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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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義被接走之后,宋檀跟宣睢回了小樓居住。宣睢身份特殊,出門多有不便,宋檀便也不在四處亂跑,每天只在秦淮河和阿景食肆幾個地方玩。 天漸漸暖了,秦淮河上的人都換上了柔軟輕薄的衣裳,碧水遠樹霎時間變得溫軟起來。 宋檀懷抱著許多白玉蘭走進來,將花點綴在書房的各處。宣睢看著他弄,聽他說起文廟里的玉蘭樹,滿樹雪白的花,映著紅墻黑瓦,空靈幽遠,美不勝收。 宣睢沖他招了招手,宋檀走到他跟前,把兩朵玉蘭花串在宣睢手腕上,自己笑起來。 宣睢隨便他擺弄自己的手腕,另一只手捻了捻宋檀的左耳,問:“還有耳洞呢?!?/br> “好幾年沒戴東西了,”宋檀道:“我不曉得能不能戴上?!?/br> 宣睢拉開一旁的抽屜,拿出一只翡翠墜子,細細地銀針穿過宋檀的耳朵。 翡翠墜子晃來晃去,像是竹葉上的露水,宋檀柔韌的腰緊繃著,好一會兒才放松下來。 宣睢含笑望著他,宋檀捂著耳朵從他身邊走開。 房門被敲響,外頭人通報說,曲易春來了。 宋檀抓起扇子走出去,迎面跟曲易春撞上。 他看見宋檀,神色有些細微的變化,但是很快穩住了,只是極快的看了眼宋檀的耳朵。 宋檀把扇子抵在鼻尖,遮住半張臉,尷尬地想,曲易春現在總算知道自己為什么有耳洞了。 小樓有一個極寬闊的露臺,修著扇形窗,正對著秦淮河。賀蘭信站在欄桿邊,宋檀溜溜達達走過去,問道:“這位曲大人,我從前在京時從沒聽過?!?/br> 賀蘭信看他一眼,道:“他哥哥叫曲萍,是個御史,曾因彈劾你被責罰。鄧云親自下的手,差點要了他的命。曲萍臥床半年,之后便外放出去了。曲易春在此后展露頭角,與魏喬系出同門?!?/br> 宋檀有些驚訝,不知道其中還有魏喬的事。 據賀蘭信所說,當時魏喬想要入閣,與綠衣合謀,另有一群文官,想要推舉魏喬壓一壓鄧云的氣焰。曲易春也是這個想法。魏喬被貶后,他身邊簇擁的文官大多緘默不言,只有這個曲易春,幾年來孜孜不倦地與鄧云作對。 宣睢畢竟不是真的昏君,不可能放任東廠隨意構陷官員。鄧云抓不到曲易春的把柄,只能收斂一些,忍氣吞聲。 宋檀咂舌,“這樣說來,鄧云這幾年的日子可是不好過呀?!?/br> 賀蘭信倒覺得沒什么,他也有做錯事被陛下冷落的時候,東廠與錦衣衛,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權力總歸沒有流到別的地方。 “你們都不給我寫信,京中的事情,我一點兒也不曉得?!彼翁磽u著扇子,耳邊的墜子晃來晃去。 賀蘭信笑了,道:“陛下都不曾給你回信,我們倒先回信了,算個什么?” 宋檀道:“這有什么所謂?” 賀蘭信深吸一口氣,看著宋檀,調侃道:“你是萬事不cao心的人,自然不曉得我們的難處?!?/br> 宋檀看了賀蘭信一眼,覺得賀蘭信在擠兌自己。 不多會兒,曲易春從里面走出來,到宋檀和賀蘭信面前,還拱手行了個禮。 宋檀走進去,迫不及待對宣睢道:“這個曲大人,真是個人精?!?/br> 宣睢把桌上的東西放在一邊,道:“何以見得?!?/br> 宋檀把自己跟曲易春在神宮監的事情說了,“他后來指使金小金找我問計,怕也是覺得我上頭有人,想借我這把刀?!?/br> “京城里的人,哪個不是人精?” “這話倒也是,”宋檀坐進窗下的躺椅里,踩了一下地就晃悠起來,“我想,神宮監的黃承福是鄧昌給出的棄子,鄧昌自己大約也是棄子,只是不知道他上頭還有誰了?!?/br> 宋檀說起這些事情,感嘆京城里的人都是天生的政治生物,自己在京城里算笨的,到了這里卻比金小金、鄧昌等人還要看的通透了。 他于是察覺出一點樂趣,站在外頭往里看,眾生相實在奇妙。 他對這些事有心,宣睢是很樂意教他的,“那你知不知道,曲易春也有危險了?!?/br> 宋檀坐起來,“怎么說?” “鄧昌是鄧云的干兒子,你知道嗎?!毙査?。 宋檀想了想,“你是說,鄧昌上頭的人是鄧云嗎?” 宣睢搖頭,“再想?!?/br> 宋檀拿扇子一下一下敲著扶手,猶豫道:“曲易春和鄧云不和,鄧昌是鄧云的干兒子,不管鄧昌上面的人是誰,曲易春都可以把鄧昌的事賴到鄧云身上?!?/br> “但是,如果他真這么做的話,”宋檀慢吞吞道:“陛下就不能容他了?!?/br> 曲易春的危機不在金陵,不在鄧云,在陛下。 宣睢笑道:“聰明?!?/br> 宋檀咂舌,“他會那么做嗎?” 宣睢不去揣摩曲易春的想法,只道:“他要做什么,就得承受什么?!?/br> 宋檀把扇子放在胸口,希望曲易春能堅定些,做個正直的人。畢竟一步行差踏錯,就是萬劫不復。 宣睢不是個好老師,至少他不懂循序漸進這一套,宋檀很快感受到了權力的殘酷,于是對此不再感興趣了。 隔天小樓的人給了宋檀一張拜帖,帖子是金小金寫的,請宋檀出去玩。 宣睢允了,但是對于宋檀不讓人跟著這件事有些微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