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
蘇滿娘想著如今地動之后京城大夫的難請程度,一咬牙:“那便麻煩嬤嬤?!?/br> 如果說,這場突如其來的地震,讓黎府很是忙亂了一通,但損失情況還在可以控制的承受范圍內的話,那么皇宮之中的混亂,便是另外一番場景。 地龍翻身時,康元帝正在與御書房與兵部的幾位官員議事,發現地面開始震動時,康元帝直接蒙了。 即便他再怎么標榜自己歲數不大,還能在皇位上再坐二十年,但今年也是有快五十歲的高齡,跑起路來肯定沒有年輕人那般利索。 在場議事的兵部官員們倒是有很多個中好手,想要拼上一把救駕之功,然而這人數一多,場面便有些混亂。 等眾人最后好容易連滾帶爬地鉆出了御書房,康元帝也被幾個糙漢給帶著在御階上摔了好幾個跟頭。 他揉著幾乎已經痛到沒有幾乎已經發木的膝蓋和手,兩股戰戰,面色蒼白。 自古以來,凡是地龍翻身,帝王都要向天下百姓發布罪己詔。 想想他最近都干了啥? 先是給唯一的嫡子下了絕嗣藥,又因為想要剪除幾個兒子的勢大羽翼,間接導致了不少人的死亡,包括這半年多來,那些莫名被各種刺殺死在深山、別院、村莊中的私兵,加起來都有一千多人,還都是青壯年…… 第166章 余動 然而即便如此, 康元帝也沒覺得自己做得有多過分。 自古以來,帝王想要坐穩帝位,都是要踏著鮮血, 沐浴著哀嚎。 現在不過是死上幾個人而已,別說這里面還沒有自己的兒子,就是真有他的兒子又何妨?! 成大事者, 不拘小節,史書永遠是由勝利者書寫。 他剛這樣想著, 就見御書房房角上經常修葺的諦聽獸, 猛地一歪, 從御書房頂上掉了下來,摔到整齊的青石板上,砰濺出一塊塊碎小的石塊塊。 有的飛濺到旁邊官員的身上,讓人發出小聲的抽氣,還有的,則更是濺到人的臉上, 流出絲絲血跡。 康元帝抬手抹了把臉上的血痕,瞪大眼睛:什么意思?!這是什么意思?! 他這想法莫非有哪里不對不成? 當地動終于停止, 康元帝連忙抬手, 向不遠處一直保護他的侍衛統領打出手勢。 侍衛統領馬上會意, 當即放出紅色煙火訊號,召集京城內的其他京衛軍來皇城善后救急。 康元帝有些腿軟, 還想要再坐一會兒,但想想自己威嚴的帝王形象, 還是頑強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對身邊的幾位武官道:“你們也去吧, 幫京城兵馬司維持一下京城百姓的秩序, 統計一下各處的損失情況,孫愛卿,你順便再幫朕去幾位皇子那里看看?!?/br> 看看有誰死了,或者受傷嚴重,到時他會考慮一下,將之后那份罪己詔的罪名推到誰頭上。 康元帝對此信心滿滿,但最終上報上來的結果讓他很失望。 只除了年紀最小,還未上朝參政的十皇子在奔逃過程中崴到腳以外,其他人都頂多受到點皮外傷,并不十分嚴重。 再往下,各府中的女眷子嗣倒是各有損傷,情況最嚴重的要屬老三府上,由于兒子多,閨女也多,損傷也不少。 其中最嚴重的,是有一個正在睡覺的襁褓中嬰孩兒,直接被頭頂上掉下來的橫梁壓扁,血rou模糊,當場死亡。 但由于老三府上的子嗣數量多,所以少那一個兩個,他也不見心疼。 康元帝將匯報資料反復看了幾遍,板著臉將人揮退,獨自坐在宮人為他臨時搭建的帳篷中,閉目思忖著他這罪己詔該如何書寫。 三皇子后院,季侍妾聽著不遠處隱約可聞的嚎啕大哭,將自己的兩個孩子攬入懷中,六歲的大兒子,和三歲的小女兒,每一個她都損失不起,都是她的掌心寶。 “姨娘,你別擔心,我們沒事的?!贝髢鹤庸郧傻陌参克?,看她情緒有些激動,還將手撫在她微鼓的肚皮上:“姨娘你不要太激動,這對小弟弟不好?!?/br> 季侍妾過了許久,才略微放松手中的力道,她等自己情緒逐漸平緩,才撐起笑容:“無事無事,杰哥兒真是貼心,有你安慰姨娘就突然不怕了?!?/br> 小男孩兒不由挺起胸脯,嚴肅擰眉:“杰哥兒現在長大了,已經能夠保護姨娘和meimei了?!?/br> 季侍妾聞言笑了笑,看著兒子這副早熟的小模樣,眼底閃過一抹酸楚。 沒多久,等三王妃派人過來傳信,讓王府后院所有女眷和孩子都到后花園集合時,季侍妾已經整理好情緒。 她緩步走出她居住了七年的院落,突然抬頭往天邊看了一眼,嘴角撐起一抹心有余悸后的詭異微笑:“巧娟,今天天公作美,或許是個好日子?!?/br> 在她身后,巧娟不動聲色地抬頭看了她一樣,垂眉應聲。 而后緩緩后退兩步,離開了大隊伍,不知是做什么去了。 地龍翻身這一天,是當朝官員們上值的日子,所以皇子們都在官員們的相助下,并無損傷。 事實上,也沒有官員敢讓他們有損傷,生怕帝王因此一怒,將當時在皇子周圍的他們給遷怒治罪。 也是因為康元帝上位之后特別喜歡遷怒的小心眼,讓他在最希望他膝下有哪個兒子有損,來給自己頂鍋時,沒有聽到一個“好”消息。 也不知道,如果康元帝知曉這個理由后,是會悲還是會喜。 周攸彥在地動完全停止后,有些擔憂地回頭,看了眼七皇子府所在的方向,心下雖有擔憂,但想想他現在最應該做的事,還是放下了心中的那點子兒女情長,專心致力于公務之上。 統計全國各地災情,提前準備好要撥付下去幫助百姓修繕房屋的銀子,皇宮修繕,京城災況,原本已經為迎接使臣準備好的居住宮殿塌陷,還要撥銀……戶部的一樁樁,一件件,根本就離不開人。 至于蘇婉婉,他想,他身邊的人都應該知曉他的意思,肯定不會讓她出事。 如果出事以后會怎樣,這個時候的周攸彥根本不愿去想。 而另一邊七皇子府中,蘇婉婉也確實沒有受傷。 經過最近幾個月周攸彥對蘇婉婉的特別關注和優待,雖然大部分府中的人都被周攸彥很好地隱瞞了下來,但還是有主院的一小部分人看清楚了什么,對待蘇婉婉的態度越發恭敬。 就連曾經一起在冬日里瑟縮在一起烤火的宮女姑姑們,看向蘇婉婉的目光都滿是欽佩,說些什么還是她手段高,不用擔心出宮以后被家人嫁到不知哪戶人家,去做什么勞什子的繼室,給別人撫育子女,還要擔心自己之后無子送終的問題。 現在什么樣的人家能有七皇子好?! 這可是皇家啊,即使是做一個不知名的妾室,也比嫁到外面勞心勞力、前途未卜要來得好。 事關七皇子,蘇婉婉在聽聞這些羨慕的話語時,也不能說什么。 但是在她私心里,還是存著自己再過幾個月便能出宮的想法,反正七皇子也似是有顧慮到她的想法,并未破她的身,她想著自己出去的路應還未被完全堵死。 算算時間,現在距離金秋十月,只剩下四個月,她感覺自己還可以再努力一番。 今日地龍翻身時,她便在屋外陰涼處納涼,按照周攸彥之前的吩咐,給他縫制里衣。 地面一有動靜,蘇婉婉便被院中的宮女太監們團團環繞圍起,全程沒讓她受到絲毫傷害。 地龍過后,她怔怔地抱著笸籮站在院中,驚魂未定。 “蘇姑娘,你怎么樣,可有受傷?” “蘇姑姑,你將那笸籮給我,我幫您拿著?!?/br> “蘇姑姑……” 在周圍人的關心聲中,蘇婉婉緩緩回神,笑道:“無事,我無事,大家不用擔心,你們怎樣?” “當時咱們院內的都在外面,沒什么事,就是不知外面怎么樣?!?/br> “我方才好像隱約聽到外面有房子塌了,也不知有沒有壓到人?!?/br> “啊,我養的花,我當時為什么要手賤放在墻頭,直接摔破了?!?/br> …… 蘇婉婉跟著眾人一起放松微笑,探討起來,突然,她好似是想起了什么,拎起裙擺就往自己的房間方向跑去。 在宮中和皇子府做宮女這幾年,她確實攢下了一些家當,放在房間的隱蔽處,但這些都不是她現在關心的。 她一打開房門,就看到之前被她妥當放在置物架上的琉璃燈,因為這場地龍翻身,整個地摔在了地上,碎了個徹底。 這盞兄長在花燈節時為她贏得的琉璃燈,在拿回來七皇子府后的當天,因為七皇子突然印下的一吻,已經被摔裂了一次。 之后她用往年存下來的樹脂膠水給一點點粘了起來,雖有裂痕,但她每日瞧著,也是一份慰藉。 但是現在,經歷過這場地動之后,這盞燈卻是整個兒的都碎成了渣渣,再也粘不起來了。 蘇婉婉眼眶一熱,緩緩蹲在地上,莫名有些想哭。 想想花燈節時,兄嫂親切的笑容音語,再看看地上已經碎成琉璃碎渣的花燈,蘇婉婉突然有些心慌。 她感覺,她之前希冀了許久的期望,仿若就如這盞琉璃花燈一般,被整個兒地摔碎。 再也沒了希望。 當夜,等周攸彥終于得空從忙亂的皇宮歸來后,就先召來屬下匯報蘇婉婉今天的情況。 當聽聞她之后對著那盞破碎的琉璃燈哭泣時,周攸彥的眼神完全陰沉起來。 出去,他是不可能放她出去的。 死也不可能! 或許他就不應該再為她保留下童貞,應該一并取走了才是。 當夜,一身疲憊的周攸彥推門進入了蘇婉婉的房間,寒涼的月光下,他注意到原本被放在置物架上的那盞琉璃燈,被小心妥帖地放在桌上的一個木盒子里。 木盒旁則放著一小罐子樹脂膠水,證實了之前這里的主人之前都在桌前做些什么。 只可惜,這盞燈已經碎得太過徹底,起碼到現在,還未拼好一半。 他輕手輕腳地行至蘇婉婉床榻前,掀開面前的煙紫色床帳,周攸彥靜靜地看著床榻上呼吸清淺的姑娘。 他目光先是落到她在睡夢中無意識擰起的眉梢,又落到她放在被褥外被棉布細細包裹的手指上,神色深沉,復雜難辨。 許久,他輕輕眨了眨眼,眼底的晦澀,逐漸轉為掠奪的灼熱。 他優雅地抬手,緩緩解開了自己華貴的繁復衣袍,隨意丟到旁邊的屏風上,撩開床帳鉆了進去…… 次日,天色還未大明,星稀月寒,周攸彥便已按時睜眼,輕手輕腳地起身下了床。 此時他的眼下青黑,容色不佳,顯然最近連日來的勞累,讓他休息不佳。 但他此時的情緒卻是亢奮的,心情更是難以言喻的好。 昨夜雖有兩次輕微余震,但他還是將該干的都干完了,而且,還因為第一次表現不佳,強忍著疲累,多表現了幾遍。 第167章 監國 從此以后, 他相信她應是再也逃不掉、走不脫。 周攸彥俯身,在蘇婉婉唇上輕輕印下一吻,輕撫著她昨夜哭得有些水腫的眼睛,展顏輕輕笑了起來。 這抹笑容中, 沒有陰郁, 沒有狠厲, 而是少見的柔和與欣喜。