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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GB】囚鳥(監禁,SM)在線閱讀 - Zpo①8.c/o/m 落網

Zpo①8.c/o/m 落網

    君不封注意到,有人在暗中監視他。

    蝸居小小山神廟已經有了些許時日,熟悉了四周草木,自然能發覺近日陡增的凌厲氣息。武功俱失,他依然能判斷出來人的功力深淺,思忖是否應該離開揚州一路南下,最終他放棄了這個念頭——感受不到來者的殺心。

    解縈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牽掛,那人身上并沒有解縈的氣息,既然如此,來者為誰無關緊要,解縈在遙遠的萬花谷,他的際遇絕不會對解縈日后在武林的立足有絲毫影響。

    這么想著,君不封還是逐漸轉移了陣腳,到揚州周邊村莊的破廟落腳。

    仇楓確認了君不封的蹤跡,預備完成師傅交代自己的使命,君不封離開山神廟到了更遠處的破廟,正合了他的心意??梢坏┫氲缴磉叺慕饪M,他又控制不住長吁短嘆,目前無所事事的解縈正央求著燕云帶他們二人游玩揚州。

    他能看出來,解縈表面風平浪靜,實則焦急萬分,只好通過漫無目的的游蕩來緩解她惦念大哥的思緒。

    和解縈關系親密起來,仇楓漸漸知曉了她塵封的過往。

    君不封是解縈的救命恩人。俠義心腸的君不封親手將孤苦無依的解縈從死人堆里扒出來,沒有君不封的施救,他不可能見到如今這個全須全羽的解縈。

    情郎如他尚且感念君不封對愛侶的搭救之情,而身處其中的解縈……救命之恩與養育之恩并重,解縈對君不封的感情,自然是比山高,比海深。

    他是解縈的枕邊人,卻要奉師命去除掉愛人的唯一親人。目前的一切都按照他的設想在走,只是每當心中殺意從心中涌起,解縈形單影只的身影就浮現在他眼前,怎么也抹不掉。

    “我這等于是謀殺了她一半的命啊?!?/br>
    解縈從來不掩飾她對自家大哥的崇拜。仇楓從解縈口中聽到的君不封,和武林盛傳許久的大惡人,全無共同之處。講述中自然不乏解縈從自己角度做出的一些猜想,但既定的事實無法磨滅。好好的一個大俠坯子,怎么就突然轉投了惡人谷,捕風捉影的作惡,神龍見首不見尾,甚至六年來都不來看看自己唯一的小meimei。俠義如他,定會料到有一個惡人大哥的解縈會招致怎樣的非議和誤解,可解縈對他說,她再未見過大哥。

    心存疑惑的仇楓思前想后,決定為喜歡的女人做點事。

    趁著解縈和燕云在城內游玩,他斟酌著詞句,給林聲竹寫了一封信。心中簡明扼要的表示了希望君不封的事能讓自己私下解決,如果探明了以前一些模棱兩可的大案,確認再無作案可能,就讓他和解縈一直監視著他過活也未嘗不可,畢竟這人于解縈有恩,而他對解縈有情。

    仇楓寫好信已近日落,師徒之間傳信的鷹隼在這時悄然而至。往日都是仇楓給師傅回報情況,鷹隼卻在今日給自己帶來了師傅的回信。仇楓面色凝重地拆開了信件,不出所料,是師傅在催促自己趕快下手,語氣嚴峻不容拒絕。

    信件最后寫到,收到這封信件時,林聲竹已經從浩氣盟動身。

    仇楓心中懊悔,恨自己沒能早幾天下決定。師傅出手意味著君不封已無翻身可能,江湖傳言君不封是個武藝高強的惡棍,仇楓觀察到的這個落魄男人,步履輕浮,武功盡失,是個常人的樣子。如果不是存心隱瞞,以這樣的狀態迎戰自己的師傅,必死無疑。

    如今已經沒有違抗師命的可能,仇楓自己出手,或許會讓君不封死的痛快些。

    他這樣想著,解縈泫然欲泣的面容再次在面前浮現,仇楓暗暗嘆了一口氣,知道心中搖擺不定的天平終于徹底傾斜到另一方。

    留下君不封身上的某些部件,作為已經處決的信物交給師傅,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兩全法則。

    宜早不宜遲,解縈明日依然會同燕云廝混,白天是他最好的下手時機。

    在暗中監視君不封的人似乎消失了幾日,君不封漸漸放松警惕,驟然的懈怠讓他沒來由犯了困,揣度著時辰,正是打盹的光景,端坐了沒一會兒,他自然而然在草垛旁美美地縮成一團,有一搭沒一搭的犯迷糊。

    迷瞪之中忽聞一聲劍鳴,直指眉心的劍氣逼醒了打瞌睡的君不封。

    立在面前的是個面如冠玉的青年道士,和舊友少年時期有相似的氣質。君不封想起解縈曾跟自己悄聲埋怨過的純陽小道長,不顧抵著自己眉心的劍尖,他好整以暇地笑了,“我看你這個模樣,是聲竹的小弟子?”

    面前的小道士被他一句話問的束手束腳,氣勢瞬間遜了叁分。君不封命懸一線,反在心里感慨如今自己的做派已經徹底成了一位前輩,他總覺得自己還年輕,武林的小輩還沒做夠,可恍惚間糊里糊涂過了六七年,他再也不是曾經那個嬉笑怒罵的丐幫小伙,驟然開口,是自己都陌生的老氣橫秋。

    仇楓依舊對君不封心存疑竇,這人應對危機的姿態未免太過放松,將整個人命門大喇喇展現在自己面前,看起來更是毫無反抗的念頭,擺出一副若有所思魂游太虛的架勢。明明之前自己異常緊張,對方這幅無所謂的態度倒是緩和了他內心的波動,只需要幾個劍招刺探一下虛實,再同他說明來意即可。

    仇楓的劍招凌厲而迅疾,君不封本能向四周閃避。年少時期與摯友之間的切磋比試尚不落下風,如今自己行動遲緩,只得倉皇逃竄。

    仇楓終于完全確認,眼前的人是個徒有其表的花架子,外家功夫沒忘,?;M庑腥诉€可以,而內里頹然,不堪一擊。

    劍尖抵在了君不封的喉頭,“師門有命,得罪了?!?/br>
    “不可——”

    仇楓和君不封均是一愣。

    解縈的聲音從仇楓身后飄來,仇楓功虧一簣地嘆了口氣,知道解縈終究還是提防著自己。也罷,戲做的足,在師傅面前也好交代,其中原委,讓他日后再同解縈解釋。

    隨手點了君不封的xue道,干凈利落地將佩劍懸于腰間,仇楓意識到解縈和君不封之間的尷尬場面,便自覺讓到一邊,讓解縈離君不封更近。

    解縈面色如常,神情平淡地注視著自己號稱失蹤數年的大哥。而她的大哥,適才還有點江湖老油條的氣勢,如今一切的氣勢都沉浸下去,他又變回了那個面對自己張皇失措的囚徒。

    這一刻他們眼中只有彼此。

    君不封在夢里想過無數次他們的重逢,無數種可能,無數種應變方式,演練的多了,現實不期而至,他反倒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擠出一抹苦笑。

    她到底還是追了來。

    面無表情的解縈堂而皇之的將君不封從頭到腳掃了又掃,解了幾年的渴,才不慌不忙的拉扯過仇楓,同他說自己的打算。

    兩人之間猶如小兒女的親密感自然逃不過君不封的眼睛。

    成就感與苦澀感在他心頭緩緩蔓延開來,終究是有女初長成,也終究是物是人非。幸好所有的迷戀都是過眼云煙,他見識的始終是她的狂熱。如今她的眼中寫滿了古井無波,他知道,那是她的成長。

    仇楓做好了同解縈密謀的打算,不想從解縈口中聽出的話語反倒剛直不阿的令自己羞愧到無地自容,原本的打算被解縈這一招打的七零八落。權衡一二,仇楓不得不承認,解縈的法子最為穩妥周全,搶先手到了浩氣盟,一切交由盟主決斷,可以最大限度保君不封性命無虞。

    解縈的打算令仇楓心中對她更為敬重。她不準備徇私枉法,君不封是武林的“大惡人”,即便解縈對此存疑,但既然武林有公論,輕而易舉的在一個破廟里處刑了他,未免太對不起死于他手下的亡魂,仇楓此舉有失偏頗。依照君不封這樣的身份,理應帶他到盟主身邊,親自審問。解縈自己正是擔心君不封死的太容易,才一直有悄悄地跟蹤他,為的就是在最后一刻打斷仇楓的行動,同他說自己的想法,同時也免除了舊人為君不封說話的嫌隙。

    君不封面無表情的聽著解縈同仇楓的圖謀。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老了,也經歷了不少世事,起碼很難有什么能觸動心房。

    令他犯戒的永遠都是解縈。

    她明明知曉那四年間他的全部,她卻在一個后生面前,這樣肆無忌憚一本正經認同著那些莫須有的編纂,君不封垂下頭,胸腔里的一顆心四處亂撞在鋼筋鐵骨一樣的身體上,只是沉墜,只是疼。

    燕云在破廟外等待他們叁人良久,最先出來的是仇楓,緊隨其后的是被繩索牽引走的踉踉蹌蹌的君不封。燕云不經意瞥了他一眼,目瞪口呆。

    君不封被解縈特制的繩索捆的嚴嚴實實,衣物的破舊在這番捆綁之下更凸顯人的落魄。結識的上半身被繩結勒得分明,完美的顯出了他身體的美好輪廓,腹部更未被解縈放過,要害之處在繩索的擠壓下頗為突出。他的脖頸上帶著解縈套著特制的項圈,整個人經由繩索牽引前進,外加君不封面無表情的面容和隨著繩索牽引不住趔趄的身體,活像一只垂頭喪氣的狗。仇楓是個正人君子,又在解縈的古怪的世界中沉浸許久,自然看不出解縈這一番行徑的道行,單是奉命行事。燕云一眼看出了繩結打法的情色和侮辱意味,知道解縈確實是有備而來。笑過之后,她忍不住揶揄地瞟解縈,解縈回敬給她禮貌的微笑,感謝她看出了自己的包藏禍心。

    仇楓打了官腔,聲明自己將即刻與解縈離去前往浩氣盟。出乎他意料之外,燕云難得沒有要求叁人同行,單是啼笑皆非地看著始終垂頭沉默的君不封。燕云的舉動一度讓仇楓以為燕云看上了君不封這個魔頭,忍不住心里嘀咕燕云這個糟糕的品位,好在燕云只是笑模笑樣地打量,看夠了,果斷同二人踐行,轉身離去。

    仇楓被燕云這一番瀟灑行徑弄的發懵,時間緊迫,也不容得他多想。與解縈日夜兼程,他們趕到了南屏山附近。仇楓計算著師傅到達揚州的日子,估計彼此能夠有一兩天的時間差。南屏山已經是浩氣盟的管轄范圍,到了熟悉的領域,緊繃的神經隨之懈怠,面有風塵的解縈都收斂了一路的疲憊,有了些微活潑的笑容。

    沉默了一路的君不封到了南屏山,看著與往昔相似的風景,再想曾經親密的戰友之間的瘡痍,本就怏怏的情緒愈發落花流水直奔低迷。

    聽著解縈和仇楓一路以來不時的閑言碎語,早已遠離江湖的他這才知道自己失蹤的這幾年內,他的好朋友利用他,做了些什么。

    當初解縈對他說的那些話,確實是對的。

    他從萬花谷逃離,重入武林,也無非是按照林聲竹編排的劇本,徹底轉投惡人谷,否則必死無疑。這樣一來,更落實了惡人的名聲,數不清的新仇舊怨等著人來和他清算,哪怕現在已經淪落成一介布衣,至交依然不肯放過自己。這樣的一個他,又怎么還能活的下去,等著他的是無可置疑的絕路。

    偌大一個武林,沒有他的容身之地。

    幼年困苦,他一路不依不撓挺到了現在,卻敗在了人心涼薄。與解縈之間也曾有恁多不快,事到如今,她還在為已與她撕破臉皮的自己奔波。

    可惜一切也到頭了。

    林聲竹在南屏山等著他們。

    林聲竹給仇楓的信件,本就是個幌子,意在督促徒弟早日行事,不要沉湎溫柔鄉中無法自拔。他對解縈始終無法完全信任,知道她心中對君不封的感情非同一般,而徒弟是性情中人,解縈把徒弟策反,并不意外。

    林聲竹計算他們到達南屏山的時日,看得出是日夜兼程,顯然解縈他們準備先斬后奏,依靠謝淵的聲威,壓下這門案子,如果謝淵從君不封口中得知了真相,等待著的是自己的萬劫不復,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件事發生。

    思慮甚多,故而一直在南屏山守株待兔,果不其然,讓他等到了。

    師傅從他們平常棲居的竹廬中踱步而出,到達南屏山后一路意氣風發的仇楓登時成了啞巴,一貫鎮定的解縈也因看到林聲竹而失了方寸,面色慘白。

    漩渦中心的兩位老友相遇了,林聲竹率先笑出聲。

    君不封被捆綁的實在太不堪入目,活像是經由他人豢養的家奴,簡直無法猜出是這兩個小輩中誰的杰作,他自詡清心寡欲,也看出了這番捆綁的羞辱之意,仇楓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沒這種羞辱人的水準,反觀解縈,也是正派的緊,這樣兩個正派的人容忍這種下流捆綁,也只能喟嘆一聲天真。

    林聲竹的思緒飛了老遠,面上忽明忽暗。君不封見到林聲竹,剎那間的滄海桑田后是極度平靜,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不成體統,對林聲竹的笑聲并不在意,比起老友重逢,他更在意此時此刻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林聲竹有何圖謀。林聲竹露面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他半只腳踏進了棺材里,解縈還有那樣多的燦爛紅火要活,自己決不能成為解縈的拖累。

    緩慢拖動著身軀,繩索緊緊陷在rou里,摩挲著已經不成形狀的衣物,是折磨了身體一路的分明鈍痛,胯間仍舊是半推半就的興奮,這樣一種不堪的情況下,他挪到林聲竹面前,將解縈護在身后。

    “聲竹,好久不見?!?/br>
    得了林聲竹的允許,君不封終于從數日的束縛中擺脫,仇楓接連點了他身上幾處大xue,面色凝重地解開他身上的繩索。林聲竹差遣解縈去準備酒菜,解縈不動,仇楓為了化解尷尬,自告奮勇去了柴房。解縈跪坐在君不封身后,冷眼看著君不封撐著略顯頹唐的身體,和依舊風采不減當年的林聲竹痛飲。

    小輩在前,君不封和林聲竹彼此都沒有太多話想同對方說。君不封意識到老友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之后,心灰意冷,本能趨避與他交談,而林聲竹單純害怕君不封嘴里突然冒出驚世駭俗的幾句話,亂了他這里的陣腳。兩人各有心思,又殊途同歸,一頓飯吃的死寂。

    飯后,林聲竹將仇楓叫了出去,留解縈和君不封兩個人在屋內。

    這段時日,他們一直沒能找到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機,當然,也或許是解縈單方面的不愿意,如今林聲竹留了一個小小的機會給他們,始終沉默的君不封終于開口了。

    “仇楓是個好小子……很不賴?!?/br>
    一旁做頷首低眉狀的解縈當即明白君不封的意圖,心里冷笑,表面輕聲應和了一聲便不再搭腔。

    君不封沒指望解縈對他的話有什么回應,聽到解縈蚊子般的哼聲,知道她在聽,感覺到自己似乎在笑,便繼續了談話,“你比我了解的早,你一直就知道林聲竹不是什么好人。雖然有點自吹自擂,我想你到他手下做事是因為我。我不知道如今這個情況……他會對你們兩個做什么。千萬不要硬抗,你們現在還不是他的對手……如果他要殺我……解縈,別救我?!?/br>
    解縈氣息紊亂的笑了,身體不受控地抖了起來。

    她的一切目標,都是想要保住大哥的命?,F在他卻對自己說,不要救他。仿佛自己這幾年來的委屈與犧牲盡付東流水,一句話被他付諸一炬。眼里蒙上了薄薄的霧,她恨他。恨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所以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恨他就這么輕而易舉拋棄了過去的隔閡,不逗她也不兇她,倦鳥歸林般,一句一句撥弄著他僅剩的安排,她甚至恨他這一路都沒有與她重修舊好的意圖,卻還是在見到林聲竹之后,挪動著疲憊的身軀,擋在她的面前,用背影告訴自己,不要怕。

    她的內心在這兩年的煎熬中變得扭曲而冰冷,即便是念著他,驅動自己情感的也是刻骨的恨與怨,她想自己應該已經成長到足夠強大足夠冷酷,可以忍受著欲望的煎熬,默不作聲看著獵物走向牢籠,然后放肆的在他身上發泄自己的暴虐。

    只是過去殘留的溫柔還在,依然可以被她崇拜的大哥輕而易舉叁言兩語撩撥地顯出原形,恨不能當場撲進他的懷里痛哭。

    已經有兩年沒有抱過他了,解縈看著君不封略顯佝僂的背影,閉上眼睛,任由心里那個委屈了兩年的小姑娘接受了大哥遲來的溫柔。

    繾綣過后,她還是她,堅如磐石,不可動搖。

    仇楓拘謹地走進竹屋內,對解縈叁言兩語說清了適才與師傅交談的大致內容,清明的眸子里寫滿了疑惑。林聲竹的表態倒是不出解縈預料,出于維護自己在仇楓心中的形象,解縈跟著一并裝傻,表示自己對林聲竹表態的不解。

    林聲竹將仇楓輕聲責備一二,反而檢討自己不足,認為自己除賊心切,一時行徑落了下乘,絕非正經浩氣俠士所為,仇楓的舉動雖然有違使命,但也懸崖勒馬,防止他一念成魔。林聲竹準備讓他們叁人在南屏山修整一日,翌日他同他們一起去總部見盟主,一切交由盟主定奪。

    解縈表達了不解之后,吃吃笑了起來,“這樣也好,行事都光明磊落,也不至出了什么岔子,到時候是非都由盟主定奪便是?!?/br>
    仇楓點點頭,看著解縈疲憊的面容,面色一緩,“天也不早了,剛才我為你收拾了平時你落腳的客房,趕緊去休息吧。至于你大哥這里,夜里我來看守就好?!?/br>
    “有勞了?!?/br>
    解縈離開了竹屋,屋里剩下了仇楓和君不封兩個人。君不封適才的表態沒有得到解縈正經的回應,仇楓帶來的消息,非但沒能令他安下心來,反而疑心頓起,焦慮異常。

    仇楓得了師傅的保證,露出了天真孩子的做派,竟一本正經地要同君不封嘮家常,君不封心亂如麻,應和地敷衍,仇楓興致盎然,也沒多在意君不封的反應,話語叁言兩語繞到解縈身上,饒是君不封頭痛地想事,也被他所談論的解縈吸引了注意力。

    仇楓提到的解縈,是一個全新的,與眾不同的解縈。君不封熟悉那個天真無邪的小丫頭,也熟悉那個笑面冷心的女魔頭,仇楓描述的那個解縈,似乎更接近這個年紀的她的本來面目,君不封被他的言語帶著,突然就難過自己錯過陪伴她含苞待放的美好年華。但若是自己留在她身邊,解縈又會不可避免的將她與外界的一切聯系封閉,一門心思的同他相好,花開花落都是他一人獨享的殊榮。君不封從不覺得這樣的待遇有什么值得慶幸,于是他借著窗外的月光仔細打量了面前滔滔不絕的少年英豪,郎才女貌,鮮衣怒馬,真好。

    談論的話題從解縈簡短繞到君不封身上,君不封登時擺脫了適才對解縈的難言沉思,當即打斷仇楓的講述。

    “如果可以,我希望今天晚上你守在她的房內保護她,而不是我?!?/br>
    仇楓紅了臉,“你瞎說什么,男女授受不親……再,再者說,這里有我和師傅,解縈能有什么危險?!?/br>
    君不封微笑,“我只是……有點擔心。你也知道我這個樣子,武功全廢,一個徹頭徹尾的廢人,又逃不到哪里去,況且……”

    他看著那個終于出現在門外的身影,“我根本不信任你師傅?!?/br>
    襲擊來的突然,仇楓還沒能來得及反應,就被來者擊倒在地。一陣頭暈目眩之后,他失去了知覺。林聲竹放倒了自己的徒弟,又給他口內喂了幾味丸藥,才不忙不迭地將徒弟放在一旁,自己走到君不封身前坐下。

    君不封知道他是來要自己性命的,在這樣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兩人又不約而同笑出聲,反倒有了幾分情誼。林聲竹笑聲漸止,從懷里掏出一個物什遞給君不封。君不封與他重逢之后一直鎮定若素,突然間有了一個細小的裂口,流露出他內里的震驚。

    那是解縈最初送給他的木頭鳥。林聲竹有心,這些年這物什落在他手里,保護的甚好,人與物驟然重逢,仿佛期間的種種流離都頃刻間灰飛煙滅,君不封捧著手里的物什,把玩地出神,林聲竹一聲輕咳,方將他帶回現實。

    緊緊握住了手里的木鳥,君不封嘴角噙了一點笑,“我知道你肯定會在今天晚上動手,所以剛才仇楓說的話,我沒有當真?!?/br>
    “戲要做足,特別是對仇楓,我視他如親子,唯獨不能在他面前損了我的形象?!?/br>
    “解縈呢,你拿她怎么樣了?!?/br>
    “她跟了我兩年,我一直沒看透她,為了防止她誤事,我在她的臥房里動了些手腳,現在,大概是在和周公大談逍遙游吧?!?/br>
    “哦?”

    “竹屋里的熏香是她常用的,這種熏香與西域的稀有木材結合,對女子而言最適合安眠。解縈雖然精通醫理,還不至于見多識廣到能認識這種香薰爐?!?/br>
    君不封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酒水映出了盈盈月色,他的目光也飄向小窗外解縈的小屋,“你的打算,僅僅就這么簡單?”

    林聲竹苦笑著扔給他一把匕首,“我借著你的名頭,沾的鮮血已經夠多了。沒有你,成全不了我現在的聲名,不管怎么說,你是我的大恩人。所以,我不會親自動手殺你。但你要知道,今天晚上如果你不做點什么,天亮時,永遠沉眠的會是解縈?!?/br>
    “真奇怪,我對你這樣的安排竟然毫不吃驚?!?/br>
    “畢竟我們之前也算是朋友,不是么?”

    “我想去隔壁屋子看看她……”

    “好?!?/br>
    君不封進了解縈的臥房,香薰爐依然在悠悠飄散著香氣,香薰氣味很淡,別有一番典雅,像是解縈喜歡的味道。君不封熄滅了就中熏香,將香薰爐隨手丟向窗外,走到解縈身邊。

    她在沉睡著。

    他點亮了屋里的蠟燭,也照亮了解縈的臉龐。燭光搖曳,映的解縈面色如桃花嬌艷,那是始終能讓他發自真心稱贊的好相貌。

    坐在她的床頭,像以往一樣為她理了理被褥,定定地看了她一陣,他解下了腰間別著的小荷包。

    小荷包跟著他有年頭了,早年擺脫解縈的禁裔時,荷包是他唯一帶走的紀念品。其實當時的心里是藏著恨的,不然不會在打開荷包后,對解縈留下的一小縷發絲冷笑。囫圇過了兩年,荷包中的藥草味道已經很淡,秀發依然被他很好留存,或許冥冥之中他知道,這一縷秀發是要和什么捆成結,永不分開。

    他記得重逢后解縈見到自己還攜帶著這個荷包時面上浮起的冷笑,眼中嘲諷一覽無余。迎著解縈的冷笑,他也跟著微笑,那時欣慰多過心疼,他想她恨自己,但終究擺脫了自己。

    拿匕首割下了自己的一小縷頭發,同荷包里的秀發打成結裝好,他將荷包留在了解縈的床邊。

    解縈和仇楓少年眷侶,自然不會再惦記自己這個已然腐朽的枯木。如今的解縈對自己毫無留戀,但他對不起的始終是那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天真而殘忍的追逐著愛,作惡,又無法徹底貫徹執行。他被種種牽絆迷住了雙眼,想的只是逃離,甚至隱隱利用了解縈內心最深處對他的感情,如今一切回到原點,他要給那個再回不來的小丫頭一個交代。

    “以前一直遺憾你最初送我的木鳥遺失了,現在我重新找到它,這么一來,覺得人生也沒什么憾事。之前也有給你攢過錢準備日后置辦嫁妝,但我天生留不住財,到了現在依舊是個糊里糊涂的窮光蛋。我可能看不到你風風光光的出嫁了,好在現在見到的一切也不賴?!?/br>
    俯下身,他挽起解縈的一綹發,輕輕嗅了嗅。

    “再見啦,我的小姑娘?!?/br>
    在君不封轉身的一刻,解縈睜開了眼。

    一行清淚緩緩劃過臉頰,她依舊笑容涼薄。心里輕聲罵著君不封事到如今才懂得來討好自己,留下自己的頭發給她算什么?平心里的對她的那點歉疚么?解縈嘲笑著君不封的所作所為,心被揪得生疼。

    如果計劃不出差錯,很快就是自己的登場時刻。她為下面的事做好了充足準備,她知道自己一定會成功。君不封的訣別都是徒勞,他很快又要重歸那個她早已為他安排好的輪回。她會滿載著自己的仇恨與怨毒侮辱他,折磨他,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要給予他歡愉,又剝奪他快樂,她要讓他戀慕又懼怕,依賴而無法逃離。宏圖偉業已經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了,她再度被君不封叁言兩語迷惑的亂了陣腳,難言的痛苦壓迫著她,要很努力的不發出哭聲,裝做自己一無所知。

    迎著月光走出解縈的臥房,君不封驚喜的發現天上正是一輪圓月。他是素來喜歡看滿月的,因為年輕時總挑著這樣滿月來看小姑娘,湊團圓美好的吉利。他們的最后一面,還是可以湊一個小團圓,總算老天厚待他。

    林聲竹在屋里等他,兩人又一語不發地痛飲起來。喝不到兩杯,屋內的燭火滅了,林聲竹聞到一陣近年來十分熟悉的香味,完好的半邊面龐瞬間扭曲,隨手點了君不封的xue道,他拿起佩劍走出門。

    “該死……竟然在這個時候找來!”

    林聲竹道長在南屏山的莫名失蹤,被認為是浩氣盟近年幾大懸案之一。據傳當時林道長正準備同自己的得意門生及一名萬花弟子一起,押送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魔頭回浩氣接受制裁。哪想一朝醒來,只有萬花的女弟子在休憩之處,林氏師徒與那惡人共同銷聲匿跡,徒留一地血跡。

    相傳萬花弟子和林道長得意門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眼看著奔成親去了,小伙子卻失了蹤。萬花姑娘受了大刺激,浩氣盟也待不得了,一路瘋瘋癲癲的,帶著給未婚夫婿準備的棺槨,回到了萬花谷,就此隱居。

    君不封這些日子,一直是混混沌沌的,封閉空間昏睡的久了,驟然可以大口呼吸,他十分舒服的翻了一個身,卻聽見鎖鏈的聲響。

    他睜開雙眼,猛的直起身。

    迷茫的打量四周,依舊是囚室熟悉的風景。他還在始終渴望逃離的地方棲居,手腳被鎖鏈束縛,是解縈的囚徒。

    期間他仿佛做了一場很長的夢,夢里他成功逃離此地,獨自一人在揚州過活,自由的仿佛曾經與他朝夕相伴的鷹隼,自在翱翔的飛。

    他呆坐著過了一把妄想的干癮,又認命地躺了下去,開始思索自己脖頸上什么時候多了一道枷鎖。

    思索了一陣,君不封恍然意識到,夢境非虛,只是自己終究回到原點。

    在揚州有過一面之緣的苗疆女子驟然出現,與林聲竹纏斗不休。女子的功力較林聲竹略遜叁分,最后落敗的卻是他。眼見他不可置信力不能支地栽倒下去,女子拍了拍手,進來四個相貌可人的清秀童子,將師徒二人齊齊搬出屋。

    女子走到他身邊,端起旁邊的酒壺痛飲,喝過癮了,她笑吟吟地說了自己的來意。

    “我是為茹心報仇來的,現在得償所愿,你是她的好友,剛才那一壺,算我敬你?!?/br>
    她又端起桌上林聲竹的酒杯,輕飄飄地喝了一口,“這一杯,是我向你道個歉。你和茹心是好友,之前也幫過她不少忙,于情于理,我都應該對你伸出援手,但是沒辦法,現在我不能救你,甚至還要眼看著你去煉獄?!?/br>
    “這是也要效仿他,滅口之后,把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都推到我身上?”

    “不不不,我的人生教條就是不殺生?;钪攀鞘茏?,不是么?你的好朋友以后有的是罪可以受,至于你……”她端詳他,手掌輕輕托起了他的下頜,“林聲竹毀了半邊相貌,還是個好端端的美男子,讓我有點動心。但你,哎,一個老咸菜梆子,除了某個鬼丫頭,誰還能看得上的你?!?/br>
    “燕云姐,不許你這么說他!”

    笑顏盈盈的解縈隨即走進屋里,燕云趁機在君不封胸膛摸了一把,大喇喇走到解縈身邊,“和那幾個小朋友把事都辦妥了?”

    “妥了,喂了幾斤藥,別說是五毒教,就是從南屏山帶著他們去一趟惡人谷,這兩人怕是也醒不過來?!?/br>
    “好妹子,你辦事就是得力?!?/br>
    留意到君不封一臉錯愕,燕云指了指解縈,笑嘻嘻地向他解釋,“這就是我向你說的,人間煉獄啊。抱歉了,已經和妹子有言在先,只好把你留給她了,雖然,我確實心里對你有幾分可憐?!?/br>
    燕云拉著解縈到角落千叮嚀萬囑咐,方才戀戀不舍出了屋。

    解縈站在窗前目送燕云帶著林氏師徒遠去,直到看不見她的人影,才怏怏地轉過頭,走到君不封身邊。

    “我想你現在應該有很多話想問我吧?”

    君不封朝她眨眨眼,不發一言。

    解縈輕手輕腳走到他背后,緊緊擁住他。

    少女柔軟的身體緊緊貼著自己,體香彌散,君不封不由呼吸一滯,氣息也跟著亂了套。

    解縈的雙手靈活地在君不封身上流連,打定主意沉默的君不封被解縈撩撥的面紅耳赤,忍不住出聲制止,“解縈,別……別這樣?!?/br>
    解縈不理會他虛弱的抵抗,一手揉捏著他的胸膛,一手已經探進了他的褻褲,把玩著他的脆弱。

    君不封沒料到解縈的本性恢復地這樣快,甚至比年少時還要大膽。被解縈的行徑嚇出了一聲冷汗,舌頭在嘴里打了結,一時之間他竟不知如何阻止。

    解縈咬住他的耳垂,在他耳邊輕聲低喃,“想這么觸碰你,有兩年了,今天也算得償所愿?!?/br>
    不等君不封應答,解縈腿上用了力,令君不封跪倒在地,扯住他的發絲逼著他面向自己,大哥臉上寫著分明的不解,她知道,自己如今的面容一定很可怖。

    “現在,礙事的人都走了。往后,想要你命的人……只剩我了?!?/br>
    之后的生活,就是我想送給你的人間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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