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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兩句話的表情其實算不上有多咬牙切齒,甚至可以說很平靜,然而顧從燃放在心里,就像被千斤重物壓著般難以喘息。許沉河和他不同,許沉河的人生是過早獨立地鋪出來的,每一步都可能搭上自己的后路。而他顧從燃在那兩年間從沒停過砍斷許沉河的后路。 如許沉河所說,他對自己的愛意不過是在茍延殘喘罷了。 顧從燃溫吞地站起來,將手伸到許沉河眼底下:“先到床上躺著去?!?/br> 許沉河埋著腦袋不動身,顧從燃便矮身將人橫抱起來,邁著灌鉛的雙腿尋到臥室把對方放倒在床上,撐著床沿點了點那只困倦的小鳥,指尖描摹著它流暢的線條:“你告訴我,你恨我,從此不想再見到我,對我的喜歡已經消失殆盡,和別人在一起才快樂……看我會不會死心?!?/br> 許沉河想翻身,被顧從燃掀了回來:“你不說,我只能繼續纏你了?!?/br> 他忍住想親吻對方的沖動,在衣柜里翻出件T恤幫許沉河換上。留意到許沉河后頸和腰窩的小紋身,再聯想到唐隨的職業,顧從燃有點懂了唐隨故意用來氣他的話。 熟睡的許沉河卷著被子翻到床中央,顧從燃將臥室的燈關了,只留著盞床頭的小夜燈,在溫軟的光暈里親了親許沉河的后頸。 大暑后氣溫攀至頂峰,許沉河在開著冷氣的房間里舒舒服服躺到日高三丈,被來電的振動鬧醒。 棉棉在那頭嚷叫:“哥你今天不上班嗎?冰箱里甜點庫存不多了咋辦吶?” 宿醉過后的后腦勺一陣暈疼,許沉河勉強睜眼看清時間,四肢無力地在床上躺平了:“轉告客人,今天不設甜品,飲料買一贈一?!?/br> “好虧哦?!泵廾拚f。 陽光直射床頭,許沉河撐起身把窗簾拉上了:“別擔心,又不會拖欠你們工資?!?/br> 吹了整夜空調的手腳感到涼意,許沉河找到遙控關掉空調,握著手機闖進衛生間放水,一邊給唐隨撥去電話。 對面過了很久才接,唐隨的嗓音跟他剛起時那般慵懶:“才起啊,熊子說你今天沒開工?!?/br> “偷個懶,宿醉后還正常上班太要命了?!痹S沉河扯上褲子,“昨晚謝謝你啊,改天請你吃飯?!?/br> 唐隨捂著肚子翻了個身,悶哼著說:“你要真謝我就來看看我吧?!?/br> 不多時,許沉河按響他家的門鈴,唐隨給他開了門,就近躺到了沙發上:“你手里拎的什么?” “餃子,給你煮了一份?!痹S沉河關好門,提著保溫盒在茶幾旁坐下,“你怎么回事啊,有氣無力的?!?/br> “瞧瞧?!碧齐S掀起衣擺,露出的腹部赫然是大面積的淤紫。 許沉河瞪大眼,回想昨晚醉酒后的情景,除了被人背回家的零星片段,其它皆被酒精吞噬了記憶:“是我喝醉后太鬧騰了嗎?還是你背我上樓梯的時候摔的?” “你忘事那么嚴重???”唐隨扯好衣服,到廚房拿了兩副碗筷,“昨晚誰帶你回家的不記得了?那人對著你能那么紳士?” 后頸掠過一絲酥麻,許沉河隱約有了答案:“他打的你?” 唐隨卯不對榫:“顧先生穿的尖頭皮鞋就是不一般?!?/br> 許沉河抽掉唐隨手中的筷子,坐過去再次掀開對方的衣服:“疼不疼?涂過藥沒?” 沒聞到藥味,他跑到雜物室把藥箱搬過來,翻出化瘀的氣霧劑給唐隨噴上:“你們怎么碰上面的?起沖突了?因為我?” 唐隨推開許沉河要幫他揉藥的手,坐起來自己把藥抹開了:“他昨晚跟了我們一路,就擱我們隔壁的包間吃飯,咱倆動作太親密了,他氣不過沖我踹了一腳?!?/br> 許沉河看著對方邊揉藥邊事不關己的模樣便想起自己被顧從燃推在鋼琴角上的事,果然那么久了,那人的性子還是一點沒變。他倏地起身:“我去找他,讓他給你道歉?!?/br> 對方的態度讓唐隨怔然半晌,動作先于思維將許沉河拽回來:“你不關心他送你回家,關心我干什么?” “不然我還要站不占理的那一方?”許沉河又要起來,被唐隨按了回去:“行了,有你這態度就夠了?!?/br> 著手為許沉河盛了碗餃子,唐隨把碗放對方面前:“我算是看出來了,他挺緊張你,你也放不下他,怎么不試試重新開始?” 被戳中心事似的,許沉河敏感地反駁:“你哪只眼睛看見的我還放不下他?” “你喝醉后叫的是他的名字?!碧齐S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夾起個餃子堵住許沉河的嘴,“確定自己的心意就放膽再去相信一次,不然你躲著他又想著他,不還是一樣煎熬?!?/br> “打住,”許沉河拍了把唐隨的膝蓋,“嘴癢就吃餃子,別給我講這些?!?/br> 吃完在唐隨家陪他看了會節目,下午唐隨執意要去店里,說是跟重要客戶約了時間。順路把許沉河載到公租房樓下,唐隨搭著車頭問:“許沉河,你有多看重我?” “還問起這深奧的問題了,”許沉河把頭盔還過去,“說不清有多信任,大概是如果沒有你在身邊,我不敢喝醉吧?!?/br> 烈日炙烤,唐隨舍不得許沉河曬太久,得了滿意的答案就催促對方趕緊上樓。許沉河跟他道了別,轉身往樓上跑,到七樓的樓道窗口探出頭,朝仍在樓下的唐隨揮揮手臂。 拎著空保溫桶回到八樓,許沉河嘴邊還未斂起的笑在看到窗口旁戳著的男人后登時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