,目光中也攜帶有十二分的真誠,倘若不是周少川太了解這個人,只怕也沒發透過這份真誠,看穿此時此刻,他心里隱藏著的歉疚、惶恐,以及……不舍。 這番話其實說得很實在,也算夠體面,符合周少川一貫欣賞他的那股子北京小爺樣,只可惜,沒有一個字是周少川真正想聽的。 誠如向榮自己所說,道歉還有個屁用?都到了這會兒,此人竟然連自己應該做什么都完全不知道! 周少川在無力氣苦和失望糾結間徘徊了五秒,趕在自己被氣笑之前,他開口:“也沒你說得那么夸張,我在北京相熟的人不多,你算一個,未來我會在這待一段時間,所以你還用不著急著消失,這方案不好,有沒有pnB?” 向榮儼然已經豁出去了,披肝瀝膽似的講了一段肺腑之言,說完,渾身上下恨不得全都糾在一起疼,坐在那兒,像是個等待法官宣判的瀕死囚犯,但凡周少川點頭說上一句“好,你滾吧”,那絞刑套就算是徹底勒在他脖子上了。 誰知人家來了個不接受,反而要求他再想一個B計劃……向榮和死刑擦肩而過,被劇烈起伏的情緒弄得頭昏腦脹,血流都不暢了,咬著牙緩了半天勁兒,才強努著精神說:“那……要不我補償你?” 說完自己先愣住了,這是什么厚顏無恥的對白呢?簡直把他小半輩子的臉全丟光了! 周少川倒是無可無不可,一臉無動于衷地看著他,問:“說具體點,怎么個補償法?” 向榮十指交扣地放在兩條腿間,一時間還真有點麻爪兒,全天候靈光的腦袋瓜也不轉了,因為實在想不出周少川的生活里還能缺點什么? 他給自己挖了一個坑,結果,卻不知道該用什么姿勢往下跳了。 好在周少川沒有勒令他滾出他的生活,這就足夠他謝天謝地好一陣了,巨大的感激湮滅了其他情緒,他呼出一口氣,斟酌著說:“工作上能用得著我的地方可能不多,但只要有,你隨時說話,生活上……我對北京還是比你熟一點,你有需要,我隨叫隨到,剩下你看吧,要是還少什么,你吩咐一聲,我都給你辦齊備了?!?/br> 萬事俱備,就少一個缺心眼的男主人,正坐在那兒跟我玩退避三舍呢,周少川默默地想,無語半晌,回味著“隨叫隨到”這四個字,也算是體味到了幾分遷就和義無反顧,心口慢慢地縮緊,再度呈現出了一種柔軟的狀態。 聊勝于無,在慫人不敢越雷池一步之前,隨叫隨到亦可算作是一點有限的慰藉了。 可能時機還不夠成熟,周少川又想,橫豎還有大把的時間,他也不指望一個擅于控制情緒的人,在一夕之間能做到情感決堤,而向榮也經歷了那么多磨折,卻依然保有坦率和真誠,僅憑這一點,他也應該感激歲月對愛人的優容。 良久,周少川頷首:“這計劃聽著還行,先這么定吧,有事我再找你?!?/br> 暗暗吁出一口氣,向榮說“好”,見時間不早,天光都暗下來了,他拿起只喝了一口的礦泉水,站起身準備告辭。 周少川一直送他到門口,在他打開門的一瞬,忽然問:“隨叫隨到,這一次,我能相信你么?” 自己的誠信記錄是不大好,向榮回眸,眼里明顯閃過一絲愧疚,其后鄭重地點頭:“能,但空口無憑,還是看表現吧?!?/br> 這態度真坦蕩,周少川憋在喉嚨里老半天,那一句含嗔帶怨的“你這個騙子”,終究還是沒忍心說出口,送走了人,他仰面嘆了幾聲長氣,轉身回到臥室,繼續去看昨天才送到他手里的,關于“騙子”這幾年全部的經歷和履歷。 向騙子對此一無所知,反而因為被貌似原諒的一種情緒所感染,總算一掃近日以來的頹唐,整個人多出了幾分神清氣爽。 回到家,他給自己做了頓簡單的晚餐,邊吃邊干活,一晚上效率頗高,等到洗完澡出來,坐在床上,他這才想起自己并沒有留周少川的聯系方式。 其實是有的,就在他一直都不敢點開看的班級群里,這么多年過去,周少川的手機號當然也會換,他猶豫著點開了群,找到周少川,一瞧頭像,登時一窒,竟然……是一株綠油油的樹…… 綠得生機勃勃,綠得人一陣心底發慌,他做賊心虛似的退了出來,安慰自己歪果仁不講究那些個綠不綠的,這頭像應該跟自己沒關系,再者說了,他從來也沒“綠”過周少川,不僅沒有,八年來簡直就是“守身如玉”,最多,也就在夢里意yin一下前度而已。 琢磨了一陣,他覺得自己應該主動點,既然說要補償,那就得拿出誠意來,他心跳手抖地再度點開周少川的頭像,發了個加好友的申請過去。 【是我,保持聯系吧,方便隨叫隨到?!?/br> 發送鍵一按,向小爺立刻又慫成了一只鵪鶉蛋,手機一扔,還覺得不太安全,拿起來直接切換成飛行模式,之后關燈,蒙上被子,在一陣陣忐忑和期待里,翻身打滾地睡了過去。 周一一早,向榮八點半就到了辦公室,氣氛照例是兵荒馬亂,周末綜合癥在一群年輕的設計師們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至。十點鐘有例會,向榮在九點半前簽了一堆人事、財務的申請表,好容易閑下來喝口咖啡,他拿起手機,點開了微信。 時隔十一個小時,無論如何都該看見了,如果被拒,那也是活該,畢竟你隨傳隨到,人家有事找你,沒事當然要拒絕被你sao擾。 微信一開,即刻跳出來帶著綠油油大樹頭像的對話框:對方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天當然沒聊起來,只見底下一片空白,連半個標點符號都沒有,但饒是如此,已能令向榮的一顆心穩穩地落回腔子里,周少川這么不計前嫌,尚且愿意給他一個機會,單憑這份情義,他這輩子恐怕粉身碎骨都難以報答了。 不過粉身碎骨前,他還得先為工作鞠躬盡瘁。開完了會,又是跟設計師討論新項目,直忙到中午一點,助理設計師羅慶才把他的午飯,一份三明治放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