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頁
直到手機的屏幕暗下去。 周子軼彎下腰,捂住臉,一個人坐在寒風里。 …… 周子軼坐了許久的公交,到了市區又換網約車。網約車司機看他這副狼狽模樣,嚇一大跳,還回頭問了聲:“先生,沒事吧?” “……沒事?!敝茏虞W面無表情,聲音如清晨一般帶著濕冷和黯啞。 司機不敢再問,轉回去專心開車。 周子軼攥了攥自己的手指,無聲地、慢慢地深呼吸幾次。 望向窗外,天已經大亮了。 …… 周子軼打開嚴修濟公寓的門,已經是早上七點多。 明明家里什么都沒開,但進門的瞬間,周子軼覺得臉上好似撲來一股暖風。 這種溫暖,一下就讓周子軼咬牙堅持的某種東西,化掉了。 他站在玄關,好像忽然就動不了了。身邊不再有車水馬龍的嘈雜,不再有人來人往,心底一直壓抑的某種感覺又變得大聲,卷土重來。 昏暗的房子里,一個人影沒有,周子軼好像聽到一個聲音在說:不用再憋著了。 ——沒人會看見的。 他覺得眼睛忽然就熱了,雙腳忽然就沒力氣了,身體忽然就站不直了。他在原地蹲了下去,把自己蜷縮起來。眼睛閉上的時候,就有水滴從臉上滑落。 砸在地板上,形成一個透明的印記。 第二滴,第三滴…… 周子軼自己都不明白,為什么突然會這樣。但一直翻騰的情緒找到了發泄口,上涌的眼淚就再也停不下來。他距離自己的房間只有幾米,卻連這段距離都忍耐不了,蹲在玄關開始落淚。這洪水般的傾瀉來勢洶洶,周子軼控制不了,甚至要死死咬住下唇,才不會把喉嚨里的聲音釋放出來。 即便如此,他還是止不住斷斷續續的嗚咽聲。 他累了,他冷了,他終于在天亮的時候回到家。這些本來都是小事,但足以引燃他。還有更多、更深層、更委屈的事,甚至都來不及去細想,就通通氤氳在他的情緒之中,猝不及防地爆炸開來。 他就這樣專心地蹲在那里,縮成一團,幾乎算得上無聲地、默默地哭著。 直到嚴修濟下了樓。 嚴修濟驟然看到一個人影蹲在玄關,剎那間先是渾身緊繃了一秒,然后才認出那是周子軼。 “你在這里干什么?”周子軼古怪的姿勢,促使嚴修濟大步走向他。當嚴修濟停在周子軼跟前,那種細微的嗚咽聲,一下就傳到了嚴修濟的耳里。 ——哭了? 這個認知,讓嚴修濟幾乎懵了一下。過去數次,他都以為周子軼會哭的時候,周子軼都沒哭。但現在,一個天剛亮的早上,周子軼一個人蹲在玄關哭,還哭得這么兇……這讓嚴修濟不得不想出了很多不妙的猜測。 嚴修濟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出去的。 穿著睡衣就出去了,顯然不是什么輕松的事。 “怎么了?”嚴修濟蹲下去,想看看周子軼的臉,“出什么事了?” 周子軼搖搖頭。 他不想在嚴修濟面前哭的,他聽到嚴修濟下來的聲音了。但他走不動,哭也止不住,只能待在原地被嚴修濟逮個正著。他用力低著頭,至少不想給嚴修濟看見自己的臉。 嚴修濟卻因為他的拒絕之意,心底升起一股煩躁來。 “告訴我,發生什么了?”嚴修濟伸手想扶他起來,但抬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放哪,只得落在周子軼頭頂,摸了摸,“為什么要哭?” 周子軼發梢的濕意,讓嚴修濟意識到,青年不僅出門了,而且時間還不短。 嚴修濟又摸了一下周子軼的手,冰涼的。 男人皺眉,感覺心底有一團亂麻,扎得他的心臟難以平靜:“你出門了?” 周子軼還是沒回答。倒不如說,嚴修濟的問話像是催化劑,讓他越是想停下來,越停不下來。 嚴修濟聽得心里愈發煩躁,他的猜測越來越不妙,又感覺自己沒處使力。 他只得再靠近一些,半蹲半跪地靠近蜷縮的青年,雙手捧住對方的臉,強行讓他抬頭。 “到底發生什么了?”嚴修濟再次問道,語氣顯得嚴肅而可靠,“你說出來,我才能幫你解決?!?/br> 他催促道:“說話?!?/br> 周子軼終于對上了他的視線。 青年的眼睛已經哭得又紅又腫,眼淚還在不斷涌出,看人的時候仿佛隔著一層水霧。他不得不回答嚴修濟的問題,他想要把心里的那些委屈說出來,但亂七八糟的字句在他嘴邊轉了又轉,他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嚴修濟耐心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的啞聲回應。 周子軼啞聲道:“我……我想學車?!?/br> 嚴修濟聽到這句話,有些愕然。 他很快意識到,這不是周子軼真正的訴求,但他還是回了一句:“那就學。給你報駕校,不難的?!?/br> 周子軼一眨眼,淚珠順著臉頰,滑到了嚴修濟的手指。 “還有什么,繼續說?!眹佬逎粗?,“要學車,那要買車嗎?” 周子軼不敢答了?,F在周雯雯的醫藥費才是首要的事,周子軼哪里有錢買車?哪里有錢養車? 想到這里,青年又猛然記起了另一件事:“理財……理財的事,也先放、放一下……” 嚴修濟愣了一下:“為什么?你是不是別的地方急用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