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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要跟著回去嗎?”大超問張焱,卻沒有回頭看他。 大超比胡冰大了有十歲,雖然現在一直出門在外,沒有小時候那么親昵,但在他心里也是長輩一類的人物,只是還沒到“尊敬”這個份兒上??赡苷且驗闆]有這份“尊敬”,胡冰心里并沒有多忌憚他。所以現在聽著大超不懷好意的說話語氣,胡冰當即心里就有點急了。 他說:“他的行李還在我家,你要讓他去哪兒?” 說完又想起張焱可能也不想面對這種事,他小事解決的很麻利,大事卻向來喜歡逃避,就像每一次鬧矛盾都玩冷戰一樣,非得逼著自己琢磨明白不可,琢磨不明白你就滾吧! 于是又補充道:“先回去收拾行李,我先送你走?!?/br> 張焱整個人就是一塊人形的木乃伊,什么話都不說,臉上有種視死如歸的漠然。 大超皺著鼻子,一臉的沒眼看的厭惡,那是一種出于本能的厭惡,他能一直忍著不動手已經算是很有修養了。 胡冰虛扶了一下張焱的胳膊,讓他跟自己回家拿行李。兩個人一直往回走,打算就這么走回去,慢慢走出了大超的視線,等拐過彎的時候張焱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還會回來嗎?” 胡冰沉默了很久,幾次欲言又止,最后才道:“會的?!?/br> 張焱卻覺得這“會的”倆字摻和了太多的意思,比如說回去提分手也是回去。于是他不安的又問:“我能留在這兒嗎?” 胡冰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說什么。以前他知道張焱心里沒底,自己就會顯得特別有底氣,裝也要裝的很靠譜那種??墒菍W生時代能有多少大事?能需要多靠譜? 胡冰覺得心累,好容易度過了前程規劃上的大坎兒,本以為即將迎來的是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恬淡生活,沒想到又遇上了愛情上的危機。老天爺跟他有仇吧?! “我們先回去看看情況,還不知道家里什么樣呢”,胡冰盡量冷靜的分析,雖然他的腦子基本上就是一團漿糊,只有語氣聽起來冷靜。漿糊思來想去想到的方法也只有一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走到家的時候,面對的是眾人的審判,張焱看到客廳里坐著的一圈人的時候,是真的想逃。然而他知道,自己走了很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于是兩個佯裝淡定的人“從容”的走到座位上坐下,像是等候著審訊的罪犯。 胡爸爸讓張焱先進臥室,并吩咐:“你先回家吧,冰子還要多呆幾天,好不容易過個年也要回去看看你爸媽?!?/br> 他說話的語氣算得上是溫和淡定,張焱心里卻發冷,他下意識的看向胡冰,胡冰什么話都沒說。張焱應聲進了屋,把自己的行李單獨裝起來。外面卻一直沒有什么動靜,好像所有人都在等著他走似的,張焱猶豫了半晌,想厚著臉皮刻意拖著。結果沒想到門突然被打開,那個叫大超的男生隔著門縫說:“我送你去車站吧,這邊離著車站還是挺遠的?!?/br> 張焱當然能聽出他只是客氣的攆人,于是識相的說:“不用了,我打車過去吧?!?/br> 然后那個叫大超的男生給他開了門,等著他走。張焱拖不下去了,只得收拾東西走人。 他走后沒多久,一個男人就起身一腳踹在了胡冰的肩頭上,被大超給攔住了:“在外面剛打了一身傷,不能再打了?!?/br> “你他媽還要不要臉”,男人指指點點罵道,“供你上大學是讓你找男人亂搞的嗎?!” 胡冰身上過電似的發麻,坐在地上半晌,面無表情的起身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后面的婆姨姑媽們已經開始商量著給他找老婆準備相親了,互相推薦著哪家的姑娘好,準備什么時候見面。一個面目棱角尤為尖銳的女人指著他道:“我跟你說啊,你不小了,別不懂人事啦!你這樣亂搞讓你爸媽還有臉出去見人嗎?還能在這一片過下去嗎?” 胡冰只覺當頭一棒,打得他靈魂震碎,身體已經麻木了。他不敢去看自己爸媽,而周身的唾沫星子還在翻飛。他突然想起車翔的話:你總要辜負一個。這個烏鴉嘴還真是一語成讖。 “你倆這樣人家父母不說嗎?” “你也不嫌惡心!” “有那么惡心嗎?”胡冰可能是精神被壓迫到了極點,突然開始反抗了,他周身上下彌漫著一股詭異的冷靜,道:“我天生就是個同性戀,從小對女人沒興趣,結不了婚也生不了孩子——不是因為年輕不懂事?!?/br> 說來也奇怪,他理直氣壯地說出這番話以后,那些人既不打也不罵了,反而似乎被震了一下,只有臉上彌漫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眼底卻并不見惡心和鄙視。 胡冰不怕火上澆油道:“我從十四歲就喜歡他了,也是我先追的。而且我還知道,這世上有很多人天生就是喜歡男人的,這些都有科學依據,是后天改不了的……” 他話沒等說完,那個叫大超的好似反應過來什么似的,暴躁的罵了一聲“去你媽的科學依據,讀書讀傻了吧!”一腳踹上了他的胸膛。胡冰白天被揍得不輕,此刻精神也因為巨大的震驚而處于不穩定階段,一腳踹上去當即吐出一口血來,噴了一桌子。周圍人都慌了手腳,這個剛從醫院拎出來的人又立馬送了回去。 而被踹的頭暈目眩的胡冰,混亂中沒看到同樣被送進醫院的還有一個人。 第43章 訣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