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交纏。

    沈枝吧唧一口親在他鼻尖上，“大橘……”

    男人的心驀地一跳。

    鼻尖傳來的觸感，宛如小時候吃過的杏仁糕。

    滑膩軟糯。

    沈枝覺得大橘太硬了，松開了手。

    蘇黎安手心一空，心也跟著空落落的。

    第14章 承諾

    曈昽初出，沈枝被蘇黎安叫起來晨練，兩人誰也沒提昨晚的事。

    他們繞著花園小跑，一前一后，沒有半分交流。

    跑到六角涼亭時，蘇黎安停下，“歇息一會兒吧?！?/br>
    沈枝原地舒緩雙腿，隨后坐在涼亭的石墩上。

    蘇黎安拉起她，“容易著涼?！?/br>
    沈枝抽回手臂，冷淡地問：“結束了嗎？”

    “嗯？”

    沈枝：“我想回房了?！?/br>
    蘇黎安想起張嬤嬤的勸說，試著提議：“一同用膳吧?！?/br>
    “我要補眠?！?/br>
    蘇黎安不懂姑娘家怎么這么多覺，“還困？”

    沈枝：“我是金絲雀，整日除了吃睡，還能做什么？難道蘇大人想讓金絲雀一飛沖天？”

    蘇黎安聽得出，她的話里包含了nongnong的自嘲和負氣。

    “沈枝?！彼凶∷?。

    “嗯？”

    蘇黎安迎著光走近她，認真道：“你并非金絲雀，我現在歷練你，也是為了讓你今后能展翅高飛?！?/br>
    “我若不是皇族呢？”沈枝笑笑，唇紅齒白，但沒多少鮮活勁兒，“會被關在蘇府一輩子嗎？”

    “不會?！碧K黎安回答的斬釘截鐵，“若你不是皇族，若你不想留下，我不會阻攔?！?/br>
    沈枝看他被金芒包裹，發絲眉稍都絮了光，這般眉眼溫和的人，卻總是不近人情，“請大人記住今日之言?！?/br>
    蘇黎安點頭之際，忽見遠處飛來一只黑色的鳥，確切說，是裴樂野養的鷯哥。

    鷯哥撲騰著翅膀，剛好落在沈枝的頭上。

    沈枝感受到有什么鋒利的東西勾住了頭發，抬手拂了拂。

    鷯哥撲扇著翅膀飛走了。

    蘇黎安看她被鷯哥抓亂的頭發，有些好笑，板著臉提醒：“你頭發亂了?！?/br>
    沈枝想回屋梳頭發，問道：“還有事嗎？”

    “我想看看你六藝四雅學得如何?！?/br>
    六藝四雅是皇族子女必備的技能，沈枝沒想那么遠，他要看，她配合就是了。

    “容我回屋梳洗下?！?/br>
    蘇黎安：“先用膳吧?！?/br>
    沈枝點點頭，轉身時，那只搗蛋的鷯哥又飛回來了，這一次，直沖沈枝面門而來。

    沈枝身子一瑟，下意識往男人懷里躲。

    蘇黎安亦是下意識地護住她。

    鷯哥圍著相擁的男女低飛，嘎嘎兩聲，又飛遠了。

    沈枝反應過來，一把推開男人，鬟上的發釵卻勾住了他的衣裳。

    “別動?！碧K黎安穩住她，抬起右手慢慢撥開發釵上的細勾，可衣裳還是被勾破了一個小洞。

    沈枝退后一步，看著他衣裳上不起眼的小洞，心想他那么節儉，肯定會不高興吧。

    蘇黎安低頭看了一眼，沒說什么，徑直走向月亮門。

    用膳后，蘇黎安來找沈枝，將勾破的衣裳遞給她，“勞煩了?！?/br>
    沈枝沒想到他會找她縫補，勉勉強強應下了。

    蘇黎安看她為難，挑眉，“你是不愿，還是不會？”

    沈枝微揚起優美的頸，像只高傲的鴻鵠，“哪有女子不會縫補的?！?/br>
    蘇黎安點頭，“那多謝了?！?/br>
    *

    六藝指禮、樂、射、御、書、數，四雅指焚香、品茗、插花、掛畫。

    進了書房，蘇黎安問她想先展示哪樣。

    沈枝坐在書案前，“文人們在雅集最喜歡做什么？”

    “以吟詩作賦為主?！碧K黎安補充道：“以琴棋書畫、茶酒香花次之?！?/br>
    沈枝雙手托腮，“我曾夢見，自己去了滕王閣雅集，見證了王勃的一夜成名?！?/br>
    “......”

    小丫頭還挺會妙想。

    蘇黎安悠閑地靠在桌邊，雙臂虛環，“那你即興創作一首吧?！?/br>
    沈枝哪會作詩，轉轉眼珠子，“我先插花?！?/br>
    “......”蘇黎安有點跟不上她的思路，“插花乃君子四雅，講究極多，可不是你們女兒家的過家家?！?/br>
    沈枝：“那點茶?！?/br>
    蘇黎安：“晨露已消，不宜點茶?！?/br>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存心的？

    沈枝瞇了瞇漂亮的杏眼，“你出題吧?！?/br>
    蘇梨安抬抬下巴，“欞下有琴，彈一曲?！?/br>
    沈枝蹙眉，還以為要考她寫文呢。慢騰騰走到瑤琴前調弦，隨后彈起《漁樵問答》。

    蘇黎安閉眼聆聽，眉越來越皺。

    她不精通音律。

    他沒打斷她，耐心聽完整首曲子，在她不自然的神情下，點點頭，“還是焚香吧?！?/br>
    沈枝：“你不點評一下？”

    蘇黎安定眸看她， “絲桐聲單調無韻律?！?/br>
    “...哦?！彼ь^，迎上他的視線，紅著臉蛋道：“我不擅長焚香?！?/br>
    這次倒誠實。

    蘇黎安想笑，怕打擊她的自尊心，壓下嘴角的弧度。

    沈枝：“想笑就笑吧?！?/br>
    蘇黎安清清嗓子，“總要有擅長之項?！?/br>
    沈枝掰了掰手指頭，“會的不多，算學還可以?！?/br>
    蘇黎安挑眉，“哦？”

    沈枝對算學還是有些把握的，“你大可一試?！?/br>
    蘇黎安出了幾道《孫子算經》里的題目。

    沈枝暗喜，這些題可用“大衍求一術”來解答。

    蘇黎安看她一筆一劃演算，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邊，靜默地看著。

    算到費勁兒的地方，沈枝咬了咬筆桿，繼續作答。

    當她將答案寫在紙上時，蘇黎安有些驚訝。

    之后，蘇黎安又出了幾道不同的算題，需要用到開方術、割圓術等古算法，沈枝一一化解，扭頭看他時，有點兒小傲嬌。

    蘇黎安面帶霽色，給予肯定，指著其中一題，“只答錯了一道?！?/br>
    沈枝小臉一垮，湊過來，“哪道？”

    蘇黎安聞到一股雅馡襲入鼻端，喉嚨發緊，避開她，呷口茶潤喉，然后耐心給她講解。

    沈枝對算學很感興趣，朝他越靠越近，用圓潤的手指頭戳了戳紙張，“原來這樣算啊，我一直用錯了方法?！?/br>
    蘇黎安感受到柔軟的身軀靠著自己，有些心亂，把她往邊上推了推，“已經很不錯了?！?/br>
    沈枝不受控制地翹起嘴角，“再考幾道？”

    蘇黎安看出她對算學的興趣，道：“下次吧，我們來品畫?！?/br>
    他從博古架上取出一幅珍藏的畫作，掛在墻壁上，沈枝走近，細細品鑒，這是一幅山水田園畫，畫里的老嫗邋里邋遢，靠在樹上，手里拿著西瓜，望著蒼翠山欒，嘴角掛笑。

    沈枝看出這幅畫千金難求，扭頭道：“等我老了，我希望成為畫里的老婦人?！?/br>
    蘇黎安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她可望無拘無束的生活。

    而她所渴望的，又何嘗不是他所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