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說得一字一頓:“千里之堤,毀于蟻xue。太后并不知道,這話,應該用在她身上。何況……” 他沒說完,李夕月已經聽不進去了。她起身說:“萬歲爺,奴才失儀了,奴才要回屋子去?!彼淖齑蕉哙轮?,話說不囫圇,但努力在說。 昝寧閉上嘴,沉沉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說:“夕月,不叫你知道很多事,是不希望你牽扯進來。不過,這會兒你心里難過,我理解你。你去好好睡一覺。你的屋子,別讓其他人進來,特別是宜芳?!?/br> 李夕月心里微微一震,頓了頓步子。 昝寧說:“我不犧牲任何人,但我也沒有能耐護住所有人。你現在難過,稍微任性一下就得了,別忘乎所以,我會保護不了你的?!?/br> 李夕月背著他,低著頭,最后低聲問:“那么,如果內務府問了姑姑的罪,萬歲爺能不能叫我知道一下?” “能的?!?/br> “那奴才告退?!?/br> 背后默然一會兒,聽他柔柔道:“你去吧?!?/br> 外頭天已經黑下來了,李夕月趁著暮色,快步走到圍房里,在自己屋子的門口頓了頓步子,鼓起勇氣推開了門。 里頭觸目驚心。 到處翻揀得亂七八糟的,她的箱子、白荼的箱子都打開著;針線簸籮里的針線纏繞在一起,從桌面直垂到了地面;妝奩都打開著,東西倒是一件沒動,只是珍珠耳墜東一枚西一枚的,絨花已經壞了。一邊有墨跡,大概是登記物品用的。 李夕月坐在被翻得亂糟糟的大炕被褥間,連收拾的心情都沒有,抱著膝蓋,埋頭飲泣——依然不敢出聲,怕被旁邊圍房的宮人們聽見。 第129章 昏天黑地不知道到了什么時候, 李夕月腦子里仍然是亂哄哄的。 她肚子很餓,但一點不想吃東西,也不想收拾屋子, 倦極了就倒下蜷著睡,睡睡醒醒、醒醒睡睡, 經常是在噩夢中如墜萬丈深淵一般, 醒過來都一身冷汗。 第二天她鼻子就塞了, 晨間醒來,怎么都爬不起身,直到聽見宜芳在急促地敲門:“李姑娘, 茶房在問呢, 今日沒有人伺候東暖閣的茶水了?!?/br> 李夕月昏頭昏腦地爬起來。紫禁城自有御茶膳房,但皇帝嫌里頭人多冗雜,反而伺候得不精細, 一般都喝養心殿茶房的茶水,白荼被逮拿至內務府去了, 養心殿的茶房為主就是她了。 她強撐著精神洗漱, 連早點都來不及吃,趕到茶房里。小太監已經把熱水燒好了, 她檢查了玉泉水,沖泡了昝寧日常喝的君山茶, 然后怔怔地等著養心殿叫起結束,她進去送水。 一會兒, 李貴進來張了張, 對李夕月說:“叫奉茶呢?!?/br> 李夕月起身端茶盤,大概是沒睡好的緣故,有點手忙腳亂的, 捧茶盤差點仄身,水都潑在了盤子里。 李貴扶了她一把,埋怨道:“你得是能沉住氣才行??!” 李夕月頓時委屈:“我……我沒那個本事?!?/br> 李貴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茶房人多,不能多說什么,只能說:“這點事又算什么?該怎么伺候怎么伺候!” 李貴覺得這根本不算什么,李夕月卻覺得整個人都抽離不出來,想到白荼,心里就絞痛,又不知道她在內務府慎刑司會遭怎么樣的折磨,腦海中簡直把自己隨母親拜佛進香時,在寺廟里看到的《六道輪回圖》中十八層地獄的可怖場景重演了一遍。 她只能紅著眼圈低著頭,努力讓自己走得穩一些。 李貴親自給她打起東暖閣的簾子,讓她低頭進了門,還幫著把門給關上了。 昝寧正在案前寫字,抬頭看了她一眼,說:“茶先放邊上?!?/br> 李夕月放好茶,吸溜著鼻子問:“茶擺好了,奴才告退了?” “別忙著走?!标脤幷f,“你不想聽聽消息?” “啊,白姑姑這么快就有消息了?”她緊張也激動,“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昝寧說:“白荼沒那么快有消息。消息是驪珠的哥哥的,他不是個內城步兵營的護軍嗎?上回cao練時被營官找了個茬兒下令責處了一頓軍棍,有狠狠的七八棍打在腰上,若不是另一個營官發現得早制止住,估摸著人當場就廢了。今天聽說,添了尿血之癥,納蘭家有些慌,派人去看望去了?!?/br> 李夕月對驪珠的哥哥的事一點興趣也沒有,甚至有點煩。她“哦”了一聲,揉著衣角,敷衍地應付他。 昝寧說:“你不連起來想想?” “腦子亂,想不出什么?!彼镂锉亲诱f。 “著涼了?” 李夕月搖搖頭又點點頭:“好像是呢,我該到空屋子里養病去了?!?/br> 這是宮里隔絕輕微小病宮人的法子,避免病氣過人。 昝寧說:“到我暖炕上捂點汗就好了?!?/br> “這時候,誰有心情跟您說這個!”李夕月頓時炸毛了,像要和他吵架似的,一邊吸溜鼻涕,一邊氣呼呼地瞪他,“姑姑在慎刑司里,我擔心她擔心得睡不著!她的罪過呢,就是莫須有的‘攀爬龍床’!我覺得這去慎刑司挨板子的該是我才對!” 說完,“吧嗒”掉了兩顆眼淚,而鼻子里更是癢癢的,摸了摸袖子里居然都忘了帶帕子,她目光巡脧了一圈,扭身問昝寧:“東暖閣的軟紙用完了?” 昝寧嘆口氣,掏出一塊他日用的干凈手絹給她擦鼻涕。 李夕月的鼻涕呼之欲出,也沒空鬧虛禮,接過來就擤了擤鼻子。 然后伸手還回去。 昝寧笑罵道:“你倒是越來越不客氣了哈!擦了鼻涕的帕子就這么還給我了?不惡心么?丟一邊兒去?!?/br> 看她扭身氣呼呼去擱帕子,他又說:“我也沒那心情跟你做那事,你放心好了。這會兒正是攸關的時刻,誰敢行差踏錯的?” 李夕月失禮地背對著他,就是不愿意轉身面對,但腦子里這時候把他先說的話過了一遍: 驪珠的哥哥被找茬責打,而且棍子是奔著致命去的。問都不用問,自然是納蘭氏為了保住皇后的地位挾私報復??上н@是個昏招,給了政敵攻訐的把柄。太后急匆匆到養心殿來殺雞儆猴,其實也是為了盡量減削皇后“好妒”的名聲,免得鬧出廢后的大笑話來。 她終于思考得明白了一些,轉頭問:“白荼姑姑如果在內務府再指實了驪珠當年是因皇后好妒而被逼死的,是不是禮親王就更容易和納蘭氏撕破臉了?但是……但是……” “我不會犧牲白荼來廢后?!标脤幷f,“太后關心則亂,出了個昏招,想必她很快就想通:內務府的總管大臣,可是禮親王的弟弟。白荼若說出什么對皇后不利的話,榮聿立刻可以傳話給他的哥哥來對付皇后?!?/br> “那么?……” “她勢必拉攏榮聿,對抗禮邸,不讓白荼說出有損皇后聲譽的話來。白荼只要見機,站對了位置,太后必不像她兄弟子侄一樣,冒‘殺人滅口’的惡名來對付一個小小宮女。她老謀深算,該讓步的地方一定會讓步——就像我皇考去世的當年,她為了太后垂簾的權柄,把多少好處都讓給了禮親王,換得先帝遺詔中‘鈐印御賞,視為過目’而成為‘太后垂簾,共襄國政’?!?/br> 也就是說,太后原本僅有鈐印來制約軍機,但結果是她與禮親王一道排除異己,達成了垂簾聽政、把持朝廷、安插親眷的目標。 李夕月怔怔的,懵懵的,但其實心里明白了。白荼雖受一趟牢獄之災,但既能惡化了禮親王和太后的關系,又能不動聲色地把皇帝的心腹榮聿捧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想必宜芳明明已經遭兩個人懷疑,卻故意放在養心殿,也是為了讓她傳出錯誤的信息,造成昨日的誤會局面,惹太后過來發威。 這些人心里的彎彎繞,她真是算不過! 此刻,她看昝寧有點悻悻的小委屈,不得不率先低頭:“這我可就明白了,萬歲爺也不早點告訴我,讓我心里沒那么緊張?!?/br> 她吸溜吸溜鼻子,又打了個哈欠:“我昨晚難過得一點沒睡好?!?/br> 昝寧虬眉看著她,最后舒開一笑:“你這沒出息的東西!到梢間去補覺吧?!?/br> 李夕月忸怩著:“奴才回自己屋子補覺?!?/br> “想必你昨兒個沒收拾吧?狗窩一樣你睡得下去?”他近前幾步,“而且,今日也沒人給你上藥了,只有我來cao心了?!?/br> “已經不疼了,不需要上藥……” “那可不行?!彼M逼兩步,趕小豬玀似的把她往梢間里趕。 李夕月幾乎是一路后退著被他掇弄到梢間,他伸腳把門一踢關上了,動作行云流水,又把她逼到床邊。 李夕月一邊說著“真不用上藥”,一邊穩不住身子,一屁股往床上一坐,立馬裝了彈簧似的彈起身,齜牙咧嘴皺眉頭。 昝寧好笑地說:“乖乖趴好了,煮熟的鴨子就是嘴硬!” 自己到一旁的抽斗里翻東西。 回頭見李夕月還局促地站在床邊,撇著嘴警惕地看他。 他愈發又好氣又好笑:“還不好意思么?你身上哪兒我沒見過?” “我——” 話沒說完,就被他輕輕掀在床褥上,腰被一按,衣服一掀,身上一涼。 除了趕緊捂住通紅的臉,也別無其他辦法。 他用的不是紅花油,是一種香噴噴的藥膏。 擦完李夕月也沒覺得清涼舒適,倒是覺得他的手在打圈兒,一直沒停。 “您擦完藥了吧?”還吃人豆腐呢! “有點淤青,你以前給我上藥的時候不都得把藥力揉進去才行?”他理直氣壯地占她便宜。 李夕月捂著臉問:“叫白姑姑打我一頓,是不是也在你的算計里?” 昝寧停了手,叫屈起來:“活天冤枉!打你一頓,對我有什么好處?白白心疼了兩天么?” 李夕月埋首在枕頭里,甕聲甕氣地說:“有好處??!宜芳告密的時候,一定把白姑姑擅自責打小宮女我,‘作威作?!氖聝憾几嬖V了太后;太后呢也會想,若是我是攀爬龍床的宮女,哪有姑姑敢打我的?自然我沒爬過龍床?!?/br> 昝寧停下手,若有所思一般:“你這么說,似乎也很有道理?!?/br> 緊接著轉過彎來:“但是這絕不是我的意思!” 想必還是白荼這人精的意思——小小的苦rou計,保住李夕月不落人眼,算是最小的代價了。 他聽見李夕月“哼”了一聲,還說:“誰知道呢!” 皇上您腹黑慣了! 昝寧冤枉得惱火,揚巴掌想再給她一下,又覺得她被白荼打得已經夠可憐了,如何再能受他的巴掌? 一肚子邪火只能換個法子發泄。 一手繼續摁著她的腰,一手開始解自己的衣扣。 李夕月扭頭一看,不由自主“哇哇”叫了兩聲,扭著身子躲避:“萬歲爺,您先說‘沒那心情做那事’的!” “現在有心情了?!彼粗纳碜?,“啯”地咽了一口口水。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有小可愛求不虐白荼,白荼受點小罪,沒大問題。安啦~ 雖然我還挺擅長寫虐的,但是這篇是我的小甜餅,基本不會虐噠,我要對自己說話算數。 第130章 昝寧今天原本是有一些煩躁不安的——即便一切都朝著他預設的方向而去, 心里仍舊會惶惑擔憂,唯恐一失手成千古恨——但是男人的本能,在見到她豐腴的小身體時還是被激蕩起了, 頓時拋開一切其他,只想著她一人而已。 兩個人半天才完事。李夕月累得腿都打顫兒, 滾落在他軟軟的被褥間, 而后微微睜開眼睛, 眸子里星光熠熠,甜笑著看他。 他也躺到了枕上,夸道:“你真軟和。我遲早‘死’在你身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