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頁
楊培棟伸出一只手正要拍照他腦門上,突然想到此人現在是“身殘志堅”,是塊漂亮的玻璃鏡子,一巴掌下去容易打碎了,干脆采用口舌攻擊:“好好吃你的飯,吃飯說話也不怕咬到舌頭!” 張焱吃了一口,空蕩了幾天的胃立刻開始叫囂,他忍不住皺著眉頭捂著肚子蜷縮下去,楊培棟伸出一只手給他捋著:“疼也得給我吃下去,這就是節食的代價——多吃幾天就不疼了”。 張焱謹遵醫囑,開始硬著頭皮吃飯。 王回峰則一言不發的看著這倆人,這種溫情細膩的場合可能不太適合他這種泥地里打滾的糙漢子。 如此三個月以后,張焱才從痛苦中緩釋過來,他心里的郁結像是冰,終于慢慢的化成了水,隨著眼淚流淌而出。雖然整個人比先前又瘦了不少,不過楊培棟總算是松了口氣——能哭出來是好事,眼淚哭干了傷口也就好了。 張焱慢慢的有了情緒,雖然都是不好的情緒,但是好歹看起來像個正常人了,不像是一塊被掏空的木乃伊,人不人鬼不鬼的。 他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辦好了簽證打算走人。楊培棟給他叨叨了一堆的“個人衛生問題”,生怕他一個不慎被人騙了染上什么病——他可能有過危險的遭遇,所以對這方面很是重視。 張焱無語,臨走之前才說:“我是去我老爸那兒住著,還能公然帶男人回家干什么不成?”這頓叨逼叨才暫時中止。 不過直到他出了國以后,這頓叨叨又開始了,只不過轉化成了文字式的…… 第44章 匆匆 而身在茲南西區的胡冰從進院開始,便活在一種極度的緊張壓抑之中。身上的傷好以后,就開始照顧復健的母親,正好又趕上拆遷,不得不回到鄉下爺爺奶奶家的老房子暫時住著。 胡父需要看著店賺錢,畢竟家里開銷那么大,胡冰只得自己撐著體面每天迎來送往接待來看視的人,他沒有時間去感懷傷己,也沒有時間去思考人生,至于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更沒有心情去探討分析。 他不敢見張焱,怕好不容易說出的話會變成一張廢紙,因為他無力去反抗自己的家庭更無法背棄年邁的父母。他在“唾沫星子”的重重加固之下,在面前難以逾越的困難之下,終于再次變成了一個乖順的好孩子。 只是不愛笑了……車翔大老遠跑到鄉下來探望胡mama的時候,差點沒敢認他。 車翔帶著老婆孩子推開木板門的時候,胡mama正扶著墻練習走路,門前的橫梁上掛著鍛煉手臂的器材,乍一看像是上吊的白綾,車翔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 “冰子——” 胡冰正光著膀子在搭的棚子下燒火做飯,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塞了幾根柴火走出來。 車翔向胡mama問好,又問候了幾句身體的情況,胡mama說話不多,他也就沒什么可以接話的。 胡冰走出來后把輪椅推過來讓胡mama坐下,車翔一歲的兒子見到他立馬嚇得后退了一步,因為還不太會走路于是一個屁股蹲兒坐在了地上,頓時哇哇大哭。 胡冰不會哄孩子,也沒有哄孩子的心情。不過在場的兩個女人可能是因為受天生的母愛影響,立馬把他抱起來開始逗著他哄他。 此情此景,車翔的臉都要僵了,他把胡冰拽出來單獨說話,留著老婆孩子陪著胡mama。 出來以后,兩個人坐在門前的石頭上,車翔從口袋里拿出一包煙,挑出一只遞給胡冰,胡冰看著煙猶豫了一會,接了。 他點完煙后驚奇的發現自己對這方面可能有天賦,不用學就會吸。 車翔解釋說:“我可不是故意刺激你的,來鄉下看她家老人正好趕上了?!?/br> 胡冰說:“我懂”,如果他連車翔都不信,那他真就再也沒法相信任何東西了——愛情與親情在他心里都已經死了。 胡冰夾煙的手有點生疏,但是不過一分鐘后就熟練的像個老手。 車翔卡殼卡了半天不知道該問什么:你往后打算怎么辦?會結婚嗎?張焱去哪兒了? 這些都是廢話,他連“張焱”這倆字都不敢提。 哎,嘆世事多無奈,一切只能交給時間去處理了??墒侨艘惠呑硬艓讉€年頭,且誰知道什么時候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天空中的鳥兒“吱吱”的叫,身邊時不時落下幾只麻雀蹦跶著啄食。兩兄弟看著前面野地里草長鶯飛,胡冰突然變成了一塊人形的木頭——他的青春年華里也有這么一片草長鶯飛的野地,叢叢小土坡像地面上的青春痘,他在那里爬過樹、被狗追,躲在草叢里抱著親吻心愛的人。在那里沒有別人,只有他們兩個,可以終于不用顧及別人的眼光,肆無忌憚的做一切想做的事。 胡冰陷進回憶里發了半天呆,直到被煙蒂燒到了手,他才條件反射的抽了一下胳膊。 車翔被他驚了一下,問:“怎么了?” “沒什么,被燒了一下”,中指上一個鮮明的紅點,漸漸鼓起了包,胡冰放在嘴里舔了幾下。 車翔終于找到了可以開幾句玩笑緩和氣氛的東西:“你這樣下去,下一步怕是要燒房子了?!?/br> 胡冰愣了一會,然后站起身去了涼棚把午飯端出來放在桌子上蓋好。車翔看著他的背影直皺眉頭。 胡冰再出來的時候說:“中午在這吃吧,我去飯店叫幾個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