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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飛很想說,“其實你們不用這么費心,娘的快把我勒死了……” “快,我的東西呢?” 鄭飛剛坐下就張著手問,姿勢活像個討飯的。 東子彎下腰叉著腿把一堆破爛端上來放到桌子上,“這什么鬼玩意?你下去扒誰家祖墳了?” 鄭飛檢查了下日記本的完整性,又檢查了一下破鐵盒子還有沒有什么遺漏,“撿著個古董?!?/br> 因為有鐵盒子的保護,紙張非常完整,不過可能年頭太長了,還是有一些霉點。筆者胡冰的字跡瀟灑俊逸,黑色鋼筆字已經暈染出一些毛邊,但是不妨礙閱讀。 鄭飛盡量小心翼翼的翻開紙張。扉頁上寫的1999年,但是日記真正開始記的年份是2002年…… “——每到夏天,就是全家最忙的時候。道口胡同煙塵彌漫……” 第一篇日記是一片非常長的回憶錄。 1999年,7月18日,下午兩點。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男孩,著一身肥大的黑白色相間的運動服,佇立在燒烤店門口看著招聘告示。 “小時工,一小時一塊錢”,男孩皺眉思索了兩分鐘,好像是在算賬。兩分鐘以后,他敲響了燒烤店的門。 一個肥頭大耳的光頭探出頭,“什么事?來,先進來說?!蹦腥藷崆榈淖尦隽碎T口。男孩被光亮的腦門閃了一下眼,即將說出口的話被堵了進去,他默默的咽了一口口水,似乎咽下了一肚子的慌張不安。 “請問,你們還招人嗎?哦,我是看門口的告示進來的?!彼恼Z氣有種刻意的禮貌,像是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自覺表現出的一種拘謹,又帶著一種刻意的穩重成熟,生怕別人輕看了自己似的。 “還招還招,就按告示上的來,哎……”光頭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你是來應聘的?” “嗯嗯”,男孩點點頭,心里打鼓,生怕他說一句不要未成年。 “想來那晚上過來吧,你住哪啊,這附近以前沒見過?!?/br> “剛搬來的,現在住怡和小區?!?/br> “嗯……還行,不遠。晚上忙到很晚,路上要注意安全?!?/br> “呵……謝謝”,男孩喜笑顏開,他知道這一關過了。 “下午四點到晚上兩點,你就去端菜送菜吧”,光頭送到他門口補充道。 男孩再一次道了謝,這才走進了火辣辣的烈日。 晚上九點,夜色掩映下一個穿藍白相間校服的男生把手里的書包甩成了溜溜球,直到臨近燒烤攤這才弓著腰把自己蜷縮成了一個蝦米從飯桌間偷偷店門里鉆。 “哎呀我靠!——誰?!” 胡冰捂著腦門抬頭看了一眼把他撞倒的人,不成想把他撞到的人旁若無人的把他略了過去,徑直奔著飯桌去了。 胡冰坐在地上忘了爬起來,“這哥們兒好酷~??!” “胡小冰!”女人尖利的嗓音吼叫著,踢了踢坐在地上的寶貝兒子,“你又死哪兒去了,弄了一身泥?” 胡冰想說,其實我弄得是一身水,坐在地上沾了土所以才變成了泥。這涉及到一個物理變化的過程。 胡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老媽,這誰???” 衣服越拍越花,變成了一只花里胡哨的斑點狗。 “新招的小時工,趕快洗洗去幫忙!” 幸好這是九點燒烤攤子最忙的時候,胡母沒有心情叨叨他。 胡冰換好衣服以后,來到光頭老爸身邊,老爸比老媽好說話,至少人家講理。 “什么時候招的人?”胡冰瞅著陌生的男生干巴巴的問光頭老爸。 “今天剛來的”,胡父點了一支煙,轉了轉一把rou串,著迷似的吸了一口,“剛貼上告示就有人來應聘了,哎,現在干啥都不容易?!?/br> 胡冰回頭看著男生,“他沒成年吧?你這算不算是雇傭童工?” “我呸你個雇傭童工,人家和你一樣大……” 那還不是童工?胡冰心說。 胡冰看老爹的臉色感覺他下一句話就是經典的“別人家的孩子”,忙插嘴道,“他叫什么名字?跟我一個學校嗎?” 胡老爹差點出口的話噎在嘴邊轉了一個彎,“張焱,聽說跟他媽過來的,好像是不上學了?!?/br> 寥寥幾句隱藏了很多含義,比如說他是不是離異家庭,是不是沒有父親,又為什么不上學了? 不過胡冰想歸想,但是沒有問出口。聽聞身世——跟自己相比——如此離奇的同齡人,他只是忍不住老爸眼睛往張焱身上瞄。張焱正把烤好的rou串端上餐桌,掛著一看就是刻意的禮貌的笑容接了幾句話頭。然后轉身忙下一桌。 “和我一樣大?”胡冰喃喃道??伤趺纯匆膊幌袷且粋€混跡社會街頭混混,和巷子口那些打劫小孩零花錢的“社會人”差遠了。 夏夜的風很涼爽,燒烤的煙塵無處可避,盡數散在人臉上。但是張焱好像完全無感一樣,任憑別人怎么躲避怎么咳嗽,他都是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穿行其中做自己的事。 胡冰覺得他身上有種冷淡疏離之感,這種感覺顯得他比同齡人成熟。 可能是他盯著人看的太久了,張焱好像暗自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后轉身直直的看向站在門口的胡冰。四目相對,胡冰一愣竟然忘了尷尬,張焱微微皺眉,表情好像有點不耐煩。見他一直沒什么要說的,轉身繼續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