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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急聯系人1就是裴硯。簡單的按鍵, 他卻像是要跨越千山萬水一樣艱難,好久才按下。 電話那頭傳來的只有冷冰冰的客服語音:“對不起,你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后再撥?!?/br> 切斷,再打。 再切斷,再打。 …… 簡單的動作被辛也來回重復了不知道多少遍,直到江右其看不下去了,出聲小心翼翼地說:“他可能在飛機上。手機打不通。等會下飛機就會聯系你的。你先別急?!?/br> 辛也哪里聽得進去。他暴躁地將手機摔在地上。手機上的屏幕一下被摔得四分五裂。 但還不夠。他拿起自己的書包,狠狠地砸在了桌上那本史記上。 一下還不夠。 他眼圈通紅,手上的骨頭因為用力而格外突出。他緊緊抓著書包帶子,使勁地砸,一下接著一下,就好像這樣能把他滿腔的怒火發泄出去。 為什么總是他!為什么被拋下的總是他! 他知道自己是陳秀麗被強|jian生下的孩子,所以他不敢吵不敢鬧不敢撒嬌,他像個陰陽人一樣活在世上,他只求陳秀麗不要拋下他,不要扔下他。他百般討好陳秀麗,自虐討好陳秀麗,想讓陳秀麗多看他一眼,多關心他一下;什么好東西都留給陳秀麗,除了一點小小的關心他從來不向陳秀麗索取任何東西。 可是陳秀麗還是走了!陳秀麗還是拋下他走了! 什么都沒和他說什么都沒商量就走了。 裴硯也走了。什么都沒和他商量就走了。 他那么聽裴硯的話!裴硯讓他等,他就乖乖地等;裴硯報名參加物理競賽,他也跟著參加物理競賽;裴硯讓他按時去上競賽輔導班,他就按時上輔導班;裴硯讓他好好上課不遲到不早退,他就不遲到不早退;裴硯讓他吃早飯,他就頓頓吃早飯。 他不知道他到底應該做些什么才能留住裴硯。因為害怕失去,因為害怕被拋下,他已經很小心翼翼了。他克制自己不去模仿裴硯,他克制自己不去監視裴硯,他克制自己不給裴硯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想讓他和裴硯站在平等的地位上,而不是他以一個偷窺者的角度,去和裴硯發展關系。 他那么乖。裴硯說讓他等,他真的就是乖乖在等。他不去亂幫忙,不去幫倒忙,不敢插手裴硯的家里事。他向善,他向好,他時刻保持像裴硯一樣的理智,不沖動不極端。從裴硯的很多行事作風他感受得到裴硯不喜歡暴力也不喜歡極端,從張樂平也好,趙之舟也好,所以他一味地妥協,他按照裴硯的邏輯行事方式,不再沖動報復,打架斗毆,起碼不再他眼皮底下做這些事。 感情讓他變得擔驚受怕,讓他變得膽小無能。他都忍了。都照單全收了。他只希望裴硯能和他一直在一起。 為什么還要不聲不響地離開!明明說好過一段時間就好了,為什么還要離開! 又留下只有他一個人。只有他一個人了。 一腔的苦恨與怒火,燒得辛也肝腸寸斷。他背上挎包,猶豫了一秒,又回頭撿起了手機。撞開了門前的江右其和陸巷南,徑直跑走了。 跑回家里,辛也第一時間,就將很久之前做好的那只白鴿標本拿了出來。他憤憤地看著這只標本,腦海里有過前所未有的后悔。他從他那一排的瓶瓶罐罐里找出濃硫酸,隨即從下面的柜子里找出一個夠大的燒杯。 他將標本扔進去,又將濃硫酸注入。 很快,標本被燒得黑漆漆,一點點被侵蝕,一點點被脫水碳化。 他有一種接近魔怔的感覺。他翻出了一大抽屜的照片,照片按照時間順序整整齊齊地排列。照片是各式各樣的裴硯。很多照片甚至并不清晰,角度也不是最佳。照片一張接著一張,他把統統扔進另一個燒杯里,點了火,開始燒。 火焰騰起,像是一簇簇的花,花芯子卻是黑漆漆的,一眼望進去,讓人都看不見底?;鸺t的焰燒得眼睛紅通通的,血絲爬滿了眼白。 燒著燒著,他又像是后悔了似的,打翻了燒杯,將那些照片取出來?;鹚購男l生間里找了一杯水滅火。 他還想摔東西發泄,但尋遍了臥室,卻發現好像他和裴硯好像也沒有留下什么東西,以至于要斬斷情意破罐破摔的時候都找不出東西來摔。 發泄又不能。 辛也覺得他要發瘋。這種瘋是遠超于那天陳秀麗收拾行李箱離開他的瘋。因為陳秀麗的離開,是潛移默化,每天都在準備著要離開的,是他心知肚明的。但是裴硯的離開,卻是猝不及防的,一點準信兒也沒有,突如其來的就要去往遙遠的德國。 辛也先開始查機票,從之川出發去往德國的機票最早要到明天下午。一飛就是12個小時。護照辦理要一周,網上找個旅行社幫忙辦理旅游簽證也要一周。 機票的票價上至四位數。往返將近□□千。不是他能負擔的價格。除非他重cao舊業。 辛也頹唐地坐在地上。他的頭抵在床沿上,一只膝蓋彎曲著,另一條腿踢開了暗格的門,隔著柵欄,他看著那小怪物。 鱷魚還是原來的那條鱷魚。 咕嚕嚕的大眼睛,眼白很多。顯得兇神惡煞。他的這條鱷魚長得還不算大,看上去倒稍微溫柔些。 “你會離開我么?” “你說話??!你會不會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