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起身，樓下傳來的叫喊聲越發清楚，他按了按太陽xue，轉頭看見小桌上包，緩了緩神之后，從里面找出眼鏡來帶上。

    世界突然清晰起來，曲哲遲鈍地下床，穿上鞋，又翻出牙刷牙膏，打開了儲物間的門。

    “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他瞬間聽見女孩子的尖叫，里面還夾雜著抽氣聲。

    因為睡得太久，他腦袋悶悶地疼，神情恍惚地走到廁所刷牙洗臉。

    “??！要死要死，真的不行，太疼了??！”

    “要不等一會兒？”

    “等一會兒等一會兒?。?！”

    “那我去抽根煙，你緩一會兒哈?！?/br>
    曲哲下樓，關天剛好從一樓的房間里走出來，聽見樓上傳來的動靜，抬起頭朝他問好：“起了??？”

    “嗯，天姐不好意思，我起晚了……”曲哲瞟了一眼墻上的掛鐘，都已經下午兩點多了。

    關天笑了笑道：“沒事，我抽根煙，等下進來給我打下手唄?！?/br>
    “好?！?/br>
    進了那房間，曲哲才知道，原來里面是關天工作的地方——此時一個淚眼汪汪的女孩子坐在黑色皮質的椅子上躺著，衣袖子捋到了肩膀處，露出白皙的手臂。而大臂處還有紋到一半的花樣。

    女孩拿著手機跟人發語音消息：“太痛了??！誰跟我說不痛的?。?！太痛了?。?！”

    關天這根煙抽得很快，估摸著也就抽了半根，她走進來也聽見女孩兒的話了，勾著嘴角打趣兒道：“這么疼，要么別紋了？”

    女孩嬌嗔道：“那怎么行！我都痛了一半了！”

    “哈哈，那咱們繼續吧?！?/br>
    “天姐你輕點啊，我可是朋友介紹來的，下次我也介紹朋友過來！”女孩道。

    “好嘞，你忍著點啊?！标P天說著，已經拿著工具重新開始工作了，“阿哲，你把這里面地掃掃，完事外面也打掃一下，把店門打開，幫我看店?！?/br>
    “好?！鼻苷J真地點點頭，也不打擾她，自己去雜物間找清掃工具。里面的女孩又開始殺豬似的叫，還夾著許多“再也不紋身了”、“我錯了”之類的臺詞。

    他看得出來，這家紋身店并不需要招人，或者說，不需要招一個不會紋身的人。即便如此，現在他也實屬困難，能有處地方安生，那真是再好不過。曲哲先是把外頭掃了掃，東西都歸整好，再打開店門，陽光一下照進來。

    他站在門口抽了根煙，順便看了看招牌。

    招牌十分的簡單，黑色的條紋底上面寫著“人皮繡”三個紅色的字，一看也是沒費太多心思在上頭。昨天他沒帶眼鏡，店里的陳設都沒怎么仔細看過，而今天，趁著打掃的功夫，他仔細看了看墻上那些圖。

    不得不說，即便他毫無技術天賦，可覺著厲害得不行。

    他正想著，里面傳出關天的喝聲：“阿哲??！用前臺電腦放首歌來聽??！”

    “好??！”他揚聲回應著，走進前臺里，點開音樂軟件。

    登陸的是關天的賬號，他隨便點擊播放列表中的某一首，充滿爆發力的女聲從音響里放出來。

    那是首曲哲沒聽過的英文歌，女聲配合鼓點十分抓耳朵，他一邊聽著一邊拿著掃帚又走進工作間，女孩還在喋喋不休地埋怨著痛，關天時不時地跟她說點別的，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天姐天姐！這還剩多少??！我要痛死了??！死了??！”她做著夸張的表情道。

    關天臉上帶著笑，似乎已對這種情況司空見慣。

    曲哲一邊掃地，一邊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小聲問出口：“……這么痛啊?！?/br>
    “是啊是??！”女孩的目光立刻投向他，“真的很痛！”

    “那為什么要紋呢……”

    “因為……”這個問題一出來，女孩的情緒突然沉了下去，“因為我很喜歡的人離開了我?！?/br>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曲哲立馬想要道歉，關天卻對他使了個眼色，仿佛授意他繼續說下去。

    曲哲咽了口口水道：“他……為什么離開你啊?！?/br>
    女孩本是個外放的性格，被人這么一問，也沒什么隱瞞的意思，小聲地說起自己傷心的往事來，就連手臂上的痛都忘了。她說著說著，聲音開始哽咽，關天道：“阿哲拿點紙過來！”

    “哦?！?/br>
    女孩應該是哭了。

    他拿著紙遞給女孩，小聲安慰了一句：“別哭了……”

    對方夸張地吸吸鼻子，胡亂地擦了擦眼淚，有些倔強道：“太痛了，所以才哭的，不信你來紋身，你也哭！”

    “怪我，都怪我哈?！标P天說著，終于抬起頭，手上的器械也離開了女孩的手臂，放回了工作臺上，“好啦?！?/br>
    “痛死我了啦……”

    她又扯過保鮮膜，將女孩的手臂上剛紋好，還略微紅腫的部分包上道：“五天不要沾水哦?！?/br>
    “好，謝謝天姐?！迸⒄{整好情緒，慢慢放下袖子道，“多少錢?！?/br>
    “五百?！?/br>
    她動作利落地從包包里翻出長錢包，拿了五張大鈔遞給關天。

    女孩又絮絮叨叨說了幾句，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離開了店里。曲哲不解地望著她離開的背影——如果說，因為傷心難過而謀求痛覺，他是可以理解的?？膳⒚黠@不是為了這個，她更像是被人強迫來紋身，而不是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