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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的臉色慘白如紙,渾身發抖。 那聲‘小心’透出的溫柔,是季徊從來沒感受過的溫柔。 顧沿。 這個名字,他終于想起來了。 柏梟有一次醉酒后,喊的就是這個名字。 柏梟的私人電腦里,有一個相冊,就是以‘顧沿’命名。 有一次他狀似無意問起,柏梟生了很大的氣,嚇得他惴惴不安許久。季徊再也不敢提起這個名字,‘顧沿’對他來說就是一個禁忌。 原來柏梟對他冷淡,不是因為他性格如此,而是因為他已經有愛的人了。 心中的那顆巨石砸了下來,將他的心臟砸爛,鮮血淋漓。 季徊坐了很久,渾渾噩噩地離開了酒店,走上了街。 刺眼的光映在季徊的臉上,季徊轉頭,就看到一輛車,近在咫尺。 猛烈的撞擊,他的身體猛地飛了出來,伴隨著急促的剎車聲。 那一瞬間,季徊突然產生一個想法,他要是這樣死了就好了。 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人將他抱了起來。 季徊再次有意識的時候,便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耳邊滿是嘈雜的聲音,像是在醫院里。 護士發現他有意識,連忙道:“這位病人,趕緊聯系一下你的家屬,等檢查結果出來,要手術的話,需要親屬簽字?!?/br> 護士說著,把一個手機遞到了季徊的面前。 “這是你的手機吧?屏幕碎了,但還能用?!?/br> 季徊勉強睜開眼睛,伸出手,用指紋解鎖。 季徊劃動著通訊錄上的名字,最終定格在一個名字上,柏梟。 季徊點了一下那個名字,一個號碼撥了出去。 季徊懷著最后一絲希望。要是柏梟知道他出了車禍,扔下顧沿來看他,是不是對他有一點點在意? ‘嘟嘟’兩聲,那邊直接掛斷了。 又撥一次,再次掛斷。 季徊木木地盯著碎裂的手機屏幕,他明明疼得麻木了,但是現在竟能感受到心臟密密麻麻的疼,像針刺一般。 他真是妄想了,別說拋下顧沿,此時顧沿在他身邊,他甚至連自己的電話都不接。 他的手頓在半空中,再也沒有點下去。 他的腦袋轟轟響著,再次暈了過去。 …… “這孩子命大,斷了三根肋骨,中度腦震蕩,不用手術。等CT結果出來,沒什么問題,就可以出院了?!?/br> “好歹也是車禍,怎么這么久了,也沒一個家屬來看?” “一個人看著怪可憐的?!?/br> “肇事的車主逃逸了,要不是昨晚那個好心人,住院的錢都沒人繳?!?/br> 季徊睜開眼睛,就看到病床前站著兩個護士。 那兩個護士的年紀都不小了,四五十歲的模樣,看著他的目光帶著心疼。 季徊突然笑了一聲。 那兩個護士被嚇了一跳。 “不是檢查了頭部沒問題嗎?”其中一個護士咕噥了一聲。 季徊又笑了一聲,比剛剛還大聲。 “小伙子,你在笑什么?”那護士道,“你肋骨斷了,不能笑!” 季徊完全不理會護士的勸告,笑得越來越大聲,哪怕每笑一聲,都會牽動肋骨的痛,但是他對那痛毫不在意,笑個不停。 他在笑自己。 太好笑了。 他回憶過去的二十三年,覺得自己活得像一個笑話。 季徊十八歲那一年對柏家大少一見鐘情。但是,柏梟對季徊而言,就像天上的月亮,高不可攀,所以,季徊只能偷偷的暗戀。 他從電視上、報紙上,搜集著柏大少的消息,打印下來,或剪裁下來,小心翼翼地收藏著。 他原本以為這一輩子只能偷偷地仰望著這位天子驕子…… 轉折在兩年后。 柏梟出了一場車禍,被撞成了植物人,躺在卓城最好的醫院里。 季徊渾渾噩噩的,想著怎么也要見柏梟一面,于是跑去了醫院,剛好聽到柏梟母親和親戚的對話。 柏梟的母親找了一個有名的大師,大師給了一個意見,讓他們找個人沖喜,說不定柏梟能醒來。 季徊鼓起莫大的勇氣,來到了柏梟母親的面前,說自己愿意和柏梟結婚。 柏母拿著季徊的八字給那大師一合,這婚約就這樣定了下來。 季徊就這樣和植物人柏梟扯了證。 扯了證后,季徊履行妻子的責任,退了學,專門在醫院照顧柏梟。他不是專業的醫護人員,但是他很用心、很好學,照顧得比專業的醫療團隊還好。 那些之前想要嫁給柏梟的千金小姐們,一點都不羨慕柏梟。 柏梟是個植物人,和他結婚,就等于嫁給一個死人,守活寡,浪費青春。 最多就拿到一筆錢。 她們并不在意錢。 然而,誰都沒想到,就在季徊精心照顧一年后,柏梟突然醒來了。 這一下,那些人又嫉妒起季徊來。 柏家大少,柏家繼承人,將來的卓城首富,有錢又有顏。 所有人都嫉妒季徊運氣好,他那樣的普通出生,居然能攀上柏家這樣的高枝。 但是很多人似乎忘了他們之前是怎么可憐他的,也忘了照顧植物人,是多么折磨而無望的一件事,又需要多么強大的耐心與愛意。 那時的季徊沒想那么多,他完全沉浸在柏梟醒來的喜悅里。他并沒有注意到,醒來的柏梟對他很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