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發話了，賀蘭信等人也不圍著宣睢了，該上馬的都上馬，著意要在陛下面前大放異彩。

    宋檀雖站在宣睢身邊，目光卻盯著一個個馬背上起伏的人。

    “你也想上馬？”宣睢問他。

    宋檀點點頭，“我不會射箭，但是會騎馬?！?/br>
    “那也好，騎上馬跑一跑心境會開闊許多?！毙∽屓藸縼硪黄バ郧闇仨樀哪格R，看著宋檀上了馬后，才去牽自己的馬。

    宣睢騎著馬在前面走，時不時回頭看看宋檀的情況。宋檀讓人牽著跑了兩圈后便適應了這匹新馬，將韁繩握在自己手里，大步往前跑。

    “我想快一些?！彼翁磳π〉?。

    宣睢笑著點頭，“去吧?！?/br>
    宋檀一踢馬腹，馬兒快跑起來，耳邊的風聲越來越大，遠處的青山就越來越近了?？諝庵袀鱽頋駶櫟哪嗤燎嗖莸奈兜?，呼入的氣體微微涼，清潤又沁人心脾。

    宋檀肆意跑了好一會兒，一回頭卻瞥見身后還有一匹馬。宣睢坐在馬上，神態自如，宋檀覺得自己已經很快了，可是宣睢仍然不遠不近的跟著，一點也看不出費力的模樣。

    于是宋檀開始羨慕宣睢的那匹馬。

    遠處聚在一起的人忽然傳來一陣呼嘯，宋檀看過去，瞧著像是錦衣衛的人圍著賀蘭信。

    不多會兒，賀蘭信來了，身后的人扛著一只梅花鹿。那是賀蘭信的獵物，三支箭，每支都射在要害。

    宋檀也跟著驚嘆，看來，今日拔得頭籌的，是賀蘭信無疑。

    宣睢很高興，賞了賀蘭信一柄樺皮牛角弓，還賜了他一件臥虎白玉擺件。

    宣睢回頭，看見宋檀目露艷羨的看著那兩樣東西，他笑道：“你也想要？”

    宋檀搖頭，“我沒有那樣的功績?！?/br>
    或許這就是賀蘭信可以對宋檀嗤之以鼻的原因，他的每一份恩寵和賞賜都是實打實掙下來的，所以他有十足的底氣，與宋檀這樣以色侍人的不一樣。

    宣睢深深看了宋檀一眼，無奈笑道：“你總是喜歡朕給不了的東西?！?/br>
    宋檀一愣，忙道：“陛下富有四海，沒有什么是給不了的?！?/br>
    宣睢搖搖頭輕笑一聲，不說話了。

    宣睢去前面賞賜出色的將士，宋檀便自己上了馬去遠處溜達。

    宣睢不放心宋檀，讓鄧云跟著，鄧云只好放棄跟錦衣衛爭寵的機會，來找宋檀。

    “你瞧見那臥虎擺件了沒有，”鄧云感嘆道：“我覺得陛下有意讓賀蘭信領兵?！?/br>
    宋檀想了想，“國朝無事，沒有用兵的地方?！?/br>
    “你怎么知道陛下沒有開疆擴土的野心呢？”鄧云道：“假如真有戰事，賀蘭信領了兵，以他的能耐，混個軍功不成問題，弄不好還能掙個國公回來，不比他爺爺差?！?/br>
    鄧云半是妒忌半是羨慕的，“他可真是命好?！?/br>
    宋檀看他一眼，“你也想領兵嗎？”

    “我沒那么大能耐，”鄧云道：“老老實實在朝堂上弄權也就罷了，有陛下看著，闖不下大禍。運氣好點，能一輩子呼風喚雨。至于史書怎么評價，我不在意?！?/br>
    他也勸宋檀，“你我是太監，落筆就是佞幸，寫到史書上，跟賀蘭信、沈籍都不是一路人?！?/br>
    宋檀愣了愣，聽鄧云繼續道：“賀蘭信不說了，就說沈籍，看陛下如今對他的看重程度，若是這遭大難不死，以后成了閣臣，必能青史留名?！?/br>
    宋檀倏地看向鄧云，“沈籍怎么了？”

    “陛下任命沈籍為江西巡撫，徹查土地兼并案，賜執王命旗牌，先斬后奏?！编囋频溃骸俺堪虢?，這可不是個好差事?！?/br>
    宋檀面露驚訝，“江西巡撫，那他要離開京城嗎？”

    “這是自然?！编囋频?。

    宋檀追問，“什么時候走？”

    鄧云皺眉，“就是今天?！?/br>
    “怎么沒人同我說，”宋檀慌了，拽起韁繩，“我得去見他一面?！?/br>
    “你發什么瘋，陛下還在這兒呢！”鄧云攔著他，“況且這個時候，沈籍怕是早出京城了?！?/br>
    “你替我同陛下告個假，我很快就回來?！彼翁搭櫜坏迷S多，雙腿夾起馬腹，馬兒跑起來，很快將鄧云甩下。

    他往圍場邊緣跑，快要跑出去的時候，卻被身后數百禁軍攔下。夜幕降臨，燈火如織，騎兵高聳的身影如同濃重的高墻，鋪天蓋地地壓過來。

    人群讓開一條路，皇帝身著玄色繡金披風，坐在太師椅上，地毯鋪在絨絨的青草上，他踩在上面，毫無憐惜之意。

    從馬上下來，宋檀跪在宣睢面前。

    “跑去哪兒？”宣睢問他。

    宋檀張了張嘴，“我聽說沈大人今日啟程去江南，我想去送送他?！?/br>
    他沒由來覺得心慌，如果沈籍也不在京城，那么京城還有什么。

    “他是我的老師，從前在宮里，他對我頗為照拂，他下江南，我該去送送他?！?/br>
    宋檀不知是在懇求皇帝，還是在自言自語。

    宣睢輕描淡寫道：“天晚了，別亂跑?！?/br>
    宋檀不死心，膝行了幾步，抓著宣睢的衣袖，“讓我去送他吧，陛下，我會很快回來的?！?/br>
    他幾乎是哀求的看著宣睢，全然管不了這會對他自己，對沈籍造成什么影響。

    宣睢抬起他的下巴，在燈火中看他的眼，那光太亮了，他眼里的情緒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